一睜眼，就看見它又回了人。

正捧著我的手指在舔。

我：……

「你做什麼？」

一腳將他踢下床。

我雞皮疙瘩冒了一身。

可他頂著一張通紅的俊臉，表情比我還無措幾分。

「波特好奇怪。」

「人類的身體，好奇怪。」

他委屈巴巴，下半身一會兒變成觸手，一會兒變成雙腿。

表情像是要哭了。

直到這時我才發現，除了臉，他渾身上下都是紅的。

這狀態，明顯不對。

我皺眉：「你做了什麼？」

「棠棠受傷了，波特，治療。」

他難耐地看向我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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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著他的視線。

我瞧見自己的手背微紅。

那是揍格斯的時候擦傷的，破了皮，沒流血。

確切來說，根本算不得傷口，也根本不需要他用這種方式治療。

但僅僅隻是舔了下手，他怎麼就變成了這副鬼樣子？

我不明所以。

看向波特的眼神探究。

卻見他忽然纏上來。

雙腿徹底變成觸手。

兩條纏住我的腰，兩條捉住我的手。

剩下的幾條，將我的腿牢牢困住，挑起我的衣裳嘗試往裡鑽。

嗓音低沉，語氣渴求。

「棠棠，喜歡我……」

16

感受著它本能聳動的腰。

我：……

我好像明白，他是怎麼回事了。

差點忘了，這章魚有前科。

「滾啊！想死嗎！」

事實證明。

不老實的東西，揍一頓就老實了。

十分鍾後。

觸手再次變回大長腿的波特，已經頭頂無數大包，抱著膝蓋縮在牆角了。

他雖然委屈巴巴，但也沒再提殺人。

就這麼老老實實、規規矩矩一整夜。

直到第二天一早，我睜眼。

他才像犯了錯的孩子一般，舉著已經修好不知道怎麼充滿電的電鋸撒嬌。

「棠棠，不生氣嘛……」

生氣？

我可沒有時間生氣。

畢竟我還要趕時間，去安全區呢。

17

我出門時，昨天的爭辯已經有了結果。

包括莉莉在內的兩個女生四個男生，決定和我一起出發去安全區。

其餘人則留在基地，等待救援。

我們是中午出發的。

這支隊伍，看似七個人，男三女四。

實則有八個。

還有一個別人看不見的波特。

不想被當作自言自語的精神病。

出發後，任憑他怎麼在我身後委屈巴巴喚：「棠棠……」

我都沒有理。

當然。

更多是沒時間。

因為我們沿著地圖，往南出發不過一個小時。

就遇見了第一批喪屍。

雖然不是奇行種。

但數量多，也好不到哪兒去。

同行的人都神色嚴肅，紛紛端起了槍。

隻有我，默默提起電鋸。

電鋸在手，天下我有。

叮囑波特幫忙看著莉莉幾人後。

我殺瘋了。

喪屍一個接著一個倒下。

我仿佛又回到每年暑假，在山裡砍完一棵接著一棵樹的時候。

哦。

也不對。

樹難砍。

喪屍好殺。

我拉著電鋸追著喪屍撵，和第一次遇上的屍潮一樣。

不知道是感應到了危險？還是這些喪屍本能認為，我們不是能輕易吃下肚的「獵物」。

在我數到十七隻的時候。

一陣屍吼聲此起彼伏。

下一瞬，竟不約而同放棄進攻，紛紛撤退。

畢竟屠喪屍也算運動。

有點小累。

我扛著電鋸微喘著氣退回來時，見到的就是數張震驚錯愕臉。

隻有波特，眼睛亮晶晶。

毫不嫌棄我身上的屍臭，沒骨頭一樣貼上來。

一臉崇拜。

「棠棠、厲害！好帥！」

我：？？？

不是？

說真的。

他一抬手一個核彈的小怪物，崇拜我什麼？

18

又披荊斬了幾波喪屍後。

我們在一個廢棄的加油站，找到一輛還有半箱油的皮卡車。

雖然久沒使用，發動機有些問題。

但經過一個小時的修理，車也能勉強 50 邁開上路。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

有了車後，我們再也沒有遇見喪屍。

不到一天，就順利抵達地圖上安全區的位置。

遠遠聽見直升機的轟鳴。

看見被電網覆蓋的建築、電網邊黑黢黢大炮洞口。

