訂婚前夕。

男友不小心把聊天投屏到了電視上。

「她很好，很適合結婚。」

「不用買禮物，不用哄，也不要彩禮。」

「沒有愛情，我也能過好這一生。」

1.

「去麗江玩好不好，我在網上看到一家非常漂亮的民宿。」

我興致勃勃地翻出做了很久的攻略，還沒等遞到程策手上，他已經伸出手臂推開了，清俊的眉眼波瀾不驚。

沒有不耐煩，但是也沒有興趣。

一如往昔。

平靜得如同一潭死水。

「你定就行，我都無所謂，我去下洗手間。」

程策起身離開，我訕訕地收回手機。

他什麼都好。

長得好，脾氣好，工作好，對我也不錯。

就是性格也實在太過清冷了些。

Advertisement

年紀輕輕就一副無欲無求的樣子。

我們在一起這麼久，我從來沒見他發過脾氣。

當然，也沒有看到過他開懷大笑的樣子。

真是個鋼鐵直男！

我暗自在心裡腹誹了一會，不知怎的，剛才感覺特別漂亮的民宿，此刻看著卻平平無奇了起來。

悻悻地放下手機，我躺在沙發上掃了眼電視。

電視上播著一部美劇，是程策很喜歡的，特意花了錢在某魚買的資源。

男主正說著話，畫面一轉，信息頻道跳了出來。

「阿策，聽說你小子下個月訂婚了？這是好事啊，你咋不通知一下兄弟們。」

這熟悉的頭像是，程策室友張淮？

2.

我不由得來了興致。

在一起那麼多年，我從來沒看過程策的手機。

一方面是程策是個很自律的人，生活簡單，社交幹淨，我相信他。

另一方面，是他很注重隱私和界限，非常反感看對方手機這種行為。

不過這次是他自己不小心投屏放出來的。

我當然要好好看一看了。

程策這人，訂婚的事情居然一個朋友都沒通知嗎？

我翻了個白眼，果然是他的風格。

「沒什麼好說的，訂個婚而已。」

張淮：

「對象沒換吧，還是唐曼妮？」

程策：

「嗯。」

張淮：

「我猜也是，除了她，還有誰能受得了你這性子。」

「唐曼妮可真不容易啊！」

我心有戚戚地點點頭，對上程策這麼一個不懂浪漫不會照顧人的木頭男朋友。

這些年確實過得很不容易。

張淮：

「我還記得當時你和她在一起，就是為了忘記林語潔吧，不過唐曼妮的脾氣真是比林語潔好 100 倍。」

「唐曼妮脾氣是真好。」

「那次她生日，結果你打個副本走不開，她一個人在飯店等了你 2 小時都沒事。」

「以前你和林語潔約會，哪次不是提前 20 分鍾到場的，敢遲到 1 分鍾林語潔就要哭鬧。」

3.

林語潔？

程策前女友林語潔？

我呆呆地看著電視機，大腦一片空白。

她和程策是高中同學，兩人從高一就在一起了。

而我和程策是大學同學，可我記得他們倆在大一第一個學期時就分手了。

當時程策特別傷心，在飯店喝得爛醉如泥，還吐了路過的我一身。

我們就這麼認識了，可是等我們倆真正開始接觸，是因為大二進了同一個社團。

張淮的意思。

他分手一年多了還走不出來，拿我當治愈失戀的心靈慰藉？

生日那次就更離譜了，程策連解釋都沒解釋，隻說自己有非常重要的事情。這事情他準備了好幾個月，實在是走不開。

程策喜歡寫作，他當時一直堅持在給某雜志投稿但是都被拒絕了。

我知道有本小說他寫了一年，當時他遲到，我理所當然以為是因為工作上的事情。

沒想到，是因為打副本啊……

哈哈哈哈對哦，有些遊戲副本確實要準備幾個月，他也沒騙我。

我幹笑了幾聲。

笑著笑著，眼淚就出來了。

張淮說得可真有意思啊。

原來程策是約會會提前到的人嗎？

這些年，因為他工作忙，我們約會永遠是我等他。

20 分鍾，40 分鍾，一個小時。

我都等習慣了，後來就會在約定的時間晚去半個小時。

4.

