廁所的門被重重關上，我沒錯過林歲歲一臉怨恨的神情。

我笑了，當初遭遇變故的是我，他們可以沉浸在求而不得的高貴愛情裡。

異地而處，在生活的壓力下，他們還能那麼堅定嗎？

16

和沈阿姨簡單交代幾句後我就離開了。

沈意之有媽媽，有女友，自然不需要我這個闲人在那裡礙事。

我照常生活，照常上課，我可以自由地行走，自由地奔跑。

久違的自由感令我痴迷。

聽說沈意之不死心，每天都在做康復訓練，可惜毫無起色。

沈阿姨隔三岔五地聯系我，話裡話外是對林歲歲的不滿。

無非就是她不會照顧沈意之，沒有我心細。

沈意之也想找我，可惜他的聯系方式都被我拉黑了。

直到三個月後，我和同組的師兄弟們一起吃飯，偶遇沈意之他們。

17

林歲歲推著沈意之迎面而來，兩人的臉色都不太好。

林歲歲正忙著訓斥沈意之，沒注意到我的存在：「你一個殘廢跑來這裡做什麼，丟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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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嫌棄的語氣，和之前小意溫柔的樣子形成鮮明對比。

也不怪林歲歲發飆，我悄悄調查過了，沈意之所謂的那些浪漫愛情，不過是林歲歲的蓄謀已久。

林歲歲原生家庭不好，她希望能找一個家裡有錢，智商又不高的男人幫她改變命運。

沈意之出現得恰到好處，可惜上輩子被我截和。

至於這輩子嘛……

被嫌棄的沈意之漲紅了臉：「我不來，怎麼知道你和你的朋友怎麼說我的？」

林歲歲冷笑：「說你是殘廢，是個不行了的男人？

「他們說得有錯嗎？

「你看看你自己，上廁所都得我幫你，你還能幹什麼？

「要不是為了脫離那個家，誰願意和你這種殘廢在一起？」

沈意之渾身顫抖：「你，你說什麼……」

林歲歲無視他殺人的目光：「早知道照顧一個殘廢這麼麻煩，我當初就應該換個目標。」

沈意之怒吼：「離婚！趁現在還沒辦婚禮。」

原來他們已經領證了，看來沈阿姨也知道自己兒子的情況，已經不允許他多挑剔了。

林歲歲聽聞毫不客氣地捶了他兩拳：「離婚？你以為我不想嗎？伺候你三個月，我都快吐了。

「要不是你那該死的媽，你以為我願意嫁給你？」

小白花脫下面具後是這般吃人的模樣。

不過這樣的人配沈意之，是絕配。

我沒忍住笑出了聲，兩人終於發現我了。

林歲歲見我來了，急忙甩掉沈意之這個燙手山芋：「你來得正好，把你哥帶走。」

當初沈意之和林歲歲地下戀愛，他一直對林歲歲宣稱我是他妹妹。

林歲歲冷漠地瞥了一眼沈意之：「我回去聚會了，別再給我惹麻煩。」

18

林歲歲頭也不回地走了，留下我和沈意之面面相覷。

他現在所遭遇的，和我當年一模一樣。

「沈意之，還記得當初你的朋友怎麼說我的？」

沈意之撇開頭，身體微不可察地顫抖著：「對不起，我不知道……」

我打斷他：「你什麼都知道，隻不過事情不發生在自己身上，你不在乎罷了。

「好了，別不高興了。

「要我說林歲歲對你還算不錯的。

「她隻是罵你兩句，可沒把你送給有特殊癖好的老男人，是不是？」

我是好心安慰他，卻沒想他的臉色越來越白。

「不是……小禾你聽我解釋，我沒想真的傷害你。

「我都安排好了，安排的房間裡提前點了迷香，他會在對你動手之前昏過去，第二天隻要假裝……」

他激動地解釋著，直到看到我冰冷刺骨的眼神。

「其實……其實那時候我已經有點愛上你了。」

「啪！」

我用盡全力打了他一巴掌。

感覺一巴掌不太夠，我又接連打了好幾個。

「江禾！」沈意之驚怒，但現在的他根本無法還手。

我忍著怒氣：「你怎麼有臉提愛？

「你把我送給別的男人是愛，任由朋友侮辱我是愛，腳踏兩條船是愛。

