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上一世,我拿著訂婚書,逼陸執娶我。
上京的人皆嘲笑我這個小門小戶的女子不自量力。
沒想到陸執因怕背上忘恩負義的名聲,當真將我娶回了家。
我知他厭惡我,原想在陸宅找個地方偏安一隅。
可他不允,為了報復我,他將我生下的兒女皆放於黎氏膝下撫養。
最終,他們一家和樂融融,而我鬱鬱而終,二十幾歲的年紀便撒手人寰。
一雙兒女甚至未看我一眼。
重來一世,我不再向陸執尋求庇護,轉而嫁予他人。
隻是我沒想到。
陸執竟也重生了。
1
因為遇見陸執和黎婉這兩個神經。
我死了,鬱鬱而終。
死前,我讓人去叫生下的兩個孩子,想見他們最後一面。
但被拒絕了。
「祝氏,我們的母親是黎婉,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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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鬟哽咽著將原話一字一句告知。
「夫人,你再等等,相爺就要回來了。」她跪在地上,哭求道。
心裡一陣悲涼。
我扯了扯嘴角,知她是在安慰我。
「傻冬喜。」我低聲嘆道,艱難抬起手擦她眼角的淚珠。
陸執就算回來,也不會來我屋的,他厭惡極了我。
因我逼他做了不想做的事。
屋裡冷清,藥味在空氣裡彌漫。
院外響起一陣的腳步聲,有人高喊:「相爺回來了。
「夫人讓少爺小姐去門口迎著。」
冬喜聽見,站起來擦了把眼淚,道:
「夫人,我去叫相爺,讓他送你去就醫。」
說完,不等我阻止,她已經跑了出去。
外面冷風肆虐,開門的一瞬,冰寒便衝了進來。
倒是衝走了些許苦味。
我強撐著身體下床,緩慢走到窗前,打開窗格。
鵝毛大雪在院內撲簌簌落下,將一切染白。
我想起了初見陸執那天,我的母親為了護他,把自己的性命葬送在馬蹄下。
陸執祖母念著恩情,做主結了娃娃親。
那時,我見他好看,的確心喜,伸出手想拉他一起玩。
可容貌俊秀像玉兒般的陸執,卻狠狠甩開我的手,嘴唇緊抿,眼睛裡帶著淚花:
「祖母,我不喜歡野丫頭,我不要娶她。」
他說得很是委屈。
我當時六歲,已經懂了一些事。
心裡雖失望,卻也知強扭的瓜不甜,回了家後,便將婚書壓在了箱底,沒打算去陸家。
可是父親沒多久再娶了,繼母性格潑辣,下手極重,我日子過得很艱難。
剛及笄,她就張羅著將我嫁給她好賭的侄子。
我走投無路,想了一夜,拿出那張婚書,堵在了陸執下學的路上。
2
我知道名聲於貴族世家的少爺小姐很是重要。
特地選的是沒有人經過的路。
彼時陸執正風華正茂,長相清朗俊雅,周身都是驕矜貴氣。
我一時看呆了眼,ťṻₖ看得他臉色微紅,有些惱了。
「你是ťũₓ誰家丫鬟?告訴你家小姐別送了。」
他的書童攔住我,大剌剌道。
我穿著粗布麻衣,身上也沒有任何佩飾,很是寒酸。
也難怪書童誤會。
我也不生氣,隻是笑彎了眼,講明來意:「陸少爺,我是祝今朝,和你自小定娃娃親那個。」
陸執的臉色頓時煞白。
我一下子意識到嚇到他了。ṱųₚ
連忙擺手急切解釋:「我今日不是來找你結親的,我是想要陸少爺幫我想個法子。
「這樣既算你報了恩,我以後也永遠不會出現在你面前。」
我將繼母逼婚一事一一道來。
十六歲的我,字認識不了幾個,說話的藝術更是不明白。
我以為將所有都說清楚,他自會明白我不是在逼他。