程策：

「她脾氣是好，很適合結婚。」

張淮：

「這話我同意，年輕的時候羨慕你和林語潔那種轟轟烈烈的愛情，可是年紀大了，才發現像唐曼妮這種溫柔大度，什麼事情都不計較的女孩，相處起來才輕松。」

我揉了揉眼睛。

程策終於誇我一回了。

但為什麼我的眼淚卻流得更洶湧了？

程策是個很內斂的人，也很傳統，輕易不對我表達肯定和愛。

問他我漂亮嗎，衣服好看嗎，永遠都是淡淡的兩個字：

「還行。」

在一起七年，他甚至都沒說過我愛你。

隻要我一問這，他就會轉移話題，還說哪個大男人會把情情愛愛掛在嘴巴，無不無聊。

不無聊的程策，原來也是有過轟轟烈烈的愛情嗎？

轟轟烈烈啊。

轟轟烈烈……

眼淚模糊了視線，我惡狠狠地擦了一把，抬起頭繼續看向大屏幕。

張淮：

「既然都要結婚了，以後對人家好點。」

「我們幾個一直在打賭你什麼時候會把唐曼妮給氣跑。」

程策：

「放心，她不會。」

5.

程策可真是自信啊，他憑什麼這麼自信？

這自信，好像是我給他的啊……

約會遲到，沒關系，理解，都是工作。

忘記生日，沒事的，人總有失誤的時候。

從來不過其他節日。

我要尊重他人喜好，他不喜歡過，我自己過就行了嘛。

於是所有的七夕節，情人節，聖誕節，我都會給自己買束花，然後去飯店美美地吃上一頓。

「你可以喜歡儀式感，但是不能強迫別人也一定要有儀式感。」

「你喜歡過節沒有錯，我討厭過節，也沒錯，我們應該互相理解，互相尊重。」

程策很認真地和我說完這些話以後，就拒絕和我過所有節日了，除了生日。

張淮：

「你和唐曼妮是一個城市的吧，我記得你們那邊訂婚很復雜啊。」

「要準備回禮，三金，穿喜服，酒席要擺十幾桌，你都安排好了？」

程策：

「我不用管這些，她會弄。」

張淮：

「我靠，你小子福氣真好，甩手掌櫃啊！」

我苦笑一聲，張淮說得真沒錯。

對於訂婚的事情，好像也是我自己一個人在張羅。

談了七年，我爸媽說我也不年輕了，該計劃結婚生小孩的事情了。

於是我就讓爸媽打電話給程策父母，他父母態度和程策差不多。

你們挑日子，你們訂飯店，時間到了他們肯定來參加。

6.

張淮：

「對了，聽說你們那邊彩禮都很高，要大幾十萬，唐曼妮家要多少？」

程策：

「她家沒提，都什麼年代了，這不封建糟粕嗎。」

張淮：

「……她家不提你家就不給了？」

「牛！唐曼妮還有姐妹嗎，你能不能給我介紹一個？」

程策：

「無聊。」

我拿出紙巾擦幹眼淚，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水。

剛才哭得太厲害，嗓子有點啞。

清風霽月的程策有一個和其他男人一樣的通病，進了廁所，沒半小時出不來。

訂婚的事情，程策家什麼都沒說，意思是等我們都安排好了，他們到場吃頓飯就行。

酒席是我定的，回禮是我挑的，連程策要參加酒席的西裝，都是我買的。

不管問程策什麼意見，他都是那副樣子。

「你定就行，你喜歡就好，我無所謂。」

現在想想，他是無所謂這些事情，還是無所謂我這個人？

張淮：

「對了，我差點忘了正事，林語潔要結婚了，她還給我們發了喜帖呢。」

「她說當時把你聯系方式刪了，問了我你的電話，等會估計也會給你發請帖。」

7.

電視聲繼續響起，程策退出了聊天，洗手間裡也響起了衝水聲。

我半垂著頭假裝看手機，一言不發。

程策面無表情地從洗手間出來，似乎根本沒發現他的聊天已經被我全部看到了。

他沉默著在我身邊坐下，連看都沒看我一眼。

自然沒發現我紅腫的眼眶，泛紅的鼻子。

「叮鈴鈴~」

電話響起，我瞥了一眼，是個陌生號碼。

程策接起手機，聲音帶了絲輕微的顫抖：

「喂，是我。」

「嗯，恭喜。」

「好，我會準時參加。」

這是林語潔的電話？

一股寒意從心髒延伸到四肢百骸。

我太了解程策了。

我們在一起這麼多年，他上次這麼緊張的樣子，還是在接到公司老板電話時。

當時他和另一個人競爭副總的位置，為了這位置，他準備了一整年。

程策掛了電話，神情平淡，手卻用力地捏著手機。

因為太過用力，手背上青筋凸起，看著十分刺眼。

「曼妮。」

程策放緩語氣。

「你上次給我看了幾套西服，當時我沒仔細看，你把鏈接發我一下。」

我倏然抬起頭，死死地盯著他。

8.

程策被我紅腫的眼睛嚇了一跳，說話也難得地帶上了一絲溫情：

「怎麼了？眼睛紅得像兔子一樣，是剛才的電視太感人了？」

「你啊，總是那麼多愁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