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深深看她。
她嘆了口氣:「你走之前,折一枝桃花給我吧。我也沒法爬上去,隻能拜託你了。放心吧,我在宮裡會過得很好。」
「好。」
我搬來梯子,用剪刀將那些開得最好的桃花剪下來,捧了小小的一把送給她。
「借花獻佛了。」
桃花難得地將她臉上印出幾分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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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青黛告別後,我就繼續實施了我的假死計劃。
過程非常順利,畢竟還有她的人手幫我善後。
我一路快馬,又沿江南下,一路男裝打扮,很是小心。等過了兩城後,才換作女子打扮,大搖大擺地進了我早已預備好的宅邸。
這是我家的某個祖業,總算能大搖大擺地享受了。
系統弱弱表示,我又卡出 bug 了,目前還沒出現過這種情況——既沒有攻略成功,我又沒死。
我才懶得管,把身份一換,隔日我就開始騎馬打獵,又招來一些英俊的面首。
當然,我是不要像京墨那樣兇的人的,統一都是溫柔有禮型。
有些可以彈琴給我聽,有些可以陪我下棋,有些則放著賞心悅目之……
而另一面,我宮中留下的眼線,傳出不少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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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得知失火後,勃然大怒。
太子娶了青黛,他如今已得到朝中絕大多數人的支持。
四個月後,皇帝駕崩,太子登基。
已經當上皇帝的太子依然在追究「藥房失火案」,但好在許多證據已經銷毀……
皇上抱著我燒毀的衣服碎片睡覺,疑似精神失常……
16
我感覺沒什麼危險後,也就不再冒險探聽宮裡的消息,終於過上不用看人臉色、戰戰兢兢做攻略任務的生活了。
平心而論,京墨作為皇帝能力還是可以的。這幾年沒有戰亂,百姓安居樂業,也可能因為他在發瘋,沒時間胡亂折騰。
如此一晃過了三年,我偶爾聽面首們議論,江南一帶倒是有些波折,似乎找什麼人一般,過關通關很是嚴格。
「可能在抓什麼逃犯?」
「應該是……」
「哎呀,別想那麼多啦,」窗外紛紛揚揚的大雪飄落,我打了個哈欠,「今天去青紅樓吃羊肉鍋子吧。對了,把前幾天新來的那小伙子也帶上。」
我又新收了個人,與從前不太一樣的類型,冷面酷哥,武力值不錯,我將其認定為京墨的替身。
我一向怕冷,臨走時又披上那件桃紅色的厚長袍,這幾年吃飽喝足,不施粉黛氣色也好得不行。
一行人熱熱鬧鬧地到了青紅樓,氣氛逐漸熱烈。
因為所有人都在明裡暗裡地欺負「京墨二號」,我享受了一會兒他們的爭風吃醋,過了會兒出來維持秩序,讓大家友好相處。
「哎呀,我的舌頭好像不小心燙到了,好痛,有誰的腹肌是冰的……」
就在此時,我身後包廂的門被猛地推開!
京墨(正主版)帶著一大堆侍衛,迅速控制了門口、窗子等所有逃跑的路線。
「你不是死了嗎?!你……」京墨氣得眼眶通紅,仿佛下一秒就要心梗倒下,「你還有沒有心了?!還有這些人是怎麼回事?!」
我小聲辯解:「你可不要冤枉人,我可痴情了,你看這位像不像你,就是你的替身呀。」
京墨僵硬地看著「京墨二號」,兩雙琥珀色的瞳孔對視。
京墨硬生生被氣暈了過去。
我:啊這……
侍衛們頓時抽出腰間長刀。
我趕忙跪在京墨旁邊,表面上焦急地呼喊他的名字,實則用最大的力氣捏他腰上的肉。
估摸著要把那腰掐紫了,京墨才緩緩睜開眼睛。
我:哦豁,怕是要誅我九族。現在是裝自己的雙胞胎姐姐還是妹妹呢?
