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管林二娘在身後站著，我開口問她。

「你是嫦娥仙子嗎？」

嫦娥抖了抖，似乎做了巨大的心理建設一樣。

然後抬起頭。

咦？人呢？

「我在這呢！」

我用盡力氣往上蹦跶。

討厭！欺負我玉兔矮是不是！

我也可以變成人形的！

嫦娥視線往下看到我，我看到她的神情微動。

「你是？」

「我是玉兔。」

我說：「你真的是嫦娥嗎？真正的嫦娥，你沒有飛到月亮上去嗎？」

嫦娥嘴唇動了動，突然用手捂住臉哭了起來。

鐵鏈撞擊的聲音在空曠的黑暗裡無限回響。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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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以前後羿射日被貶，嫦娥陪著他一起下凡。

兩人在人間找了很久很久，終於找到了一處民風淳樸，安靜闲適的村莊。

雖然被貶下凡，但兩人卻依舊永生不會死。

除了一點，他們會不斷變老。

變老，死亡，然後重生，長大。

日復一日，不斷重復。

死亡的痛苦和重生的希望不斷折磨著兩人。

終於，嫦娥受不了了。

看著自己的容貌一點點老去，卻無能為力。

她沒辦法死去，也沒有辦法阻止這一切。

她受夠了。

「後羿，幫幫我，我不想成為又老又醜的嫦娥了。」

嫦娥抱著後羿，哭得不成樣子。

「我可以一直陪著他，不再回天上。但我受不了自己變成那個又醜又老的嫦娥了，求求你幫幫我好嗎？」

後羿雖想說，不管嫦娥變成什麼樣子，他都愛她。

但嫦娥這樣說，他也無法拒絕。

「好，我答應你。」

「聽說西方瑤池的西王母有不死丹藥，一顆可以永生，兩顆可以飛天。我去求西王母給我們兩顆丹藥，我們就能不死不老了。」

就這樣後羿踏上了西方瑤池求藥的路程。

可他們都不知道，兩人的對話被人悄悄聽了去。

不死丹藥，永生，飛天。

這對普通人來說遙不可及的東西，此時卻實實在在的出現在他們耳邊。

人的欲望無窮無盡。

趁著後羿還未回來時，村子裡的人綁架了嫦娥。

一向養尊處優的仙子就算落入凡塵也是被捧在手心的，哪裡受過這樣的苦。

一骨碌，就將所有的事情都坦白了。

村子裡的人互視一眼，一個邪惡的念頭冒了芽。

筋疲力盡的後羿帶著不死藥回來，連愛人的容貌也沒有細細看清，到頭就在床上睡著了。

一張與嫦娥有著三四分相像的臉看著睡著的後羿。

輕手輕腳的走到桌前，盒子裡的兩顆丹藥正發著金光。

「嫦娥」打開盒子，連水也沒喝一口，就將不死藥吞入腹中。

隻一瞬間，「嫦娥」就覺得渾身輕飄飄，下一秒，雙腳已經離地。

她飛天了。

後羿被吵醒了。

最後一眼隻看到了自己的「妻子」乘著月光而去，連頭也沒有回。

後羿在地上大叫著，求著嫦娥不要離開他。

可惜沒有人回應他的呼喚。

11

後羿瘋了。

他經歷千辛萬苦。

本以為用命求回來的不死藥可以讓他和嫦娥不老不死永遠在一起。

可」嫦娥「卻吃下兩顆不死藥後飛天，丟下了他。

後羿醒來時，眼裡的光暗了不少，嘴裡嚷嚷著。

「嫦娥呢？我的嫦娥呢？」

