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抽出衣袖,陸廈垂眸盯著空了的指尖有些頹敗。
直到我抱起他的被子,喊了他:「過來睡,你明天不是還要上班?」
我小時候,家裡有個表妹,特別怕黑。
但她爸媽每次發現她偷偷點燈都會罵她一頓,後來她不敢點了,她總愛蒙著頭睡覺,一掀開被子,你會發現她在哭,一宿一宿無聲地哭。
後來,我把人接回家抱著睡,她再也沒哭過,她明明害怕,而她隻是需要有人陪著罷了,陸廈也是。
我睡主臥,床非常大,睡兩個人還顯得很大。
陸廈睡在裡面,我睡在外面。
盛夏的雨還在下,哗啦哗啦格外催眠,我很快又睡著了。
再醒來,我一動,發現手被握著,我側頭看見了陸廈。
陸廈睡得很熟,呼吸均勻,我輕輕掰開他的手指,他手指修長,大約是工作原因,十指帶著薄繭,指節處還帶著被劃傷後落下的疤痕,不過整體看起來還挺漂亮。
陸廈動了動,他也醒了,他看著我,有一點迷茫。
我在他面前揮揮手:「醒醒,陸廈,別愣住。」
他下意識抓住我的手,卻又一瞬間放開了。
「安時歡,我下次打雷還可以來找你嗎?」
想到他今天該發工資了,我立刻掛上笑:「當然可以。」
陸廈看著我的目光瞬間亮了,可能是晨光透進來了,總之,他的眼睛現在真的很幹淨,很漂亮,極其透明的棕褐色,像寶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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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自從那天遇見周延,我才知道,周延被分配到省城當老師,他租了房子,就住在我們隔壁。
癩蛤蟆趴在腳面上,不咬人膈應人。
周延看著我們上樓,目光Ťūₗ都亮了:「陸廈,你們也租了房子?」
「……」
我一把把陸廈拉進門,把門摔上了。
惡心誰呢!
後來半夜想起來氣醒了,我偷偷摸摸爬起來給周延門口門墊下放臭雞蛋。
一回頭,陸廈蹲在門口瞧著我,對上我的目光。
他又給我遞了一盒臭雞蛋,我塞完朝陸廈豎了個大拇指,孺子可教也。
陸廈靠在門框上笑了,淺黃色燈光落在他臉上格外柔和。
下一秒,我沒忍住打了個哈欠。
他伸手扶了我一下:「回去睡吧!」
「好。」
我還有半年畢業的時候,陸廈先開始忙了。
他買了幾箱還算貴重的酒帶著去找校領導,他想讓我留在本市。
其實也不用擔心,我成績很好,我每年獎學金都不落,科科專業第一,像我這樣的,是可以有一點選擇的。
上輩子,我就靠自己留在了省城。
但陸廈還是不放心,他帶著我挨個跑領導,陸廈做事很不錯,有禮貌,不張揚,說話也留著餘地。
他沒說別的,隻說怕我分配後很難留在省城,提前陪我再來看看老師們。
三兩句話,老師們樂了:「放心吧!時歡這樣有能力的,肯定是要往上推薦的。」
大約是陸廈的走動起了效果,這輩子比上輩子分配的地方部門好了很多,是一個新建設的部門,發展空間要大很多。
8
我第一年上班,時常能見周延,這人跟著我一直跟到我工作的地方。
我知道他不懷好心,可我卻攔不住他,有時候我看著他都有些疲憊。
我一直覺得自己是個很好的人。
如果這輩子沒有意外,我都是個好人。
我不想當壞人,但為什麼他們都要逼我呢?
九月份,我剛下班,就在門口看見了一對我意料之中的人。
我上次見我爸媽是四年前了吧!
