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衛也認識程白：「哦哦，是程教授啊，他剛剛確實才進去，情人節還加班哈哈，真敬業，那您進去吧。」

然後就放我進去了，隻是我送的不是文件，而是斷送他前途和名譽的視頻。

但是進去後我不知道他們在哪兒，隻好拉著路過的學生問。

他們告訴我校長辦公室的地址，還熱情地要送我過去。

這個校區太大了，我也怕自己找不到，於是就答應了。

到了他就離開了，這時門裡突然發出一陣拍桌子的聲音，同時伴隨著隱隱約約的人聲。

我整理了一下儀容，深呼吸了一下，抬手敲了敲門。

裡面大聲詢問是誰：「現在有事，請預約時間！」

我不緊不慢地道：「我是程白的妻子。」

裡面兩個人都寂靜了一瞬，很快門打開了，開門的是程白。

他臉上難得全是驚慌：「嘉嘉你怎麼來了？」

我推開他，徑直走到校長面前，打開手裡抱著的筆記本，轉到校長面前。

「那個匿名文檔是我發的，這裡是程白和大三學生何佳的師生戀視頻。」

程白難以置信地衝上來扳著我的肩：「嘉嘉，你在說什麼？」

我掙脫他，把他往校長身邊推了推，以便他能看到筆記本屏幕：「看看不就知道了。」

兩人的視線一起落在屏幕上，視頻的封面是我特意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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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程白還有何佳沉迷情欲的側臉拍得十分清楚。

程白一眼就認出這環境是上午的酒店，他怔愣了片刻。

抬起頭看我的臉：「嘉嘉，你都知道了？不……應該問，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可可去世之前。」

「那麼久啊……」他呢喃著，突然緊緊握住我的肩膀。

「嘉嘉，對不起，我對不起你，是她用自殺威脅我，我今天去，就是要跟她斷的，你能不能原諒我，能不能別生我的氣。」

我奇怪地看著他，這人不先擔心自己的前途，反而來求我原諒他，是不是被驚傻了？

程白臉色恐慌，不停地對我道歉，甚至流淚了。

還是旁邊的校長看不下去了，厲聲喝止他：「好了！別在這兒丟人現眼了，既然做了事，就要敢作敢當！」

說完又轉向我：「你好，這件事是嚴重的作風問題，我校一定會重視，不知道你有什麼要求。」

程白恍若未聞，還在不停跟我道歉，我看也不看他，一字一句道：「今天之內，程白，開除；何佳，勸退，任何一條沒有做到，這個視頻就會出現在網絡上，你也不想你們學校百年清譽毀於一旦吧？」

說完我推開程白轉身離開。

程白想來追我，被身後的恩師一聲「站住」定在原地。

我越走越快，風在我耳邊呼呼的，我像是要把一切都拋在身後。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校門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家的，隻知道學生們眼神詫異地看著我，出租車司機也頻頻從後視鏡裡看我。

