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真好,不用再當個木頭人,要重新,好好生活了。
「我走的那天,你來送我嗎?」
「送,肯定是要送的。」
我出宮的那天,小福子沒來送我。
辦事的公公催我,我才一步三回頭地往宮門那裡走。
我往宮門走一步,心就快跳一拍,越跳越快,越跳越慌。
我太害怕這隻是夢一場了。
於是,我加快了腳步。
宮外的風景透過宮門,在我眼前一點點地放大。
宮外的風長貫而來,吹動我的頭發。
風中噠噠的馬蹄聲漸近。
我心一橫,邁開腳步,疾步向宮門跑去。
馬蹄聲更響了。
心快要跳出了胸膛,我拼命地想跑快點,再快點,快點跑出這一扇門。
風中,一道呼嘯聲劃破長空。
「攔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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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小腿被不知道什麼打中,整個人狠狠地摔倒在地上,臉埋在土裡,驚起塵埃。
我抬頭,那扇朱紅色的門就在我面前,我支起胳膊要起身,卻被人重新按在了土中。
我突然崩潰了,猛地開始掙扎,狼狽地與泥土混為一體,下一刻,我就被劈中了後腦,眼前一片漆黑。
暈倒的前一瞬,我看見了湛藍的天際,朱紅色的大門,它們都在離我遠去,隻有灰黃的泥土,與我融為一體,骯髒不堪。
再醒來時,我在一個陌生的房間裡,有人守著房門不讓我出去。
我在房間裡不知度過了幾天,一日晚上,我感覺到一股寒涼的眼神盯著我。
我在睡夢中猛然驚醒,抬眼嚇了一跳。
陛下不知道什麼時候來的,坐在我的床邊,靜靜地看著我。
屋內無燈,我隻能勉強看清他的面容輪廓,昏暗的幻境中,我破罐破摔,隻是這樣看著他。
他開口,聲音格外喑啞,「為什麼?」
我明白他在問什麼,可我覺得他實在好笑,而且我也習慣了在他面前不說話,於是並沒有開口。
他又問:「為什麼要走?」
「你可知,後宮從未有妃嫔這樣專寵過。朕時常要找各種理由安撫後宮的那些人,讓她們不來打擾你,打擾我們。」
我忍不住打斷他,「陛下,奴婢不是您的妃嫔。」
「那是你不要!你不要朕的恩寵!你寧願守著你卑賤的奴婢之身,也不要朕!」他突然激動起來,伸手握住了我的脖頸,卻沒有用力,隻是虛虛的攏著,虛張聲勢。
「朕從來沒有被這樣戲耍過,朕想知道,你來朕的身邊,到底想要什麼?」
我的心仿佛已經動蕩蕩,風一過,就破敗不堪,我有氣無力地說:「陛下,奴婢隻求歸家。」
可陛下像是聽不懂,他握緊了手,「你是受了那個叫小福子的蠱惑嗎?」
我心猛然一緊。
他冷笑了一聲,「沒事,朕已經叫人把他給剐了,一個閹人,也敢插手朕身邊的事,朕早該處理了他。」
我猛地睜大了雙眼,心跳在那一瞬間仿佛停止了,呼吸好似塞了冰,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小福子……死了……
我掙脫了陛下的手,不自覺地往後挪身子,陛下見我後退,抓住我的手臂,要往他那邊拽過去。
我卻不自覺地悽厲地驚叫出聲。
我抱住自己,渾身止不住地顫抖,崩潰地嚎啕大哭。
好像,我心中僅剩的一口氣也散了,餘下的,隻有無窮無盡的深淵,我墜入其中,痛苦萬分,卻又撒開雙手,期待粉身碎骨。
是我害了小福子,我合該粉身碎骨,死無葬身之地啊!
陛下叫了太醫給我診脈,太醫說我可能是受了驚嚇,如今有些癔症。
陛下皺著眉頭,臉色冰冷,伸手抓住我的手。
我忍不住驚叫出聲,手足無措地在床上拼命躲閃。
陛下不耐煩地喊我:「念瑤!」
我立馬哭起來,跪在床上使勁衝他磕頭,「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活像一個瘋子。
可我再也沒有在他眼裡看到厭惡的神色,他隻是暗淡了眼中的光,有些疲憊,低聲對太醫說:「仔細照顧著,用最好的藥。」
然後,他就離開了。
我以為他會煩了我,殺了我,可他沒有。
他每日都會抽空過來看我一眼,並不碰我,隻是遙遙地看著我,每日都離我更近一點。
有一次他在我旁邊看書,不經意地抬起頭,看向我的頭發,視線黏在上面很久很久,但沒有動作。
這些日子裡,我也聽說了,端王妃進宮之後,陛下與端王妃相看三日。
他好像從來沒有仔細看過端王妃,於是認認真真地看了她三天。
最後,他對端王妃說:「阿瑤,你的模樣好像變了,朕怎麼覺得陌生了。」
端王妃是個溫柔極了端莊極了的人,她笑著對陛下說:「臣妾與陛下許久未見,或許是陛下忘了臣妾呢。」
陛下竟然真的認真地點了點頭。
或許年少驚鴻一瞥,想得卻未得到,心心念念的思念積累,心中人早就變了模樣。這其中有多少情愛,隻是那一面的心悸,和得不到的不甘呢。
他不顧眾人勸阻,執意封端王妃為德貴妃。
這回,他終於能得到了。
封妃典禮定在五月十五,那是個萬事皆吉的日子。
我在院中除草的時候,身邊的小宮女對我說起這件事,我聽完也沒個反應,她嫌我無聊,翻了翻白眼。
不過她很快就變了表情,因為將來的德貴妃娘娘降尊纡貴來到了我的小院。
德貴妃娘娘來到我的面前,說的第一句話是:「真的像,也是真的惡心。」
我看向她的臉,確實是像的,可惡心的不是我。
可我仍舊不愛說話,畢竟我現在是個瘋子。
她沒有責怪我不知禮數,不向她行禮,也許到了這個時候,她已經懶得從這方面刁難我。
她隻是用平淡的語氣說:「皇後娘娘到底太心軟了,事情才這樣拖泥帶水。我已經跟陛下說了,我容不下你,以後也不會有你的好日子。其他的話我就不必說了,你若聰明,現在了斷,我會幫你照顧你家人,他們都會過得比現在好。」
我看著我手上的泥土,又看看她不染塵埃的精致刺繡的衣擺。
我有時候會想,菩瑤會是一個怎樣的人呢,會讓那麼多人喜歡她,幫她。
既然我與她長得相像,為何我卻如此艱難呢?