車上的人都很興奮。

「快看！真的有人！」

「我們真的到了，真的有安全區！」

「嘿！有人嗎？我們還活著！」

可回答他們的，卻是一發從頭頂擦過的大炮。

「快跑！」

直升機上的人拼命揮手。

示意我們往後看。

順著示意的方向望去。

隻見黑壓壓的一片奇行種，從地平線鋪天蓋地撲而來。

直到這時，我才意識到。

這一路我們哪裡是沒有遇見喪屍？

這些喪屍分明是把我們當誘餌，跟著我們來找大部隊呢！

「快！快提速！」

莉莉慌了，不斷催促。

可這波喪屍不僅行動迅猛。

變異程度，也比之前見到的強了幾十倍。

就算被子彈打中頭，也仍能跳起來，繼續追車。

尤其隊伍最前面那個，像喪屍王一般。

振臂一呼，隊伍立即分成兩支。

一支向衝向安全區。

一支解決轟鳴的大炮。

而後，為首的那個目標明確，直直奔著車來。

離得近了，我才看見。

這隻行動迅猛的喪屍王，竟然是昨天被我揍暈，扔在房子裡自生自滅的格斯。

19

格斯變成喪屍前，可能滿腦子顏色廢料。

變成喪屍後，他好像滿腦子是要我死。

他騰空躍起，於半空中面目猙獰。

低吼著：「小辣椒！多虧你我才能變強！」

「跑什麼？等等我啊！」

還會說話？

我人都麻了。

眼見眾人蜂窩一樣的子彈擊中他的頭，卻半點傷害都沒有。

我手裡的電鋸頓時也不香了。

「波特……」

我聲音微顫，下意識朝波特看去。

這是我帶他上路時，就打定的主意——利用他。

「昨天的那招，能用嗎？」

我輕聲喚他。

可他沒有看我。

一動不動，表情恹恹的。

「波特。」

眼看格斯已經快抓到車門。

另外一支烏泱泱的喪屍隊伍，也快跳上安全區的電網了。

我沒忍住，又喚一聲。

但波特抬起頭來，對上我的視線。

眼神復雜，仍舊沒有動作。

沉默中。

我的後背一涼。

忽然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致命的錯。

我怎麼能把生的希望寄託在一個怪物身上呢？

還是一個認識不到幾天的怪物？

我是不是要死了？

這個念頭一出，我的心猛然墜到谷底。

然而，不等我強迫自己想解決辦法。

忽然感覺衣袖被人扯了扯。

一抬頭，就對上波特委屈巴巴的眼眸。

「棠棠，你是不是……要走？」

走？

他說什麼？

他怎麼知道？

無數念頭在我腦中飛逝而過。

一時間，我竟有些語塞。

見我愣怔沒有回答。

波特忽然眼淚汪汪。

「不走好不好？」

「和波特、永遠在一起。」

在一起？

什麼在一起？

難道這事還有轉機？

峰回路轉，我哪兒還管的上他說的是什麼？

眼前一亮，點頭如搗蒜。

指了指已經近在咫尺的格斯。

「好啊好啊，在一起在一起！」

「但是你看，他要殺我，隻要這些東西還活著，我們是沒辦法在一起的。」

別說在一起了。

現在讓我原地結婚，我都隨口瞎能答應。

但波特好像能看穿我想法似的，明顯不信。

滿臉都寫著「你騙我」。

直到莉莉皺眉回頭。

「棠，你在和誰說話？」

「你快跑！進安全區！我們能活一個是一個！」

我才心一橫。

捧住波特的臉，「吧唧」就是一口。

「對我們人類來說，親一口，就是在一起的承諾。」

「我親都親了，這下你應該信了吧？」 

變臉就在一瞬間。

眨眼，波特沮喪的眉眼就飛揚起來。

不等我細看。

冰涼的吻已經落在我臉頰上了。

「在一起！」

話音落下，他兩隻手嬌羞捂臉。

整個人興奮到爆紅。

下一瞬，眼前的身影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不遠處的半空中忽然多出的龐然巨物。

20

它太大了。

大大的腦袋，頂著一隻巨大的眼睛。

數不清的觸手騰躍。

不像章魚，也不像見過的任何一種生物。

無法形容。

這……才是波特的本體嗎。

我心中震撼。

可明明它就漂浮在半空中，遮天庇蔭。

除了我，卻沒有一個人能看見它。

隻有格斯和那群喪屍，似乎感覺到了危險。

四處張望，本能後退。

但遲了。

