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又想起來,似乎小人兒的父母還沒有被安葬。
果然,我一問他,他立馬就哭了。
又扣了二兩,定了兩口中等的棺材。
拜託老大夫的徒弟暫時照顧下柿子,我領著小人兒,請了專門從事喪事的知賓幾人一起來到義莊。
看人下碟的看守人敲竹槓,非要一兩銀子才肯放人,我求了半天,那人死不松口,看著小人兒哀求的目光,我咬牙給了,才順利將衛國侯夫婦的屍首帶出。
心裡卻在暗罵,一兩銀子啊,這人心真黑。
知賓就地將衛國公夫婦的屍首清理完畢,穿上帶來的壽衣,吩咐手下人抬進棺材並封棺。
寬大的板車上並排放著兩具棺木,小人兒朝著棺木跪下,聲音顫抖著深深嗑了頭:「不孝子慕朝給爹娘叩頭,兒子無能,現在才來接爹娘,請爹娘原諒兒子」
又是連續兩個響頭,抬起時,額上已是有小塊淤青。
我站在一旁,並沒阻攔,因為這是他身為人子該做的。
叩首完,小人兒轉而面向我,一臉感激朝我拜下:「姐姐大恩,朝兒沒齒難忘,願做牛做馬,銜環報恩」
我趕忙上前扶起他。
輕輕擦去傷口處的細小沙石,我嘆了口氣。
遵從小人兒的意見,我們一群人並三副棺木,朝著亂葬崗出發。
他想把爹娘同候府其他人她們葬在一處。
忙活了整整一天,等我們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去時,老大夫的徒弟一臉驚喜的告訴我們,柿子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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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人兒瞬間有了力氣,利索的跑進房間。
我磨磨蹭蹭的跟在了後面。
說實話,真有點怵他。
屋裡傳來小人兒嘰嘰喳喳伴隨著哭意的說話聲,想了想,我還是跨過了門檻,畢竟還有三十兩要還他。
我進門的動靜被他聽到了,床上那人的目光移向了我後又淡淡收了回去。
那雙眼與一年前的清冷疏離相比,現在瞧著就像是一潭汙濁的死水,腐臭發爛,毫無生機。
我的直覺讓我想到了阿爹。
小人兒替我做著介紹,一邊將我最近做的事說了一遍。
再聽到爹娘已經入土為安時,他面無表情的臉上有了一絲動容,抬眸看向我的眼神也有了一絲波瀾:「謝…謝」ṱù⁸。
許是長時間未說話,他的喉嚨嘶啞,發出的聲音也不如一年前好聽。
小人兒仍舊嘰嘰喳喳的說著,可他又恢復了原樣,垂下了眼眸,隻是安靜的聽著。
06
老大夫說,柿子這個傷養的最快,估計也得一個月,我想著他們兄弟總得有地方住,便花錢在醫館附近租了個房子。
一年租金一兩,真貴。
拜謝完老大夫,付完診金,我拎著包袱,拖著板車將柿子兄弟帶回租的房子。
房子不大也舊,隻一間正屋廚房和偏房,好處是自帶一個小院子,小人兒很高興,到處摸摸看看,興奮的不得了。
我將世子和小人兒安置在正房,偏房收拾出來自己住,打開包袱,將銀票從中衣裡拆出來。
小人兒出去探探周圍,我走進正屋撩開破舊的半截門簾,世子正躺在床上看著漏風的窗外發呆。
他的雙腿和雙手被老大夫用木板纏繞著固定住,感知到我的到來,他偏頭看向我,仍舊平平淡淡,好似一切都無他無關。
我走上前,將窗戶推開,一絲陽光傾灑進來,光縫中能看到跳舞的灰塵,屋外一顆板慄樹被風吹著哗啦啦作響。
在不久,就可以吃板慄燒雞了。
我拿出銀票,放在他左手邊,隻是還是不太敢看他:「這是您當年給我的,我用了一些,剩下的您收好」