哐！

大門被打開，「嫦娥」撲向後羿，抱著他溫柔地說。

「我在呢，我在這裡呢。」

後羿抱著她，一遍遍說著自己做了噩夢，夢到她離自己而去。

「嫦娥」摸著他的臉，眼神繾綣。

「放心吧，我永遠不會離開你。」

後羿笑了。

「但我不想在變成那個又老又醜的嫦娥了，後羿你可以幫我嗎？」

「聽西王母那裡有不死藥，一顆可以不死，兩顆可以飛天。你去求來兩顆，我們就可以一直在一起了，不會再變成死而復生的怪物了。」

「算我求你了，幫幫我，後羿。」

後羿看著緊握住他的手的」嫦娥「，隻覺得這句話熟悉無比。

但他愛的」嫦娥「就在他面前。

「好。」

後羿說。

拙劣的騙術騙過瘋了的後羿，卻騙不過西王母。

西王母看著第三次跪在自己面前的後羿，心生疑惑。

「後羿，我已經給了你四顆不死藥，不能再給你了。」

「你回去吧。」

可後羿哪裡還知道這些事。

他在瑤池外跪了三天三夜也沒有再求得一顆不死藥。

可突然有一天，後羿回來了。

他手裡捧著兩顆金色的藥。

「這是不死藥！這是不死藥！」

後羿大笑著。

沒人知道他的藥從哪來，但女人們知道，這顆藥照樣可以讓她們飛天成為仙子。

取得不死藥。

「嫦娥」飛天。

後羿瘋魔。

「嫦娥」便又回來了。

怪誕的故事一遍又一遍的不知道持續了多久。

而真正的嫦娥被關在陰暗不見天日的地下，看著自己的愛人跋山涉水的被人戲弄。

12

「太過分了！」

聽完嫦娥奔月的來龍去脈，我氣的毛都快變成了紅色。

「他們簡直，簡直！！」

可憐我一隻小白兔說不出什麼狠毒的話，不能把他們罵個狗血淋頭。

心裡的氣沒地方發，我急得直跺腳。

「你是玉兔，那你為什麼會下凡來？」

嫦娥看著我，不解的問。

提到這個我更氣了：「我是被吳剛給扔下來的！」

「吳剛……」

嫦娥喃喃著名字，又要哭了。

「你認識他嗎？」

嫦娥點點頭。

原來早在天上時，兩人就以兄妹相稱。

在嫦娥心裡，早已把吳剛當作親哥哥對待。

嫦娥下凡不久，吳剛就貶到月亮上伐桂。

想來其中的緣由與嫦娥脫不了幹系。

我倒是沒想到吳剛和嫦娥還有這一段淵源，不過也與我無關了。

「你走吧。」嫦娥低下頭，「別讓她們發現你，趁著現在趕緊離開吧。」

「如果讓她離開，我帶她來的目的是什麼？」

一直悶著不開口的林二娘說話了。

嫦娥抬頭看她，眉頭輕輕皺起。

「你身上有很熟悉的味道，就像……」

就像半天沒像出來。

林二娘笑了：「就像不死藥？」

我和嫦娥都瞪大了眼睛看著她。

「不，不可能。」

嫦娥突然大聲說：「我見過不死藥，你們吃的不死藥不是真正的藥。」

我問她：「你是怎麼知道的？」

嫦娥說：「真正的不死藥是沒有味道的，可你們的不死藥有一股味道。」

「有一股桂花的味道。」我搶話道，嫦娥白著臉朝我點點頭。

林二娘說：「我是第十一位吃下不死藥的嫦娥，不管我吃的是不是真的，但我確實飛上了月亮。」

啊！

我想起來了！

「你就是被吳剛丟下月亮的嫦娥？」

林二娘朝我笑了笑。

吃下不死藥的人是不會死的。

但林二娘從月亮上被扔下，莫名的死亡。

然後帶著記憶投胎了。

好巧不巧，正好投胎到了女兒村裡。

我認識你！

林二娘第一次見我時說的話又在腦子裡想起。

可不就認識嗎！

我就在月亮上本本分分的搗藥，她隻要上了月亮就能看見我。