因為波特抬起觸手的瞬間，整個世界忽然變成一片白色。

那一瞬間，我仿佛被拉到了未知的高維空間。

耳中嗡鳴不斷。

眨眼後，又跌回現實。

再抬頭去看，這片土地上幹幹淨淨。

格斯已經消失了。

除了人類。

再沒有喪屍、奇行種。

「棠棠。」

龐然巨獸漸漸變小、變成人類。

朝我漂浮過來。

看他眉開眼笑，邀功一般喚我：「棠棠，一起……」

我忽然明白為什麼隻有我能看見它？為什麼它對我如此親昵了？

因為這個孤獨的小怪獸不屬於這個世界，甚至不屬於這個維度。

所以，才對我這個能看見它，和它一樣外來客交付信任，天然親近。

「一起！」

執拗的語氣，將我從思緒中拉回。

對上波特單純無害的眸子，我心裡忽然有些不是滋味。

本想解釋剛才那個欺騙的親吻。

可安全區大門打開，莉莉幾人歡呼的一瞬間。

我耳邊忽然傳來系統的聲音。

【恭喜玩家平安活到結局，積分獎勵已發放，請注意查收。】

意識脫離前。

我什麼都沒來得及說。

隻看見波特驟然驚慌的表情。

和它那被拋棄，快哭了的眼神。

21

再回神的時候，我人已經在宿舍了。

周末放假，其他兩個舍友回家的回家、約會的約會。

隻有我和林安月兩個人。

面前的電腦上，是我被拉進恐怖片世界前, 正在看的《M 國恐怖故事》。

旁邊，是表情懵懂，剛剛回神的林安月。

屏幕裡，主角的尖叫很刺耳。

屏幕外, 我和安月面面相覷。

都在對方的眼睛裡，看見死一般的寧靜。

一陣詭異的沉默後，我們同時開口。

「你……怎麼回來的？」

簡單講述經歷後，我摸著心髒。

「怎麼辦？我現在有點良心不安？」

問雖然這麼問，我卻不是要她安慰。

「快說出你的經歷, 別讓我一個人受良心受譴。」

安月扭扭捏捏。

催促幾次，才緩緩道來。

原來，掛斷電話後, 她就在鬼王洞的地宮裡轉了一圈。

找到了結局的關鍵線索——被哭唧唧二人組殺害在地宮, 其中一個女生攥在手裡的男士手鏈。

「那女生屍體……不全，要結局就得把手串帶出去, 還給那兩個男人。」

「可那鬼王洞底下迷宮一樣, 我怎麼走得出去？所以……」

所以她就繞回了冰棺前。

和夢裡談戀愛一般問：「老公, 你是這裡的老大嗎？」

「老公，你能讓我出去嗎？」

也不知道是她幻聽？還是真的？

她「老公」回答她了。

「你出去了, 還來嗎？」

陰森恐怖的地宮裡, 她一點不怕。

拍拍胸脯。

「包的！你這麼好看！我包回來！」

但她沒能回去。

因為出了洞，把手串還回去後, 那兩個男人就死了。

一個自己割下了自己的頭。

一個對著削尖的樹枝，戳穿了自己的喉嚨。

不用猜, 就知道經歷了一輪復仇。

「然後, 我就被拉回來了。」

我：……

「林安月, 你完了。利用感情的陳世美, 按套路，你不僅要一輩子纏上，被抓到了還要被關小黑屋醬醬釀釀。」

「謝初棠，你好像也好不到哪兒去, 欺騙純情怪物的感情, 那種高維生物, 穿越恐怖片來這個世界強取豪奪，分分鍾的事。」

沉默, 是今晚的主旋律。

我們都在對方眼睛裡, 看見心如死灰。

但更讓人心如死灰的還是下一秒，腦海中突然響起的系統聲。

【恭喜玩家通關初始關卡——混沌，請在倒計時結束前，再次選擇要進入的恐怖片世界。】

【倒計時開始：14 天 23 小時 59 分。】

「我們遇上鬼打牆了，怎麼辦？怎麼出去呀？」

「（「」她：……

良久沉默之後。

還是我提議：「要不？咱們再換換？」

「這次我去中式恐怖？你選國外驚悚片？」

想了想。

她咬牙：「行！換！」

愉快地決定了 14 天後的行程後。

我們心滿意足, 洗漱睡去。

絲毫不知道。

沉沉睡去的林安月，胸口的吻痕上，一股黑氣緩緩溢出, 縈繞她全身。

一聲輕嘆, 仿佛呢喃。

「找到你了, 林安月……」

也絲毫沒看見，一團透明的黏液從天而降，落在陽臺, 變成粉色小章魚。

因打不開緊縮的窗戶，委屈地哼哼唧唧。

「棠棠，在一起。」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