可我卻沒想到,陸執竟以為我是在欲擒故縱,和家裡唱一出戲,以求鯉魚躍龍門,麻雀變鳳凰。
「祝姑娘,讓我回府想一想,明日給你答復。」
陸執雖臉色慘白,神情頹唐,但禮數還是做足了。
我見他端得一副翩翩公子模樣,心想他應是懂了,便笑盈盈點頭:
「好,那我明日等你消息。」
3
到了明日,我拿著婚書去了昨日的地方等他。
想著,他給我出法子後,我便將東西給他。
自此一筆勾銷。
但我沒等到他。
那天下了很大的一場雨,我被暴雨淋得透湿。
附近沒有屋檐,是一條少有人走的小道。
我怕他來找不到我,便固執地站在青磚路上,對著他下學的方向翹首以盼。
直到很晚很晚,天色已經黑下來。
陸執才撐著傘徐徐而來。
我欣喜地朝他招手,歡快道:「陸少爺,你總算來了!」
陸執聞言,看我的眼神很復雜,我看不懂,便拋到腦後不理。
我聽見他緩聲問道:「下了雨為何不走?」嗓音清冽,如玉珠落盤。
好看的人連聲音都是好聽的。我在心裡感嘆。
「我怕你加課,來了找不到我。」我扯著嗓門回答,讓聲音蓋過雨聲。
我雖沒上過學,但也聽說過,少爺小姐們是要上學監讀書的,有時還會加課到很晚。
我怕他認為我言而無信。
陸執愣住,頓了頓,我聽見他低語喃喃:「不達目的不罷休嗎?」
我誤會他在說繼母的那件事,展顏一笑,重重點頭:
「對啊,嫁錯人會誤終身的。」
陸執怔怔地瞧著我,嘴唇漸漸抿直,握著傘的手愈收愈緊,直至泛白。
「那你又怎知我……誰是對的?」他頓了一頓,問道。
我疑惑地看向他,不懂為何要討論這個問題。
但還是認真想了一想,說:
「大概是看見他便歡喜,想情不自禁靠近他,對他好吧。」
「要是我喜歡一個人,我定會纏著他不放,直到他點頭同意的。」我打趣道。
陸執看起來更委屈了。
他張了張嘴:「你——」語音帶著惱怒。
雨越下越大了。
我身上冷,淋了一下午,受不住,便開口直接問道:
「陸少爺,你的答復呢?」
「我很著急!」
那紙婚書定然淋湿了,我怕他反悔不幫我,便沒拿出來。
陸執神色黯然,臉色發青,他還想勸:
「你嫁過去,會吃盡苦頭。」
我抬眸,不解地看他,眼神裡露出我知道的意思。
嫁給繼母侄子,可不就是要吃苦頭嘛,這我當然知道。
見我死豬不怕開水燙。
陸執徹底沒話說了。
我看見他緊緊閉上眼,又睜開。
「我會讓人安排的。」他咬牙切齒道。
隨後,他冷笑一聲,說:「既如此,以後有何委屈,你便受著吧。
「這條路,是你自己選的。」
說完,他長袖一甩,便轉身離開了。
我迷茫地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搖了搖頭,很是納悶:
「他怎麼又生氣了?」
少爺的心思你別猜。
我嘆口氣,抬腳往家的方向跑去。
4
陸執是何安排?
他沒告訴我。
我待在家裡,百思不得其解。
都過去一周了,他再不行動,我就要跳火坑了。
就在我急得上火時,陸家來人了。
一箱箱聘禮抬了進來,說是下聘娶親。
我整日無所事事的爹呆了,繼母呆了,鄰居也呆了。
而我,更是震驚!
「大人,你沒走錯?」
我一把將領頭的管家拉到一邊,咽了咽唾沫,難以置信問道。
小門戶的老百姓,習慣將所有達官貴人和他們身邊的人叫作大人。
管家聽了,嫌棄地瞥我一眼,還算禮貌:「祝小姐,沒走錯。」
陸執瘋了吧?
我第一念頭是這個。
隨後是想去找他問清楚。
可一行人攔著我,不準我離開家,他們說:「出嫁前,新郎新娘不能見面。」
那是一段昏昏沉沉的日子。
我被裹挾著向前,心裡除了忐忑,還有一絲絲不易察覺的期待。
因為陸執實在是——太帥了!