現在看到了。
原來雲泥有別,竟是這樣的,刺耳。
我想起我剛穿越來這個世界的時候,有個人對我說,我是炮灰,是男女主感情升溫的墊腳石,那時我並不信,我想,我隻要好好生活,努力遠離這些中心人物,這個世界怎麼會容不下我呢?
原來,是真的不可以啊。
我朝她粗鄙地咧嘴一笑,竟嚇了她一跳。
我哈哈大笑,笑彎了腰,笑掉了眼淚,笑著說:「貴妃娘娘,一言為定啊。」
封妃典禮前夜,我央人給陛下送信,請陛下入夜來我的院子。
陛下真的來了,走進了我的屋子,見我乖乖地坐在床上,眼神乖順,一副從前的樣子,眼裡閃過驚喜,「念瑤?」
我微笑,「奴婢見過陛下。」
他大步上前,伸手將我攬入懷中,用力地抱緊,將渾身的骨骼都要融在一起。
他長舒一口氣,撫摸著我的長發,「你終於好了,你不知道,這些日子,朕有多擔心你。」
我說:「奴婢也念著陛下呢。」
他笑了,「什麼時候這麼會說話了?」
可陛下壓在我的身上,我不能反抗他,甚至不能表現出不願意。
「(他」他起身,握住我的肩膀,盯著我的眼睛,聲音緩緩,似是引誘:「那你想要什麼?」
我看著他的眼睛笑得越發甜蜜,「奴婢想好了,奴婢離不開陛下,陛下的身邊,能舍一個位置給奴婢嗎?」
他好像如釋重負地笑了起來,好像從來沒這麼開心過,伸手將我抱起來,緊緊地把我抱在懷前,「你可終於想明白了,朕等你這個榆木疙瘩,可等得真辛苦。」
我貼緊他的胸膛,柔聲說:「是奴婢從前太笨了。」
月光爬窗,漸漸放肆,爬上了床榻,糾纏頭發。
被翻紅浪,他低喘著念著念瑤。
我緊緊攀扶著他的後背,不吭一語。
雲收雨消,他抱著我,伏在我的頸間,似夢非夢間他喃喃道:「朕很想你……」
我裝作沒聽見, 看向窗外,窗外月色正好, 料想明天會是一個好天氣,晴空萬裡。
誰會不喜歡好天氣呢?
皇帝這一覺睡得很沉很長, 他已經很久沒這樣好好地睡過了,自從在靜心殿看不見念瑤, 他總是仿佛心空了一塊, 連睡覺也不踏實。
重新抱緊念瑤, 仿佛心髒都被柔軟的棉絮填滿了,充盈的,讓他滿足地昏昏欲睡。
陽光灑在他臉上, 他這才意識到,他睡了太久了, 他平時不會睡這樣久的。
懷裡沒人,他沒睜眼, 仍舊困倦,伸手在床鋪上摸索,想要把人重新攬回懷中。
可手摸到的床鋪是涼的。
他立馬睜開眼睛。
陽光進到了他的眼睛裡,他的眼睛卻瞬間瞪大, 瞳孔瘋狂震顫。
他躺在床上,陽光照在身上, 可他已經感覺不到了, 他的全身像是被冰封了一般, 動不了分毫。
在床邊, 吊掛著一個人, 慘白的臉正衝著他。
是念瑤。
她甚至睜著雙眼, 死的時候也算好了方向,確保他睜眼的第一眼就能看見她。
他腦中轟鳴不止,好像有什麼弦斷了, 他變得不能思考, 大腦空白一片。
隨後,他從床上暴起,拉拽著她,絲毫不收斂力氣, 蠻力將她從繩索上拉下來, 可當終於把她弄下來時,她的身體已經僵硬了。
他搖了搖她, 然後抱緊她,她的身體很冷,從來沒這麼冷過。
他突然開始哈哈大笑, 笑聲越來越大, 驚得門外守衛闖了進來護駕, 卻看見他們的皇帝陛下,抱著一具涼透了的屍體大笑,披頭散發, 淚流滿面, 狀如癲狂。
那個最卑賤最想活的婢女,卻用最後的力氣,往他心口插了最痛的一劍, 卯足了勁地詛咒他。
他這輩子,想要的,終究還是永遠得不到。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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