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李景弘是大淵有名的怨侶帝後。

他廢了我後位三次，我拿銀刀捅了他三次，互扇的巴掌不計其數。

後來他病重託孤，哀求我以後孝悌太後，善待後宮中人。

我偏不如他意，他死了我立馬拳打太後，腳踢寵妃，還要把他的孩子打包送去當和尚，要李家徹底絕後。

惡毒跋扈的話還沒說出口，眼前突然飄過一串彈幕。

【女配，你快閉嘴吧，李景弘明明都快死了，你一張嘴又把他氣活了。】

【見過蠢的，沒見過這麼蠢的。明明可以扶持幼帝，垂簾聽政，每次都搞得像失智一樣，拱手把機會給了女主和她兒子。】

【沒辦法，她就是這樣。元帝怕這個毒婦胡來硬是撐了十年才死，死的時候親自下令讓她陪葬。】

【穢亂後宮，咒皇上去死，他三廢三立都舍不得殺她。趙姐，其實你跟李景弘服個軟，你就是想當皇帝，他都會幫你。】

1

什麼？

李狗沒死？

還拉我殉葬？

我呼之欲罵的話趕緊壓了回去。

目光停在那些叫彈幕的字體上。

【女配這個蠢貨，你忍這一時能怎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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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姐，他說什麼就什麼唄，他死了，你就是在他墳頭蹦迪都沒人敢說你。】