如今我爸媽就坐在我們單位樓下,他們就守在大門口,同事下班看著他們有些驚奇。
他們抓住我的同事問:「安時歡在裡面嗎?」
我同事嚇得跳開,我媽也下意識喊了我一聲。
「時歡。」
我嘆了口氣,我就知道,我躲不掉。
我面目表情走過去,擦肩而過,還沒上樓就被我媽拽住了。
「時歡。」我媽試圖對我笑一下,但大約是因為心虛,她沒笑出來。
我停下,回頭瞧著他們。
他們忙從冰涼的水泥地上爬起來:「聽說你這是進國家單位了?一個月多少錢啊?你弟……」
我繼續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們,我媽想起了什麼,尷尬地住了嘴,拍了我爸一巴掌,似乎是要給我出氣似的。
「閨女,媽知道你生當年的氣,當年是你爸糊塗,你弟當時又要介紹對象,才不得不把你嫁出去,咱們永遠是一家人……」
我依舊不說話,我瞧著他們,我忽然發現我並不恨他們,我隻是覺得這兩個人太惡心了。
我現在啊!大約一開口拒絕,他們倆就會坐下來在我單位門前哭,我就會瞬間變成眾矢之的。
他們鐵了心為兒子要錢,我發瘋,他們會比我更瘋,最後我會丟了工作,而他們會賣了我。
最後,我想了想:「爸媽,既然是給我弟要錢,弟弟呢?」
「你弟剛離婚,又沒有工作,現在……在家呢!」
我笑笑:「弟弟的事就是我的事,爸媽放心。」
我爸媽半信半疑,我平靜地從包裡拿出兩百塊錢:「爸媽第一次進省城吧!這兩百塊錢拿著,這些年,我還挺想你們的,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把弟弟帶過來,我先給他介紹個工作吧。」
我笑意深了一些,但我爸媽哪管這些,他們一看見錢,一聽我說的話,隻覺得是我如今已經不介意當初的事,還想他們了,早就喜不自勝。
「好女兒,好女兒,爸媽就知道你最好。」
我好嗎?我好像對陸廈挺好的。
9
我媽把我弟帶來了城裡,我親自給我弟介紹了份工作。
工作一個月一千二,也是很不錯的,而我弟來的第二個月交到了女朋友。
他女朋友叫韓芝,長得相當漂亮,家裡又是開公司的。
他跟我吹,韓芝如何在意他,如何倒追他,大半夜的,他打個電話,韓芝就立刻去陪他。
很多男人總愛從厲害女人身上獲得成就感,但他們從來不思考自己配不配。
我見了韓芝兩面,韓芝軟軟地喊我姐姐,我笑了笑給她包了一千的紅包。
那以後,我就沒再管他們,那個時代做生意的沒有傻子。
他們做了什麼,我不想了解,後來聽說我弟被韓芝騙走了所有錢。
我弟弟不忿,他去找韓芝,不知道對方說了什麼,他跟著韓芝私奔了,去了哪裡我不知道,隻是再沒回來。
我爸媽一輩子就我弟一個兒子,兩人一夜白頭。
我偶爾會去送點東西,陸廈陪著我去,隻是有一次,我沒讓陸廈跟著。
陸廈看著我,握住我的手腕:「不能一個人去。」
「放心吧!」
我拍了拍他,他不想放開手,可我先哭了:「陸廈,我不能留著他們,他們早晚會毀了我。」
那天,我一個人到我爸媽家,就被我爸媽迷暈綁走了。
這是我預料之中的結果。
我早就在我爸媽那邊裝了竊聽器,我聽見我弟給他們打了電話,他回來也行,但我爸媽要給他們十萬塊錢。
我爸媽哪有十萬,他們更沒辦法問我要十萬。
可有個方法很簡單,我被賣給人販子的時候都有些想笑。
後來警察Ťų⁰出現,帶走了所有人,我出門看見了陸廈,他幾天沒睡,直到看見我。
他抱住我,聲音沙啞:「結束了,安時歡,我們回家吧!」
所有人都被判了刑,我爸媽沒有,我爸媽失蹤了,大約是去找我弟了,我再也沒見過他們。
10
1993 年,糧票失效,中國銀行成立了上海證券交易所。
之後便有了全民南下經商的浪潮興起,大家都在討論著南方的發展,收音機裡也在播放著美好的未來。
那一年,陸廈工資漲到了八十多塊,省城房價翻了一倍。
好消息,周延被房東趕了出來,他學校的工資沒漲,房租卻漲了一倍,他又拉不下面子去住學校宿舍。