一片寂靜,他沒任何反應。
抬起頭一看,他又看著窗外發起呆。
「好死不如賴活著,就算不為了你自己,為了朝兒,你也得活下去啊,你是他唯一的親人了」我不太會勸人,也隻會說一些大家都會說的話,果然,這些話對他無用。
他還是沒反應。
我嘆口氣,將銀票塞到他枕頭下,動作有些許粗魯,湊近看,這幾日的休養,他比之前乞丐樣看起來,要好了許多,嗯,挺英俊的。
看向窗外,小人兒正歡快的跑回來,快晌午了,我得去廚房做飯。
臨出門,微弱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求你,替我照顧朝兒」
我停下身子,撩門簾的手一頓,卻也沒回頭:「我不答應,他需要的是你,不是我」
說完,我徑直去了廚房。
可是,從那天開始,他開始拒絕吃飯喝藥,小人兒哭著鬧著求他,他卻隻是倔強的看著我,我實在是氣不過,脾氣上來了,硬是把嘴掰開喂,可最後,還是被他給吐出來。
整整三天,他幾乎滴水未進。
小人兒的眼淚都快哭幹了,他也隻是平靜的說了聲:「朝兒,大哥這是解脫」
又過了兩天,他已經陷入了半昏迷。
我隻能趁他睡著,強制喂了點米湯,他的嘴唇因為長時間沒喝水,早已破裂。
小人兒紅腫著眼睛,扒著門框看著。
短暫的清醒了過來,仍是一句話不說,隻是面錄乞求的看著我。
我嘆口氣,真是服了:「我答應了,我會帶他離開這裡」
聽完,他朝著我,璀然一笑,仿若全世界的星河都在他眼中:「多謝」
棺材鋪的老板現在都認識我了,因為我又定了口棺材。
打了水,細細將他清理了一遍,拆掉木板和繃帶,小人兒哭著為他在外面穿上壽衣,他卻笑了,之後又愧疚道:「朝兒,對不起,原諒大哥的懦弱和自私,我真的無法面對如今的自己,我會去找爹娘謝罪,你要聽…蜜姐姐的話,知道嗎?」
我見識過他一絲往昔的風採,也目睹他如今的頹廢。
雙腿盡斷,大小便不能自理,確實很難受,可活著就還有希望,為什麼一定要死呢?至少他還有親人陪在身邊啊。
我不懂,也可惜,這些話他聽不進去。
因我是大客戶,棺材已經被老板提前送到亂葬崗。
我帶上工具,拖著穿上壽衣的他,一步一步朝著亂葬崗走去。
小人兒沒跟來,隻是朝著我們遠去的背影嗑了頭。
07
吭哧吭哧挖了半天,終於挖出一個大小能放一個棺材的坑。
我累的氣喘籲籲,灰頭土臉,嘴裡一股子土味。
跳上來,使出全身力氣努力將棺材推進去擺好。
一切準備就緒。
我看向坐在衛國侯夫婦墓前的一動不動的身影,最終還是拿著家伙走上前。
一捆繩子,一瓶從老大夫徒弟那買的砒霜。
生怕砒霜苦,我還帶了糖。
「我那邊準備好了,你…想好選哪個了嗎?」
我將東西擺在他面前。
他低頭看了看,笑了:「有勞」
我搖搖頭,蹲在一旁,等他的回答。
「沈姑娘,你相信我候府是清白的嗎?」半晌,他突然問我。
我想了一會,點點頭:「應該相信吧…」
他看著不像壞人,可,其他人不一定信啊,我去外面走動時,還能聽到有人在罵衛國侯府,往大門上扔臭雞蛋呢。
墳上斜插的風信錢哗啦作響,十五座孤墳,無處話悽涼。
哦,等下還得加一座。
我動了動發麻的腿,世子好像被定住了,垂下頭一動不動,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我隻好無聊的數螞蟻。
「哈哈哈,哈哈哈」他突然笑的前俯後仰,嚇了我一跳。
「一生為國為民,有什麼用,到頭來,枯骨黃土,一身罵名…爹,你輸了」
他看著那塊新鑄的碑,哭的很傷心,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哭。