【趙姐補藥衝動啊！熬死狗皇帝，殺了女主，成為太後扶持小皇帝登基，難道不香嗎？】

【你們高估她了。趙元後要真有那個腦子，怎麼可能被離間了一次又一次。我看這次她又得被太後和女主那對姑侄玩得團團轉了。】

【女主也夠有心機的，知道皇後生不了，這個時候故意拉不光彩手段生下的孩子來哭一哭刺激她，趙元後保準發瘋，我們就等著看吧。】

這時，床榻上痛苦的咳嗽聲和孩提的哭聲瞬間把我拉回現實。

2

「阿傾，你看著朕，告訴朕你會善待她們的。」

床下跪著的如妃聞聲抱著孩子哭哭啼啼起來。

她求道：「陛下，臣妾求您喝些藥吧，就算為了我們的尋兒好不好？」

李景弘面色蒼白，虛弱至極，隻有那雙眼睛還有些神採。

他越過如妃，期盼看著我，希望我可以答應他臨終前的請求。

他爹的，該死的賤男人，都要去死了，還讓我去管他女人孩子？

還有那個虛偽的女人，哭哭哭，就知道哭，福氣都讓她哭沒了。

放以前，我早上去甩小孩一巴掌，如妃兩巴掌，狗皇帝降龍十八掌了。

然後狠狠嘲諷李景弘，告訴他，他死後後宮前朝誰也別想安生。

我要把大權緊緊攥在手上，把太後送去當尼姑，把他愛妃送去殉葬，腳下李景弘唯一的兒子也別闲著，給我去廟裡當和尚祈福去。

但現在，我突然改變主意了。

雖然我不太明白彈幕說的小說女主和女配是什麼，但是他們有一句話說得挺對。

我真把李景弘氣活了，還得再跟他互相折磨數十年，不值當。

3

我趕緊把抵在舌尖的惡毒話語咽了回去。

然後立馬接過宮人捧著的藥，對李景弘粲然一笑。

「皇上正值壯年，說什麼胡話啊？

「來，先喝點藥，養好身子再說。

「這個藥聞起來有點苦，來人，加點蜂蜜進去。」

不就說個好聽話嗎？有什麼難的？

李景弘見到我好聲好氣的樣子，驀然一愣。

自上次李景弘把我的樂師砍了，我用巫蠱術咒他去死後，我們已經三年沒有理會過彼此。 

彈幕也滿是不可置信。

【我沒看錯吧，剛剛趙姐竟然會好聲和元帝說話了？】

【這太不趙元後了，我的美豔毒婦姐呢？我的哐哐巴掌姐呢？就這樣水靈靈改性了？】

【趙姐不會喂她老公的毒藥吧？不過就是毒藥，李景弘也會毫不猶豫喝下去。】

李景弘很久才反應過來我是在關心他，睫毛顫了顫。

那生病而蒼白的膚色漸漸有些活力。

最後捧著一碗藥，一口氣全喝了。

喝完後，他抹掉嘴角的藥漬，眼睛亮晶晶的，邀功一般給我看。

他明明什麼都沒說，彈幕卻一片尖叫。

【上位者自甘墮落做狗，還有什麼比這更爽的！】

【我勒個訓狗大師！不愧是元帝十三歲那年就一見鍾情的人！】

【愛與不愛真的很明顯！女主抱著孩子求了那麼久他都不為所動，趙姐就是輕飄飄一句話，他就像狗一樣乖乖爬過去了。】

【純愛哪有純恨小情侶好磕啊，她穢亂後宮，咒他去死，他都不恨她，隻恨她從頭到尾都不愛他！】

【趙姐，穩住，少做自己，多做綠茶。如妃不是賭你不會照顧她兒子嘛，你就照顧給她看！】

【我早就受夠這種故意給女配降智的劇情了，趙姐去把女主兒子搶了，看女主光環還怎麼罩著她。】

等等，十三歲一見鍾情？

我皺了皺眉。

李景弘不是為了報我爹太傅師恩，平衡太後權勢才娶我的嗎？

當時新婚之夜，他都沒睡在我寢宮，去了他小青梅如婕妤那裡，害我被後宮上下嘲笑了個遍。

不過，我也非自願想嫁給他，當天蒙上被子倒頭就睡了。

眼下這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怎麼處理如妃。

如果她不抱著孩子在這邊哭哭啼啼，我心情還能好點。

既然她要利用孩子故意刺激我，我就順勢而為好了。

4

一旁的如妃沒想到我會好聲和李景弘說話，一時間忘了哭。

在她遲疑之間，我微眯眸子，蹲下身去捏了捏小孩的臉。

他還不會說話，隻會啊吧啊吧地叫。

原來這位就是未來的天子啊，如妃便是未來的太後。

那個孩子從前我看都不肯看一眼的，和李景弘一樣醜，看得讓人倒胃口。

我溫聲開口：「本宮看如妃日夜照顧陛下，不如孩子以後就放在我這裡照看吧，順便和本宮也熟悉下。」

李景弘不是一直想把他寄在我名下養嗎？

畢竟在我名下，孩子登上皇位更名正言順一些。

以前我覺得他在侮辱我，憑什麼他的兒子要我來養？而且還是如妃那個死白蓮的孩子。

現在發現李景弘真死了，我確實需要有個小孩才能坐穩太後的位置。

那我就提前適應下這小玩意兒，畢竟垂簾聽政要和他相處幾年的。

如妃下萬萬沒想到我竟沒中她的招，還對她兒子感興趣起來。

她下意識要奪回孩子，驚恐道：「皇後娘娘，孩子還小，經不起您的折騰。」

言外之意，我這惡名遠揚的皇後會折磨她兒子。