最後一咬牙,他辭職南下了,這被一樓的阿婆議論了好久:「糟心的,那個姓周的,當著省城老師好好的,結果說不幹就不幹,虧我還想把外甥女介紹給他。」
我在一旁嗑瓜子:「你也瞎了眼了,餓狠了,居然看上他……」
一樓的阿婆偷偷看了我一眼,拄著拐杖不敢說了。
全樓都知道我罵人罵得厲害,全樓都知道我天天往周延門口潑大糞。
雖然我沒潑,我隻是丟臭雞蛋。
但他們就是覺得我幹出了潑大糞那麼喪心病狂的事,後來全樓的人就有點怕我了。
11
周延走的第二年,陸廈也南下學習了,南方從國外引過來一種新器械。
廠裡有一個學習機會,想讓他試著去跟著進修學一下。
他走前給家裡接了電話,他每周都會打電話回來,我一點都不想接。
本就分居兩地,不打電話還好,一打電話反而更加委屈了。
那年年底,陸廈不放假,我趁著年假南下了,綠皮火車買的臥鋪。
我不是為了省一點錢就能受罪的命,之前不是,現在不是,以後也不是。
人活六十古來稀,不要總想著跟自己作對。
我在臥鋪睡了一天一夜,再醒來,出站,我就看見陸廈舉了個大牌子。
他接過行李打了車回了酒店,那年的南方到處都是背著大包小包的小販。
門口就有準備偷錢包,騙錢的小賊。
陸廈一手拎著行李,一手把我半護在懷裡。
我瞧著四周滿臉的新奇,進了酒店,抬頭看著陸廈,更好奇了。
「瘦了,好像……還有點長高了,腰還是這麼細。」
我伸手,他的腰一向結實好摸,但他這次似乎想躲開,但被我抓住了。
「嘶。」他疼得蹙眉。
我頓了一下,把人拉近,伸手拉開他的外套,裡面的短袖再拉開,清瘦有力的腰上赫然一道巴掌長的劃傷。
傷口處隻抹了些藥酒,裡面清晰可見的血肉已經不流血了,結了一層透明的痂。
我不說話,陸廈試圖拉下裡面的短袖:「前兩天碰機器不小心劃的,沒什麼大事。」
那傷口雖不深,卻多少有點嚇人,我垂著頭一言不發。
陸廈莫名有些慫了,他握著我的衣袖:「時歡。」
我盯著那道傷口失神地喃喃。
「陸廈,你就是一不穩定因素,輕易地受傷,輕易地死去,關鍵還無可替代。」
「我有時候真想把你鎖在房間裡,剩下的幾十年,我都不會放你出來,這樣你就不會受傷了,也不會看不到了。」
「時歡……」他俯身抱住我,額頭抵著我的肩膀。
「嘖,不舍得為難你,上你的班吧!畢竟你也挺喜歡這個。」
我最後索性不說了,把人拉下來摁在床邊親了好半天。
手指輕輕觸上結痂的傷疤,他顫了一下。
「痒。」
我收手抱著他的腰:「睡會兒吧!困了。」
再醒來時,太陽還沒落山,陸廈帶我去吃飯,夜市的小攤已經支了起來。
琳琅滿目的物件擺了出來,討價還價的,罵罵咧咧的,摔碗砸盆的,還有趁夜色偷錢包的。
兩輩子,我第一次來南方,四處吵鬧卻ẗū́ₔ有趣,我在酒店住了一天,就搬去陸廈的宿舍了。
他宿舍裡堆滿了機械類的書,被子曬得暖暖的,他湊著燈光翻開書,書上是規規整整的筆記。
他湊到我身旁,拿著高中數學書:「時歡,老師說我計算能力不行,我不太明白公式推算。」
我撐著頭瞧他,那些公式我講得很熟練,他聽得很認真。
這樣好的夜晚,不會有比數學更浪漫的事。
我要走那天,陸廈請了八天年假,我樂了,我問他要跟我回去嗎?他認真點點頭,回去的路上,他臉色通紅遞給我一個盒子。
我打開,是一個綠松石耳環:「生日快樂,時歡。」
我失笑:「今年太忙,我都忘了,你要陪我回來是因為不想錯過我生日?」
他點了點頭:「你今年還沒吃蛋糕。」
12
本來陸廈夏天就該回來了,可進修還沒結束,他被南方的一位授課老教授看中了。
老教授把陸廈帶走,參與一個大型進口機械維修去了。
陸廈的歸期推遲了好幾次,最後又拖到過年。
第二次去南方過年的時候,我咬牙切齒要去找那老教授問罪,但話還沒說出來,老教授先開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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