「你不是愛我，你是發現自己殘廢後，白月光不再愛你，你想要的不過是一個全心全意對你的人。

「你這種自私的人也配愛嗎？」

19

自那天之後，沈意之再沒來找過我。

我的日子越過越恣意，偶爾有人和我提起沈意之，說他過得如何不好。

聽說林歲歲在沈阿姨面前對沈意之還算不錯，但是背地裡卻對沈意之非打即罵。

這沈意之也不知道抽什麼風，被欺負成這樣硬是一聲不吭。

我估摸著他是真愛林歲歲吧。

沈雨嫣給我打過幾次電話，話裡話外拿我當知心姐妹。

「那林歲歲，虧我以前還覺得她善良柔弱，沒想到她心那麼黑！

「江禾姐，要是和堂哥結婚的是你多好啊。」

我笑了笑：「別亂說，我和沈意之是兄妹。」

沈雨嫣在電話那頭撇著嘴：「又不是親兄妹，嬸嬸隻是養了你幾年，連戶口本都沒上。

「江禾姐，要不你去搶婚吧！就在下月初十。」

聽見她這麼說，我眼皮直跳。

恍惚間我想起來，在我和沈意之結婚之前，沈雨嫣其實對我沒有那麼大的惡意。

我和沈意之結婚後，她突然像變了一個人，和林歲歲反而越走越近。

如今和沈意之結婚的是林歲歲，難道……

我狀似無意地問道：「雨嫣，你不會喜歡……」

我話還沒說完，電話那邊連連否認：「怎麼可能，我怎麼可能喜歡堂哥？」

沉默半晌，沈雨嫣支支吾吾道：「好吧，確實有點……但是他是我親堂哥，我們肯定不可能啦。

「所以我想給堂哥找個好嫂子啊。

「江禾姐，你真的不考慮我哥嗎……」

我笑著敷衍，反手把錄音保存好。

「我會去的。」

沈雨嫣發出興奮的歡呼。

一個月後，我出現在婚禮現場。

20

我來到婚禮現場的時候，沈意之正被林歲歲推出來接待賓客。

沈意之大概是覺得丟臉，咬牙切齒：「你非得讓我一起來嗎？」

林歲歲照著他的後腦勺拍了一巴掌：「再廢話撕爛你的嘴。」

沒想到他們的關系已經惡化成這樣了。

要說他們還能結婚，多虧了沈阿姨存心想折磨林歲歲。

沈意之健全時，她絕不可能放任林歲歲這樣家庭出身的人接近她兒子。

但現在沈意之已經殘廢了，門當戶對的家庭自然不願意把女兒嫁給他。

沈阿姨本來屬意我做她兒媳，但幾個月前的沈意之鐵了心要和林歲歲在一起，她也沒臉再求我接手沈意之。

林歲歲家不是愛錢嗎？沈阿姨索性一次性給了他們三十萬，「買」下林歲歲。

那家人拿了錢後，樂呵呵地把林歲歲的戶口本遞來了。

林歲歲最開始為了錢，還願意敷衍著照顧沈意之。

被騙著結婚後才知道自己被沈家買斷，沈阿姨更是一分錢不會多給自己。

離婚，別想。

不是驚天動地的愛情嗎？那就鎖死。

沈意之看見我了。

他遠遠地看著我，目光落在我的雙腿上，流露出向往。

21

沈阿姨始終沒有出現。

她這是明晃晃打林歲歲的臉。

隻是我不明白，沈家難道也放棄沈意之了？

坐在親屬桌的沈雨嫣瞧見我後，悄悄地衝我比了一個 OK 的手勢。

這是她想出的計劃，在婚禮舉行的中場，把我和沈意之多年的點點滴滴放出來。

按她的話說，沈意之對我是有感情的，到時候他肯定會感到後悔甚至當眾悔婚。

這樣不僅可以攪黃婚禮，還可以最大程度打林歲歲的臉。

隻不過，她故意不提這也會把我置身於難堪的境地。

她的算盤聲太響了，我隻好悄悄地多撥動幾下。

22

「喲，這不是沈意之的小跟班嗎？」

熟悉的聲音。

我回頭看去，是當初在沈意之身邊給我難堪的他的兄弟。

「嘖嘖嘖，看你那眼神，是對殘廢念念不忘啊，你不會有什麼特殊癖好吧？」

他的話語輕佻，既不尊重我也不尊重沈意之。

「周浩！不想吃這頓飯就給我滾出去！」

沈意之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我身邊，他怒斥著自己曾經的兄弟。

周浩輕蔑地打量著我們：「你還以為你是個人物呢。

「看你殘廢，可憐可憐你。

「我告訴Ṫų₎你，你爸已經把你十二歲的弟弟接回家了。」

沈家居然還有一個私生子，我不免感到驚訝。

