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邊疆的沙土被雨水衝刷著消散。
我終於還是什麼都留不住。
第二日我發了燒躺在宮裡。
封勠獨身去了祭祀大典,並未來尋我。
也好,我也不想看著他被長姐和葉非琢押住的狼狽模樣。
葉非琢逼宮的消息很快傳了回來。宮裡的侍衛換了一撥,都變成了葉非琢的人。
直到晚上,葉非琢才風塵僕僕地進了我的黎東閣。
「中宵,我們成功了。」
【23】
長姐沒有來,隻是送來了書信。
信上說她如今要教養王子,番王年邁,她若離開,怕生事端。
葉非琢割讓了三座城池給番邦,他們的合作就算到此為止了。
割讓的三座城池名字很熟悉,都是當年爹娘鎮守過的邊疆城池。
爹娘用性命守住的邊關,就這樣被割讓了。
我一時不知自己做的是對是錯。
葉非琢說,他將封勠和封裳關進了宗人府,邀我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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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替黎東侯府報了仇,中宵,隨我同去吧。」
我跟著葉非琢一路到了宗人府。
此時的封勠早已沒了天子氣派,被刺穿了琵琶骨吊在牢房裡。
另一邊,是被鎖在架子上的封裳。
封裳面色猙獰地瞪著我,下身的裙子滿是鮮血。
「她受傷了?」
我錯愕地指著封裳,問詢地看著葉非琢。
「呵,假慈悲什麼?」封裳「呸」了一口,面上凌亂的頭發進了她的嘴裡。
「我當初險些害你難產,如今我的孩子,被他的親爹用棍棒打到流產,你很得意吧?
「你們這對狗男女,不得好死!」
封裳咒罵著,裙下彌漫的鮮血有些已經幹涸。
黑紫的血塊微微凝在地面上,幾個老鼠跑過去,踩了一地的血腳印。
我隻覺胃中酸水翻湧,隻覺目眩作嘔。
本就發著燒的額頭更加昏沉。
「非琢,送我回去。」
我撐著牢房的鐵門,上面的血鏽沾了滿手。
我的手,不再幹淨了。
【24】
我在宮中一連躺了半月。
葉非琢日日周旋於朝堂,漸漸地來得少了。
青茶也從我的身邊,調去了葉非琢的身邊做大宮女。
隻有雲安還依舊守著我。
雲安說,朝堂上還有些老臣反對葉非琢,被葉非琢屠了滿門。
雲安說,葉非琢奪了兵權,百萬兵權執掌在自己手中。
雲安說,聽說當日封裳長公主已經懷孕五個月,活生生地被人用棍棒擊打腹部流產。
雲安說,葉非琢行徑暴虐,曾經歸順葉非琢的幾位朝臣,此時都不再附議於他了。
雲安說,近幾日有人進宮打探消息,想要救封勠呢。
雲安說,葉非琢派了人在宗人府看守封勠、封裳,每每路過,都能聽到有人的慘叫。
……
我的病似乎更重了,也許,是上天對於我不忠的懲罰吧。
聽到封裳、封勠的慘狀,我有些不忍,可當年我黎東侯府滿門暴斃,又有何人不忍?
葉非琢派了人來請我去用膳,我每每都推辭。
我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
他在我的記憶中那般溫文儒雅,如今卻能親手殺了自己的孩子。
我知道他是為了我,可我卻無法面對。
拒絕得多了,葉非琢派了青茶來請。
青茶依舊是那般快活模樣,隻是穿著日漸華麗了。
她推開我的宮門,淺淺低頭行了個禮,站在我的床邊。
「小姐,攝政王很想您呢,您這樣可是傷了他的心了。」
是了,如今封勠不是帝王,我也不再是貴嫔。
沒人再叫我娘娘,可又都知葉非琢對我的心思,便隻叫我小姐。
葉非琢如今位居攝政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誰又敢悖了他的意思?
「小姐,攝政王做這麼多,都是為了您。」
青茶見我不應聲,喋喋不休起來。
「若不是當初攝政王先聯絡到了中月小姐,遞了消息給侯爺,您如今還與攝政王宮牆相隔呢……」
【25】
我隻覺得眼前白光一閃,頭頂嗡嗡作響,青茶再說些什麼都聽不到。
我咽了下口水,緩了緩心神,拉住青茶的手。
「你是說,當年長姐的消息,是葉非琢,給我爹的,是嗎?」
青茶挑挑眉,眉飛色舞地應聲。
「那是自然,隻可惜書信被封勠查到了,侯爺和夫人又不願反叛,不然現在肯定都團聚了,是吧小姐……」
青茶猛地住了聲,瞪大眼睛捂住嘴巴。
我擠出笑看著她,她眨眨眼,放下手,哂笑著又開口。
「奴婢都是胡亂說的,左右攝政王對小姐始終如一,小姐心中該明白的。」
我明白了,我自然都明白的。
我想起來小的時候,葉非琢曾經捉住一隻蝴蝶,他很喜歡地帶回家。
那蝴蝶飛到花叢,被定王府的一個庶子搶走了。
葉非琢沒哭沒鬧,隻是日日帶著那庶子吃喝玩樂不思學業。
逼著先生揍了那庶子一頓,又關了禁閉,沒收了所有的玩樂之物。
葉非琢從中找到了那隻蝴蝶,剪掉了蝴蝶的半個翅膀,養在了房中,再也沒有放出去。
直到那蝴蝶僵死在他的手心。
如今的我,與那蝴蝶又有何區別?