我以為他對我暗生情愫,或者感念阿娘恩情,對我仗義相助。
卻沒想到,他心裡想的是被我逼迫,無奈之舉。
陰差陽錯,月老籤錯的紅線,讓我們成了一對怨偶。
結婚那天,我坐在轎子裡,聽見很多人嘲笑我不ṭū́ₕ自量力,以恩相挾。
那時的我,還嘀咕他們不知內情,胡言亂語。
可直到拜了天地,入了洞房,冷冷清清獨自待了一個晚上,我才隱隱明白,是我錯了。
5
結婚後,陸執始終不與我產生交集,就算遠遠看見我,也會避開。
陸父陸母對我心緒復雜,一時不知拿我怎麼辦,便選擇冷處理。
我陷入了一種尷尬難堪的境地。
府裡下人是最會看臉色的,見我不受待見,慢慢就不再搭理我。
好在冬喜是個好人,她從不彎彎繞繞,還知道許多八卦,也沒瞧不起我。
久而久之,我們關系越來越好,她還會教我學字,懂的可多了。
後來,在冬喜的分析下,我終於明白誤會從何而起。
陸執原是都城驚才絕豔的少年郎,卻娶了我這樣一個野丫頭。
他有氣,也是應該的。
抱著這樣的愧疚,我開始努力學習他愛吃的菜式,也讓冬喜教我讀書念字。
我以為,隻要趕上一個貴族小姐的水平,陸執自不會生氣了。
漸漸地,陸執冷冰冰的神情開始軟化,我去找他,他偶爾也會搭理我。
念書有不懂的地方,他雖會無奈嘆口氣,但也會耐心教我。
我做的菜,他從Ťũ₅看也不看,到會坐下來一一品嘗。
他教我寫字時,起初是拿著教尺遠遠指導,後來便是握著我的手,側臉和我離得極近,我甚至能感受到心髒怦怦亂跳,最後他開始習慣將我抱在懷裡,給我念書聽。
在陸執生辰那天,我們成為了一對真正的夫妻。
府裡下人對我的態度忽然好了起來。
父親母親也會在我請安時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
我開心極了。
元宵節那天纏著陸執帶我出門,我想去看花燈。
他含笑允了,牽著我的手出門。
正好趕上猜謎會。
人頭攢動,他將我護在懷裡,怕我走丟。
我雖會認字了,但猜燈謎還是很費勁。
不過陸執書念得極好,我看上的花燈,沒有失手的。
直到那盞最貴最流光溢彩的花燈出現,我和一個女子都瞧上它時,陸執沉默了。
其實我恰巧知道謎底,晚間出門前,陸執還給我念過那本闲書。
他是知道的。
隻是……
我隨著他的目光看去,視線停在了那位小姐身上。
真是好看啊,像仙女,我在心裡感嘆道。
難怪陸執會喜歡她。
我心裡雖失落,但終究還是沒有開口奪人所好。
接下來的旅程,陸執的心情很不好,他自顧自地朝前走著,我艱難地跟上。
太擁擠了。
我一眨眼,他便消失在眼前。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一時有些為難,不知是該回家,還是在原地等他。
出來前,陸執特地叮囑過我,若是走散,讓我別亂跑。
「隻要你待在原地,我肯定能找到你,知不知道?」陸執柔聲問道。
我重重點頭,很信任他,又重復了一遍:
「待在原地,等你找我,不能亂跑。」
他眼神裡暖意融融,摸著我腦袋,嘴角微揚。
還是別亂跑!
我在心裡念叨,任由肩膀被撞了幾回,也沒離開一步。
直到——
我看見了陸執。
和他懷裡痛哭的美麗女子。
那一幕可真好看啊,郎才女貌,甚是般配。
如果我不是陸執的妻子的話。
我怔怔地瞧著,盯得眼睛酸澀,眼淚猝不及防落了下來。
心裡悶悶地痛著,讓人喘不過氣。
我想,我的確是個傻子。
一個犯了大錯的傻子。
6
那晚,我獨自走回陸府,沒有等陸執,便睡下了。
他一夜未回房。
第二日,下人說他睡在書房。
我扯了扯笑,說知道了。
他開始單方面冷戰。
或者說,是回到了結婚初始,對我避而不見。
我成了拆散有情人的惡毒女人。
我很害怕。
而在這時,陸府發生了件大事,那就是陸執中了狀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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