京墨的睫毛微微顫動,他坐起身,慢吞吞將我攬入懷中,抱得很緊。
「你真的沒死。」
他埋在我的脖頸間,像什麼東西破碎過一樣地發出顫聲:「朕還以為是一場夢。」
才三年,他卻蒼老了許多,鬢間有一縷白。
我剛想說我不想回京。
他就直白道:「不要惹朕再生氣,否則你的家族確實要真死上一遭。髒狗,得回宮好好刷你的舌頭。」
這狗東西欺負不了死人,拿捏活人實在是爐火純青。
這狗東西說我是狗。
17
然後我就被鎖起來了。
跟看囚犯似的,一路被盯緊,完全沒有任何可以逃跑的時機。
京墨制了一個帶著細細鐵鏈的腳銬,簡直拿我當狗養。
我主打一個能屈能伸——乖巧.jpg。
隻是離京城越近,我的心緒越是雜亂。京墨像個重新找到最心愛玩具的小孩一般,除了鎖著我,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
我始終不敢問他,青黛如何了。
她……還活著嗎?
18
讓我詫異的是,來到後宮,發現這裡竟沒有人。
新跟我的侍女給我介紹情況:皇上稱國庫空虛,不宜鋪張,登基來都沒進行過選秀,原來的後宮也解散了,一心處理朝政。
我不知說什麼好。
許久問:「那青黛小姐呢?她還好嗎?」
「……」
「你走幾月,青黛倒是無事。隻是登基後,皇上忙於政事,也就冷落了她。後來,宮裡斷斷續續查出你的『死』……咳咳,呸呸呸,你的離開,與她脫不了幹系。皇上大怒,將她、將她,打入冷宮。」
我猛地回頭:「你說什麼?」
以為我會高興的侍女嚇了一跳,結結巴巴地又重復了一遍。
宮裡此前一直以為是青黛爭寵,喪心病狂燒了藥房。
「那她還活著嗎?我想去看看她。」說著我把塞了一顆金瓜子給那侍女。
「自然是行的,隻要您不私自出宮,四處散散心皇上是準許的。」
雖然狗皇帝現在沒事做就愛把我鎖起來。
擇日不如撞日,我連忙喚人去冷宮。
破敗、荒涼是剛走進冷宮的第一印象。然而我置若罔聞,沿著那股淡淡的藥味往裡走。
通傳的人自然是沒有的,我看到了青黛,她還活著。
她躺在床上,雙目閉著,整個人消瘦極了,任誰都能看出,此乃油盡燈枯之相。我握了握她的手,冰得像死人。
這裡連爐子也不生,連唯一的侍女也不知跑哪去了。
我讓我的侍女打掃屋子,生爐子,準備熱粥,又一門心思地想將她的手捂熱。
不知過了多久,她才醒來。
青黛依舊那樣蒼白,見到我,她眼中的光芒一寸一寸地亮了起來:「姐姐,是你嗎?」
「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將她扶起來,慢慢地喂她喝粥:「你不要激動。我慢慢跟你講。」
吃完飯,我又命人燒好熱水——青黛行動不便,侍女照料不及時,難免汙穢。
青黛難得紅了臉:「髒。」
「正好,我也一樣髒。」我嘿嘿一笑,力氣頗大地將她抱了起來,「我剛剛說到哪了,哦,我在江南遇到一個奇人……」
屋子裡燒熱後,搬來浴桶,怕她覺得不自在難受,便讓侍女都出去。
我揮舞著兩條毛巾給她洗澡擦身。
青黛聽我說著我這三年的見聞,嘴角旁露出小小的酒窩。
「真好。你看上去開心了很多。」
我拿來幹淨的浴巾將她裹好,床鋪也由我的侍女換得煥然一新。我絮絮叨叨著:「哎,你也不傳個消息給我,要早知這樣,我早溜回來看你了。」
擔心青黛的身體如今已受不了過於折騰,我匆忙讓系統在腦內給我調出一本《護理病人大全》,精心照顧起她來。
京墨聽說我每日去冷宮看她,話裡無悲無喜:「你想去看便去看吧。」
「是。」
在最開始京墨肉眼可見地對我盛寵後,漸漸地他又恢復如常,比從前更內斂了許多。
如今的我也猜不透他的想法。
我知道的是,青黛一日一日地衰落了下去。
我推她到桃樹下,陪她下五子棋,我們簡直從早聊到晚,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麼多話說。
她與我講小時候在宮裡看到的八卦,我津津有味地聽著前朝秘事。