自葉非琢逼宮以後,一連數日我都未曾見到我與封勠的兒子。
就算再不喜,那也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
聽說,那孩子被葉非琢養在自己的宮裡,隻留了一位奶水並不充足的奶娘。
我知道他要斬斷的翅膀是什麼了,是我的兒子。
我屏退了眾人,獨自走到了御花園。
循著記憶找到那處假山的暗門,摁下機關走了進去。
裡面的黃沙依舊,軍帳依舊。
我脫下鞋襪,腳下十分細軟,掀開軍帳,裡面擺設與爹娘在邊疆時幾乎無二。
軍帳之中,有一個小木桌,還有兩把小凳子,像極了記憶中的樣子。
我坐在木凳上,閉上眼睛。
耳邊似乎又響起了娘的聲音。
「黎東侯府滿門忠烈,均為這天下和疆土所生。」
「你是黎東侯府的嫡女,不可失了風骨。」
「我黎東侯府,寧可死,不可違背忠孝禮義!」
【26】
我從假山裡出來的時候,滿宮都在呼喊我的名字。
葉非琢急匆匆地從另一側跑來,正看到我。
連忙衝過來握住我的手:「宵兒,你嚇到我了。」
宵兒,是葉非琢一貫的稱呼。
我恍惚想起那夜難產之時,被人抱著,那人的手似乎比葉非琢的手更溫暖。
隻是那人沒有喚我宵兒,而是喚我中宵。
我壓下心思,笑著牽住葉非琢的手:「隻是乏了,到處走走罷了。」
葉非琢仔細打量了我,長舒了口氣:「宵兒,不要再從我眼前消失了。」
我點點頭,哄得他先回乾清宮,說好我今夜去找他。
葉非琢很高興地回去了,說好過了戌時派人來接我。
我笑著應了,回了肅東閣。
在床腳的箱子裡,找到了當年他送進來那把短劍。
上面刻的「故劍情深」四個字在燭火下映射著光。
我將短劍藏在袖中,叫來雲安,遞給她一封信。
「若我子時沒有回來,你就把這封信,寄到番邦,再聯絡你的舅父,入宮救封勠。」
雲安接過信,惶恐地跪下。
我拍拍她的肩膀:「我的兒子,好好教養。」
其實我早就知道,雲安的舅父是當今骠騎大將軍。
雲安不過是進宮時刻看守我的罷了。
若不是葉非琢行動得快,我一直瞞著雲安,逼宮定然不會那般順利。
【27】
我坐著軟轎進了乾清宮。
梧桐樹上開始抽出嫩綠的新芽了。毛茸茸的好不可愛。
這世上,恍若什麼都是個圓的,我們隻是在不停地繞著圈子。
總以為當下的苦難可以避開,卻總是回到原點。
就像去年落葉滿地的梧桐,繞了一圈又有了新的枝丫。
門口的太監換了人,那個陳公公已經不見了。
聽說,逼宮之時,陳公公替封勠擋了一劍,當場身亡。
也是個忠心耿耿之人。
新太監攔住我要搜身,我挑挑眉高聲呵斥。
「你算個什麼東西?攝政王若不信我,這乾清宮,不進也罷。」
想來這是我入宮以來,第一次擺起貴人的譜。
便是封勠最寵愛我之時,我也未曾耀武揚威過。
葉非琢果然應聲出來,安撫地挽住我:「宵兒來,自然不用搜身。」
我嬌笑著靠在他的肩膀上,隨他進了殿內。
殿內掛滿了紅綢,桌上點著兩支紅燭,邊上擺著酒。
「宵兒,今夜,你嫁我好不好?」
葉非琢攬著我,眉眼滿是欲望。
我直視著他的目光:「那我的兒子呢?」
葉非琢的笑容僵了僵,我深知他的驕傲,他想要的,從不許旁人玷汙。
那個蝴蝶如是,我如是,皇位,亦如是。
「宵兒,我們會有自己的兒子的。」
我笑著點頭,掙脫他的懷抱,解下腰帶,蒙住他的眼睛。
「非琢,還記得我們玩的蒙眼搶親遊戲嗎?」
「你再搶我一次吧。」
我一步一步地後退,直退到桌上的燭臺前。
葉非琢張開雙手向我撲過來。
【28】
我的短劍沒入了他的胸膛,鮮血噴湧而出。
少年時的他有一句話是沒有騙我的。
「宵兒,面對你時,我定然不會設防。」
噴湧而出的鮮血濺了我滿身,葉非琢掙扎著倒下。
我顫抖著扯開他眼睛上的腰帶,他的眼睛瞪得很大。
抵死也沒想明白,為什麼會死於我手吧。
不知道爹娘當初死時,是否瞑目。
應當是瞑目的吧,畢竟毒酒是我親手斟的,他們也全了忠烈的名聲。
子時了,外面響起了孩子的哭聲。
想來是雲安已經聯絡好了人,救出了我的兒子和封勠。
畢竟朝中隨著葉非琢逼宮的老臣,都被他屠殺了,剩下的朝臣,哪個不願救回封勠呢?
我打落了燭臺,火光頓時衝天,吞沒了滿屋子的紅。
火光之外,我依稀看到了雲安和封勠的身影。
封勠被人攙扶著,想要撲進來,卻被死死拉住。
我在煙霧中漸漸窒息,灼燒皮膚的痛感也激不起我逐漸消散的意識。
「中宵!」
封勠的聲音遠遠地傳進來,我仿佛又回到了那個雪夜。
也有人這樣叫著我,抱著我回了宮。
隻是這次,沒有懷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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