看來沈意之已經被沈叔叔放棄了，至於沈阿姨……算了。

「周浩，你給我滾出去！」沈意之已經在暴怒的邊緣了，隻可惜他不能起身揍他。

周浩被沈意之下了逐客令，反倒大大咧咧地坐了下來。

「滾！」

「沈意之你又在鬧什麼？！」林歲歲追了過來，沒好氣地踹了沈意之殘廢的腿一腳，「還嫌我今天不夠丟人是嗎？」

林歲歲對著沈意之又是一陣打罵。

「算了吧嫂子，在外面給沈公子一點面子。」周浩哈哈大笑，「更何況，舊情人在這裡呢。」

他說著, 將目光轉向我。

我本不想在現在節外生枝, 但周浩這個人無論在上輩子還是這輩子都太賤了。

我抄起桌上的紅酒徑直潑向他，在他震驚的目光中警告他：「你怎麼侮辱沈意之是你的事情, 但對我嘴巴放幹淨點。

「不然我不介意把你在暗地裡幹的那些勾當告訴沈家。

「比如，那個林總喜歡……」

上輩子周浩就愛給那些有變態愛好的老總介紹各式各樣的女孩。

那個林總，就是他為沈意之找的「人情」。

周浩聽我提到林總, 瞬間跟鹌鹑一樣老實下來。

「小禾……」沈意之哽咽著呼喚我，「對不起, 我真的不知道殘廢後的生活這麼……」

突然播放的大屏幕，中斷了沈意之的懺悔。

我瞧見沈雨嫣激動地站了起來。

23

「江禾姐，要不你去搶婚吧！就在下月初十。」

……

「雨嫣，你不會喜歡……」

「怎麼可能，我怎麼可能喜歡堂哥？

「好吧, 確實有點……但是他是我親堂哥，我們肯定不可能啦。

「所以我想給堂哥找個好嫂子啊。」

屏幕上沒有播放畫面，但我和沈雨嫣的對話清晰地送進每個人的耳朵。

這場原本就雞飛狗跳的婚禮更加混亂了。

沈雨嫣尖叫要求關閉播放，林歲歲大步上前抓著她就是一頓打。

她嘴裡罵罵咧咧的，幾個人愣是攔不住她。

我嘖嘖稱奇, 也是，在農村重男輕女家庭裡長大的女孩，怎麼可能是柔弱的小白花呢。

想到之前她與我在餐廳相談, 那歲月靜好，悠然自得的樣子, 我隻覺得諷刺。

我趁著場面混亂悄然離開了現場，身後是沈意之一聲聲的呼喚。

24

後來的事是我從別人嘴裡聽說的。

沈雨嫣那點見不得人的心思被曝光後, 她的父母找自家哥哥大吵一架。

他們認為肯定是沈意之做了什麼過界的事情才導致沈雨嫣萌生錯誤的愛戀。

原本就對沈意之失望的沈叔叔這下徹底放棄了沈意之。

就連沈阿姨也無奈地放棄了自己的兒子, 好在那個私生子母親早死，大不了把他當作親生兒子, 好好培養感情還來得及。

林歲歲已經處於半瘋的邊緣, 她的臉已經丟盡了，潑婦的稱號也名聲在外。

她想離婚，但沈家不打算放過她。

沈家認為他們廢了一個兒子都是因為這個女人。

如果不是她迷了沈意之心竅，我和沈意之本該是一對。

以我對沈意之的感情, 那場意外我怎麼可能不救沈意之？

到時候斷了腿的是我, 大不了讓沈意之娶我。

這種博取名聲的好事, 沈家自然樂意。

他們的算盤打得倒好，我對沈家最後一絲的同情也消失了。

25

半年後，沈意之自殺了。

臨死前還帶走了林歲歲。

聽說是林歲歲搭上了周浩這條線，悄悄把沈意之介紹給了有特殊癖好的老頭。

之後……

沈意之醒來後徹底瘋了。

他一邊哭著說知道錯了，當初是自己鬼迷心竅，一邊罵林歲歲不得好死。

最後他神志不清地說要再改變一次時間, 他一定會堅定地選擇江禾。

他僱了人潛入自己的家裡，悄悄將林歲歲常吃的保健品換成安眠藥。

趁林歲歲昏睡，他在屋裡放了一把火，連帶著自己一同燒掉。

26

沈意之死後, 我收到了一封信。

是沈意之寄的, 我猜無非就是一些沒營養的懺悔。

我甚至連信封都沒有拆，直接扔進了垃圾桶。

重來一次？

不可能了。

老天爺不會給惡人多一次的機會，就算有, 無論重復多少次，我也不會再為他動搖。

我有明確的生活目標，我隻會成為更好的自己。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