她是第十一位嫦娥，可不就認識我嗎！

吳剛說的沒錯，人類都是虛偽的。

太可怕了！

「那你帶我來見嫦娥想幹嘛？」

小兔子隻會搗藥，可不會殺人的法術啊！

林二娘說。

「我要徹底毀掉這個惡心的地方！」

13

假嫦娥依舊每天呆在後羿身邊。

時不時吹吹枕邊風，告訴他自己受不了變得又老又醜。

然後再讓後羿去拿不死藥。

後羿大概是被假嫦娥們打擊的太多次，神智都變得不清晰。

我甚至覺得他一覺再也醒不來了。

林二娘抱著我滿村子亂跑。

村裡人都知道她姐姐是上一任飛升的嫦娥，對她也就客客氣氣的。

飛天嫦娥的親妹妹，這是多大的頭銜啊。

可惜她們都不知道，飛的不是天，是月亮。

嫦娥們也沒有過上神仙般的日子，而是被吳剛做成了桂樹的養料。

真是一群可憐又可悲的人。

林二娘這麼說。

想來吳剛當時之所以會放過她，也是因為知道她想毀了一切的想法。

「再過幾天，後羿又會出發去找不死藥了。」

林二娘說：「我們得乘這個時候結束掉一切，後羿不能再受這些折磨了。」

「你說的很有道理。」

我點點頭：「但我們又能做些什麼？」

林二娘定定的看著我。

她問我：「你搗藥厲害嗎？」

我：「？」

少女，你知道你在質疑誰嗎？

14

後羿承諾，第二天就出發去找不死藥。

假嫦娥躺在他身邊，安穩的睡著了。

第二天假嫦娥醒來時，後羿已經出了門。

這是二十一次來，後羿第一次沒有等嫦娥醒來就走。

但求不死藥心切的假嫦娥並沒有注意到這些。

她巴不得後羿早點出發，早點回來。

早點拿著不死藥回來找她。

想到吃下不死藥後飛天做神仙的快樂生活，假嫦娥就興奮的要在地上打滾。

門被敲響了。

假嫦娥看到出現在門口的林二娘時，面露驚訝。ṱü⁺

「嫦娥姐姐。」

林二娘脆生生的嗓音響起，帶著甜著呢爛漫。

「我聽說嫦娥都是有兔子的，我給你帶了一隻小兔子！」

假嫦娥的視線落在了我身上。

「你有心了。」

假嫦娥笑了笑。

林二娘繼續用脆甜的嗓音說。

「真羨慕姐姐們可以吃下不死丹藥，二娘也好像像你們一樣變成仙子呀！」

這話取悅了假嫦娥，將手落在林二娘的頭上，假嫦娥溫柔地說。

「二娘不用羨慕，等你長大了，也可以像姐姐們一樣。」

林二娘低頭笑了。

「那我真的很期待。」

我留在了假嫦娥身邊，假嫦娥相信了嫦娥有兔子的說法，每天把我抱在懷裡。

她長相普通，每天外出隻能塗著一層厚厚的白粉。

白衣白裙白兔子。

加上每天塗滿臉的白粉，見到她的人都恭敬的喊一聲：「嫦娥仙子。」

假嫦娥聽到這話，笑開了花。

這次後羿走得快，回來得也快。

後羿就回來了。

不同於先前一副要死要活的樣子，這次的後羿滿面榮光，一看就是遇到了什麼好事。

假嫦娥急匆匆的迎了上去，嗲著嗓子問他。

「好後羿，發生什麼好事了嗎？」

被她抱在懷裡的我要被惡心吐了。

可我隻能忍著惡心，安安分分的做一隻小白兔呆在她懷裡。

後羿抱著她說：「我找到了很多不死藥，我們可以將所有朋友都帶道天上去了。」

假嫦娥大喜。

高興到沒有去想後羿為什麼會找到這麼多不死藥。

柔軟的手將後羿往床上推去，嘴裡說著辛苦了，好好休息之類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