直到回到家，我坐在沙發上，靈魂仿佛才回到我的身體裡。

我才發現自己居然哭了，一路上臉上被眼淚衝刷，又被風吹幹，現在幹燥得發痒。

我快步走到洗手間，才發現自己現在的樣子好醜，眼睛通紅，臉上滿是淚痕。

我打開水龍頭，不停用冷水洗臉，直到冷靜下來。

這樣子太醜了，我不能用這種狀態去面對程白，我回到房間，坐到梳妝臺前，仔仔細細地給自己化了一個妝。

看著鏡子裡終於恢復正常的自己，我舒了一口氣。

最後一面，應該體面。

我猜很快程白就要回來了，我悠闲地做了一頓飯，擺在桌子上，細心地保溫。

又去澆了澆花，用百草枯，這個藥真的很衝鼻子，我忍著不適澆完了花。

然後給自己磨了一杯最喜歡的咖啡，這樣藥就不那麼苦了。

做完這一切，我安靜地坐在沙發上玩手機，外面天漸漸黑了。

我滿意地看到 X 大出了通知，開除了一名程姓教授，和一名何姓學生，理由是貪汙受賄。

X 大是全國著名的高等學府，這一通知快速發酵，幾分鍾的工夫，已經跟帖了幾百樓。

網友們討論得很激烈，有人說，這兩個人一起被開除，一定不是表面上那麼簡單，說不定他們兩個搞師生戀。

有很多人紛紛附和，看這帖子的熱度，他們倆要被津津樂道好一段時間了。

是被開除，而不是勸退，何佳的學業算是完了，程白也絕不能再回去教書，當他受人尊敬的大學教授了。

我滿意地返回，這時間手機也進來了一條消息，是何佳，她說：「姜嘉，算你狠！」

我慢悠悠地敲下一行字：「彼此彼此。」

然後收獲了一個紅色的感嘆號。

我嘆了口氣，年輕人，就是這麼耐不住性子。

又過了一會兒，門口傳來指紋解鎖的聲音，我拿起面前冷掉的咖啡喝了一口，嗯，很苦。

隨後放松身體靠在沙發背上，靜靜感受液體流過喉嚨，進入胃部的感覺。

門開了，程白一身疲憊地進來，他冷靜了很多，坐在了我身側。

「對不起。」

「嗯，我接受。」

他似乎沒有預料到我會這樣說，愣了一會兒。

「用你的職業，何佳的學業來彌補我，我滿意了，所以我接受啊。」

他轉頭，目光灼灼地看著我：「是我對不起你，你怎麼懲罰我都行，這一切是我應得的，我隻求你給我一個彌補的機會，我……」

我打斷他：「你說了這麼多，你有沒有想過，可可在離開之前，還在一直叫爸爸。」

我打開手機，翻出那條短信給他看：「你知不知道何佳刪除了這條短信？知不知道她導致了可可見不到你最後一面？」

他恍惚了一瞬，沉默了片刻：「對不起。」

「我的確不是很喜歡可可，我總覺得是她把你變成那個樣子的，那段時間我很累，你自從懷孕就情緒波動大，我不知道該怎麼平衡，我本來以為你生完孩子後會好點，可是不但沒好，反而更加變本加厲了，我覺得你越來越陌生，我好像不知道該怎麼愛你和可可了。」

我又流淚了：「程白，這就是你出軌的理由嗎？你還記不記得，你跟我求婚的時候，說會一輩子對我好。

「你知道我今天坐在電腦面前看著你和何佳纏綿，我心裡在想什麼嗎？」

程白不說話，我繼續道：「我在想，變的不是我，是你，你變得令我陌生，從那一刻，我就當我愛了十五年的程白已經死了。

「你不愛可可，不愛我，這沒關系，人都是會變的，可是，就沒有東西凌駕於你的感情之上嗎？你的責任被你完全拋之腦後了嗎？」

程白隻是不停地道歉：「我知道都是我的錯，我隻求你給我一個彌補的機會，我是真的愛你，嘉嘉，我們相愛了這麼多年，是我鬼迷心竅，看何佳長得很像年輕的你，小名又叫佳佳，我一時糊塗……」

我突然有些累，爭論這些是是非非還有什麼意義呢。

我端起面前的咖啡一飲而盡，玻璃杯和桌面碰撞出清脆的聲響。

這仿佛是一種信號，我的五髒六腑也跟著疼了起來，一股火燒的感覺，從口腔一直蔓延到胃裡。

程白還在我身邊不停地說，我已經有些聽不清了。

過來一會兒，他終於注意到我的異樣了：「嘉嘉，你怎麼了？不舒服？我送你去醫院。」

我艱難地擺擺手，這輕微的動作都耗盡了我的體力。

我感覺到好疲憊，口中的鮮血也含不住了，溢出嘴角。

程白震驚地扶住我的頭，嘴唇嚅動幾下，都沒說出話來。

還是我先開口了，他一向話少我知道的：「我要去找可可了，和你結婚的這幾年，我好累，堅持不下去了，你想要的機會，我給不了了，但是可以給你喪偶的機會，你可以跟任何人約會，不用擔心被設計了。」