我便受傷般看向李景弘，扮作楚楚可憐的模樣。

「陛下，你看，並非是臣妾不樂意，是臣妾難為啊。

「也對，臣妾知道外界一直對我有誤會，覺得臣妾會害了小皇子。

「臣妾有時候是衝動了些，可真沒對小孩子下過什麼毒手吧。」

我這個人雖然歹毒，卻不屑於去針對一個孩子，更何況是一個醜孩子。

這招意外地有用，李景弘像是怕我反悔，立馬緊張起來。

他呵斥如妃：「皇後願意照顧是他的榮幸，何須你來多嘴？

「如妃對皇後不敬，罰居宮禁足自省半月，不許宮中往來。如再犯，重罰。」

如妃完全愣住了，之前十有九次李景弘都會站在她那邊，這次完全偏離了她和太後除掉我的計劃。

她被嚇得連忙辯解：「臣妾沒那個意思，臣妾隻是怕孩子會吵到皇後娘娘。」

李景弘冷聲打斷她：「夠了，來人，帶如妃回宮。」

如妃突然抬眸，她撲到我腳下，試圖感化我。

「皇後娘娘，臣妾真沒那個意思……」

我抱著她兒子，讓小孩跟她揮手告別。

「如妃妹妹放心，本宮一定會把他當親生兒子一樣帶的。」

如妃被拖走時臉煞白，過往那些茶裡茶氣的手段全然無效。

那從前我和李景弘因如妃吵得死去活來又算什麼？

早知道就說句好話了，他早點去死，我早點享受。 

醜孩子的哈喇子流了我一手，我趕緊把孩子交給宮人帶了下去。

接著在李景弘被子上蹭了蹭手，嫌棄得要死。

白花花的彈幕從眼前奔騰而過，我這才有時間細細看。

【爽到了，治這種綠茶就得用綠茶的方法！】

【趙姐不愧是大淵第一美人瘋後，隻要略微出手，就能拿下一切！】

【當然了，你沒發現後宮嫔妃多多少少都和我們瘋後有幾分相似嗎？他超愛！】

怎麼可能？我皺眉。

李景弘明明最恨的人是我，如果不是我爹為了他死了，他怕世人罵他忘恩，他早就殺了我。

他現在順著我，不過是快死前的一點善念罷了。

看見接下來的彈幕，我的眉頭更加緊皺。

【不知道一直在背後出謀劃策的太後，看到這一幕會不會把鼻子氣歪？】

【太後馬上就要作妖了，上一個安排勾引趙姐的樂師被李景弘殺了後，她又馬不停蹄安排了新的。】

【如果一切順利，太後就能將自己侄女推上皇後的位置了。】

那個樂師是太後安插來我身邊的？

我又想起曾經和李景弘吵得你死我活的畫面。

他醉酒提劍來我宮裡砍人時，我讓他幹脆把我一起砍了得了，李景弘冷笑著說殺了我便宜我了。

走時，他紅著眼說：「趙傾，朕已經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到這個程度了，你為什麼總是這麼不知足啊？

「既然你不在意朕，那朕從此以後也不會在意你了。」

那次後，李景弘收了我中宮之權，臨幸了小青梅如婕妤，並在她懷孕後將她提到了妃位。

原來背後還有這麼一層關系，我以前竟毫無察覺。

【這次的畫師可是按趙姐年少時白月光的模樣找的，趙姐肯定一眼淪陷。到時候李景弘又要誤會了，提劍到元後宮中捉奸，對元後徹底失望。】

【趙姐，你一定睜大眼睛啊，千萬不要上了太後的當啊！】

一次信息比一次爆炸，卻和我的信息完全對上了。

前段時間，宮裡確實來了個畫師。

本來說要給我畫像，可惜我當時心情不佳就往後推了幾日。

至於長相，我隔著帷幔遠遠看了一眼，是有幾分像曾經那個人。

不過裴文瀾更少年氣一些，臉上永遠不會有諂媚的表情。

我細算了日子，好像是要畫師今天來我宮裡為我畫像的。

5

我陪李景弘待了沒多大會兒，就要走。

他伸手拉住我，黑色的眸子緊緊盯著我。

我給他攏了攏被子，輕聲道：「陛下休息吧，母後那邊一直在等著臣妾去回話。

「陛下不是最重孝道嗎？臣妾以後會改了性子，替陛下好好孝敬太後的。」

太後剛剛派了人來，我就知道這個死老太婆不會消停的。

太後數十年如一日地厭惡我，十年前她把我趕出宮去，沒想到後來我又回來了。

這次她兒子不顧一切要我掌管大局，她自然不滿。

她想當太皇太後，想像當年一樣。

等李景弘死後，再扶持一個小皇帝出來。

所以知道如妃這步棋廢了後，她必定要找我過去，削削我的氣焰。

李景弘始終不肯睡，他想聽我給他講嚇人的鬼怪故事。

那都是好多年前的事兒，我都快忘了。

當時我被我爹送進宮來選秀，更多是為了鞏固皇帝地位，幫李景弘快速從攝政太後手裡奪回政權。

皇後我是當上了，可惜沒多久我爹病死，太後就將我廢了逐出宮去。

當時給李景弘講的鬼怪故事講了一半，再回宮我和李景弘已經陌路。

燭光照著李景弘柔和的面龐，我發現其實他也沒那麼醜。

濃黑的眉，黑白分明的眸子，那高挺的鼻梁在燈下投出一道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