他的眼睛通紅,像是要滲出血一樣,配合著身上的壽衣,像是來索命的țū₀惡鬼。
我走遠在地上坐下,讓他慢慢發泄。
「沈姑娘」
「在」我爬起,將用樹枝亂畫的圖案用鞋擦去,小跑到他面前。
他已經平靜下來,轉頭看向我,微笑道:「勞煩沈姑娘再將我送回去」
我驚喜:「你不尋死啦?」
他點點頭:「子言想通了,謝謝沈姑娘開導」
我擺擺手:「不不不,你想通就好」
「那我們回去了?」我小心翼翼再次徵求他的意見。
「嗯」他點點頭。
太好了,我高興的將那兩件索命的家伙收回去,間或看到已經埋進土裡嶄新的棺材…一陣心疼,不知道挖出來,半價賣掉有沒有人要。
「沈姑娘,勞煩你將我身穿的壽衣脫下來」
依言,我走上前,伸出的手卻停在半空,這麼清醒自如的狀態下脫他衣服,我還真不太好意思。
離的很近,我似乎能感受到他的體溫,閉上眼,快速的將他身穿的壽衣脫下疊好,隻剩下貼身的中衣。
「勞煩將壽衣放進棺材裡,就當…以前的韓子言已經死了」
我聽話的照做,費勁將棺材蓋上,用鋤頭將土重新填回去。
「沈姑娘,子言能和你一起回家鄉嗎」
08
老大夫將我們狠狠罵了一頓。
我瑟縮在一旁,一個字也不敢回。
世子倒是一直將責任攬過去,可老大夫還是不停數落著。
重新將手腳固定好,頂著老大夫不滿的視線,我趕緊拖著世子跑了。
「又連累沈姑娘了」
傍晚,家家戶戶升起炊煙,我拉著板車朝臨時的家走著,聽完他的話,我回道:「你可以叫我沈蜜」
沈姑娘剩姑娘,聽著真變扭。
他笑了笑,說「好,蜜兒」
我被他笑的耳朵有點熱。
「你真要和我一起回家?」我們那個小地方,哪有京城好啊。
「沈…蜜兒,是不是不願意?」傳到耳朵的聲音有些低落。
「不,不是」我停下身子,連忙回頭解釋,卻在觸及他的目光時,嗖的轉回身。
「我隻是怕委屈了你們」我還記得那輛豪華的馬車,不用想也知道,他們以前過的是什麼日子,我那破屋……
「呵,現如今我兄弟二人如何用的上委屈二字,我隻是怕…麻煩了蜜兒,若是蜜兒不願意…」
「沒,我沒不願意」我大聲打斷他的話。
「隻要你們不覺得委屈不適應,我歡迎你們」
「多謝」
對於我們兩人的歸來,小人兒高興到尖叫。
他圍著世子歡呼雀躍,不停說著話,世子一直含笑聽著。
接下來的日子,我開始為回去做準備。
世子還是無法輕易動彈,隻能我和小人兒伺候著,不過,一般都是小人兒伺候的多。
每次我幫忙翻身或者擦洗,都會不好意思,可後來我偶然發現他的耳朵每次都比我紅,我就釋懷了。
鏢局已經聯絡好,隻等著他們回程時帶上我們,時間剛好也有一個多月,足夠柿子養傷了。
柿子將原來的三十兩還給我,說是他們兄弟以後的住宿和飯錢,我想了想,還是收下。
多了兩個人,我確實需要錢。
養了一個多月,柿子雙腿雙手的木板終於拆了,可最終的結果很是不好,雙腿膝蓋以下漸漸沒了反應,右手的手腕也是軟塌塌垂著,隻有左手,還能輕微抓握。
我和小人兒都挺難過,可世子還是滿不在意。
我想他不是滿不在乎,隻是不得不接受。
臨回家鄉的前一日,竟來了幾位貴客。
那日,我剛要帶著小人兒去買菜,一身著黑衣錦衣的年輕男子策馬而來,在院門前停下。
利落下馬後,他看著小人兒,高聲道:「朝兒,你最近怎麼樣,你哥哥呢?」
小人兒隻是低著頭,不答話。
見小人兒這副態度,錦衣男子尷尬又有些許惱怒,故作調笑道:「怎麼,誰惹朝兒生氣啦」
這時,一輛馬車緩緩而來。
錦衣男子立刻起身,來到車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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