然後滿意地看著他紅了眼，我很了解他，我其實不懷疑他愛我這件事。

隻是我不愛他了，自從可可生病，活著的每一天我都好累，現在要解脫了，我還覺得挺輕松的。

隻是可可很可憐，這麼小，還沒認識過這個世界，就離開了。

不過想想也很好，這世界沒什麼好的。

血越流越多，我的思緒也越來越模糊，程白叫了救護車，隨後終於發現了桌子上的杯子。

他拿起來聞了聞，臉色驟變，這刺鼻的氣味，勝過一切化學藥劑，他怎麼會不知道這是什麼……

積壓的恐慌在這一刻達到頂峰，程白一把握住我的肩膀：「你就這麼恨我嗎！恨我你為什麼不折磨我！要傷害你自己！」

我無力回答他了，脖子卻突然被緊緊掐住。

程白紅著眼狠狠掐住我的脖子：「嘉嘉，我求求你，吐出來，別這樣，別這樣，我不求你原諒我了，你好好的，行不行？每天折磨我，讓我一輩子贖罪好不好？」

我輕輕笑了，用盡全身的力氣對他說：「你想得真美，還要糾纏我一輩子，我偏不給你這個機會，我……我就是要讓你後悔一輩子，辜負真心的人要吞一萬根針。」

程白哭著抱著我：「我吞，我吞，我不糾纏你，隻要你好好的，我保證再也不出現在你面前，好不好，嘉嘉，別這樣對我。」

我恍惚聽見了救護車的聲音，在這最後的時刻，我的心很平靜。

我偷偷捏了捏他的衣角，就像高三那年，晚自習結束的晚上，我坐在他自行車後座一樣。

那時的我不敢擁抱他，隻輕輕捏著他的衣角來穩住身體。

風很大，我也沒看見少年紅透的耳朵。

程白視角

最近我越來越覺得疲憊，姜嘉自從懷孕以後，全副心神都投入到了孩子身上，對我越來越忽視了。

這種情況在我請了一個阿姨以後，依舊如此。

生下孩子後，她患上了產後抑鬱症，整個人性情大變，甚至到可可長大一點了，都沒有好轉。

她變得易怒，脆弱，常常莫名其妙大哭不止。

不管我怎麼安撫，都沒有效果。

這個孩子本就是意外來的，嘉嘉因此不在意我了，讓我心裡總是很不平衡。

我們相愛十四年，結婚四年，我一直很愛嘉嘉，可是最近，我越來越感受不到，那種時刻充盈在心間的愛意了。

這時，何佳出現了。

第一次見她我就恍惚了一瞬，因為她和以前的嘉嘉太像了。

神情，樣子，身材，性格，都像。

本來我以為這隻是一次普通的巧合，誰知道後來這個學生選修了我的課。

從那以後，就總是纏著我，她很年輕，我其實很容易就看出來，她喜歡我。

起初我並沒有其他心思，後來，在嘉嘉一次又一次地忽視，一次又一次地情緒崩潰後，我踏出了那罪惡的一步。

或許我天生就喜歡刺激，和何佳在一起，有一種違背道德刺激感。

不隻是師生戀，而是在床上時，我總會捂住她的嘴，喊她佳佳，嘉嘉。

我並不愛她，我知道我愛的是我的妻子，姜嘉。

可是事情做出了，就總會露出馬腳，姜嘉發現了。

在這之前，我們的女兒可可病危，那天我正巧和何佳在一起，沒接到那些電話和信息。

沒有見到可可的最後一面，我其實很難過，就算我不像嘉嘉那樣愛她，可她也是我們的女兒，是我們愛情的結晶。

我忍不住質問嘉嘉，她面無表情的反駁，讓我突然țṻ⁶生出不好的預感。

後來我才知道，是何佳刪除了我的信息，設置了靜音。

從那天起，我就和她斷了，我感到深刻的後悔，我對不起嘉嘉，也對不起可可。

荷爾蒙退去後，我終於想起了我的責任。

但是嘉嘉卻變了很多，看起來表面上看起來越來越好了，但是我心裡的不安卻越來越大。

直到結婚紀念日那天，那天也是情人節，何佳威脅我，一定要我去見她一面。

如果我不同意，她就會告訴嘉嘉我們之間的一切。

我絕不允許這件事發生，嘉嘉的病在慢慢痊愈，我們正逐漸回到從前，我不允許任何人破壞這一切。

但我沒想到，進去沒多久，我就開始意亂情迷了，更讓我沒想到的是，嘉嘉在房間裡裝了監控。

在學校裡見到嘉嘉的那一瞬間，我就明白了，她早就知道了。

高懸在我脖頸上的斷頭刀終於落下來了，我沒去想我會得到什麼懲罰。

我隻是在心疼嘉嘉，她早就知道了，她是怎麼度過這段日子的？她是否坐在監控面前目睹了那骯髒的一切？

她要老師開除我，我接受，這是我應得的。

但是我怎麼也沒想到，她會用自己來懲罰我，原來，她的病從來就沒有好過。

我到家裡時，她在沙發上等我，像以前每一個普通的傍晚一樣。

也是這一天，我永遠地失去了她。

救護車來的時候，她已經昏迷了，我上救護車之前，還在門口遇到了何佳，我並沒和她多說，甩開她就走了。

我也沒想到救護車離開後的短短幾分鍾，一輛失控的車撞向了她……

那時的我還不知道，我的錯誤，害死了兩個女人。

而我，從家裡到醫院，所有人都在告訴我做好心理準備。

可是我要怎麼做這個準備？我他媽怎麼能接受嘉嘉離開我？

但是這並不是我能決定的，各種手續走到了凌晨，到家的時候，家裡一片冷寂。

連阿姨也被嘉嘉送走了，這個家，從沒有這麼冷清過。

我突然很懷念可可的哭鬧，懷念嘉嘉生氣的樣子。

我給自己做了一杯咖啡，是嘉嘉最喜歡的，她生前喝的最後一杯也是這個。

躺在床上，我把從認識嘉嘉到現在的一切，在腦海中回放。

天蒙蒙亮的時候，我端起床頭櫃上的咖啡一飲而盡。

意識模糊的時候，我突然想起那年高三，我追逐她的腳步自習到很晚，她就在教室裡陪我。

後來我死皮賴臉要送她回家，她害羞地不敢扶我，輕輕捏住了我的衣角。

那天風很大，她應該沒有看到我通紅的耳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