我與她講這些年我在外面度過的時光,用胭脂紅的葉子將我們的腳趾染成桃花瓣的顏色。
她說第一次見我,以為我是個穿著紅衣服的蠢女人。
我說第一次見她,以為她是個慣會裝可憐的壞女人。
我們的笑聲足以驚飛樹枝上的麻雀。
「原來,我總聽人說起愛情,那些戲曲裡歌頌的那些『一生一世一雙人』。後來啊,我實在疑惑。滿目望去,多少人三妻四妾,今日恩愛兩不疑,明日棄如竹水去。」青黛淺淺地笑著,「可我沒想到,有一日我也能如此幸運,能擁有我這一生最好的……」
「知己。」
「姐姐,帶我去看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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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找了京墨,我發誓以後會永遠乖乖地陪在他的身邊。
「我隻想帶她出去看看,這是她最後的心願。」
京墨並不憤怒,但威嚴之氣太盛:「朕有時真不知道,她與朕誰對你才比較重要。」
「那不一樣,」我長跪不起,「她是我最好的朋友。」
「哪有什麼朋友呢?」他搖頭, 「朕不許。」
「陛下, 您就當我也是死過一次的人了。臣妾從來沒有求過您什麼, 隻這一次。」
「不許……跑得太遠,帶上朕的人。」
我俯首謝恩。
系統曾跟我說,我對京墨的攻略值早就滿了。
然而事實是, 攻略度在他的考量中,是很不重要的一項數值。青黛與他就算沒有愛情之實, 但兩人這麼多年的情誼, 相識於微末, 明明說是青梅竹馬,明明說是救贖的光。
我恨他,因他的不仁慈。
既要出門,便開始準備起來,收拾行李,又特意打了寬敞舒適的馬車。
我帶她回我的家鄉,路上走走停停。
但誰都知道,這些年,京墨身邊的女人個個與她的長相有幾分相似。
「E「」這樣斷斷續續兩個多月才到我家。
面首團早已被解散。
我推著她走過桃花樹下,帶她去看我童年時期曾看過的一片小小的海灣。我們從早看到晚, 霧氣打湿了我們的袖袍。
青黛輕輕哼著那首滑稽的歌。
「海上有隻鯨魚, 它背著一隻小鯨魚……它要遊到哪裡去,它要遊到哪裡去……啦啦啦……它要遊到星星上, 它要遊到雲朵上, 它要遊到小鯨魚睜開眼睛……」
我跟她講這首歌真正的故事, 它其實講的是那隻大鯨魚是小鯨魚的媽媽, 它一直不能接受自己的孩子死了,反而背著小鯨魚不斷地遊著,就像它活著時那樣。
「我第一次聽到這個故事就在想,為什麼上天總要安排我們失去對我們很重要的人?」
青黛認真想了想:「否則我們要怎麼意識到他們是那麼重要呢。」
天完全暗了下來, 繁星閃爍其間。
我感到我握著的手慢慢變冷。
我將腦袋靠在輪椅的扶手上,陷入了沉沉的睡眠。
在夢中,海浪聲依舊回響在我的耳邊。
20
我又逃走了。
在所有侍衛困倦、卸下防備的時候。
這次我沒有回任何祖產之處,隻是隱姓埋名, 找了處淳樸的小村莊生活。
我的攻略任務依舊是算失敗了,我隻能平靜地接受等待自然死亡的方式度過這一生。
後來,我聽說皇上選秀、納了新後宮。
後來,遇到了戰亂,皇上的野心不斷擴充著疆域版圖。
後來, 我漸漸地忘記了京墨, 忘了他捏著我的肚子上的肉,兇巴巴地說「瘦了」。
再次聽說他的消息,是他的某一個皇子造反這件事。再後來, 斷斷續續地, 他身邊的人死了許多, 以至於年過半百,他再次回到了空無一人的狀態。
他的精神徹底失常,甚至無法上朝。
「攻略男主成功, 」我腦海機械的系統聲音響起,「達成隱藏結局,男主一生受困於此。」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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