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聽在耳裡，連我的胃都跟著開始泛酸。

他還在自說自話，「我昨晚連夜去過你父母家了。」

我不由攥緊了電話。

他不緊不慢地說，「該解釋的我也都解釋了，我連父母都沒跪過，但你的父母我下跪了。」

「如果這還不能證明我對你的誠意，你想我做什麼隻管提就好了。」

我聽到這裡已經實在忍無可忍。

「簡格，你坦誠點，事到如今還在我面前這麼惺惺作態是為了什麼？」

千萬別說什麼後悔了。

他停頓了許久，這次倒是聽出幾分惡心的真誠來。

「外派至少三年，我沒有時間再去經營一個合適的戀愛關系。」

時至今日，我是他別無選擇的結果。

他仍然理直氣壯，「我不覺得除了我，你還會有更好的人選。」

13

滾。

我的情緒還是被他輕易地掀翻，隻能粗暴的以一個字掛斷。

他在門外沒有立刻離開，很快我收到了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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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給你充分考慮的時間，在我出國前，你都可以答應。】

我氣得渾身發抖，差點就把手機摔了出去。

好不容易冷靜下來，我想到聯系程悅問個究竟。

但號碼撥出去許久才接通。

她的聲音帶著疲憊傳來，「高璐，不要再打來了。」

我迫不及待地問她，那些舉報證據為什麼會輕易地被抹去？

她笑得有幾分悽涼。

「他早就留了一手，大概從一開始就防著我了。」

那些證據都隻是他想用來試探程悅的。

「別再打來了，他現在恨不得我死。」

掛斷電話後不久，我終於知道了程悅為何如此疲憊。

簡格的朋友圈裡有一份自白書。

他字字懇切地向我祈求諒解，配圖裡是一些聊天記錄。

斷章取義地去看，程悅無孔不入地在勾引他。

而他無辜地隻是沒能守住男人的底線。

【我必須向我的未婚妻高璐永久地懺悔，但我還是希望能挽回她。】

【我甚至有點慶幸我們的孩子不是在這種情況下來的，不然我會更負疚。】

他寥寥數句，就把我和程悅一起拉下了馬。

我冷笑著，已經氣得臉色發白。

而他就像躲在暗處的禿鷲，等著任何一個反撲的機會。

我的手機一刻不停地響著。

【璐璐，如果這些還不能讓你回心轉意，或許我該提醒你，很多男人都是有潔癖的。】

隻匆匆地掃過一眼，已經讓我忍不住倒抽冷氣。

傳過來的圖雖然被他及時撤回，但我還是看清了自己赤身裸體的輪廓。

他這已經是赤裸裸的威脅了。

14

雖然公司發來的郵件明確表明我隻需要線上籤字。

但我還是草草地整理了下，趕去了公司。

從過閘機開始，就能明顯地感覺到大家對我的避之不及。

等電梯的間歇裡，還是從前與我有過幾分交情的人事專員過來攀談。

她有些尷尬地壓低了聲音，「就算你們小情侶再鬧別扭，你也不能捏造事實舉報他吧？」

她嘆了口氣，拍了拍我的肩膀。

「還好簡總監不計較，對你也是真的用心。」

她叮囑我以後如果跟著簡格去了海外，也不要忘了跟她保持聯絡。

「等這風頭過了，他肯定還會想辦法把你弄回公司的。」

我心不在焉地聽著，手不自覺地抱緊了胸前的筆記本。

匆忙進到電梯裡，在通往 22 樓的過程裡我緊張得如同赴考。

幾個小時前，我失落地坐在筆記本前發呆。

幾乎以為自己就要這麼被簡格玩弄於股掌之中了。

復合是不可能的，但我無法想象他會做出什麼下作的事來。

屏幕閃爍後熄滅的瞬間，我突然腦袋裡靈光乍現。

幾乎是顫抖著手重新點亮，在緩存文件裡匆匆地翻找。

電梯叮地一聲後打開來，我松了口氣看向 22 樓的辦公室。

鼓起勇氣衝了進去……

簡格的感情終點，大概是犧牲一個人後的自我滿足。

而我從來沒想過，我人生中會有一段感情像旅途中的深淵大坑。

一時不察，險些要用一生去彌補。

15

接下來是漫長的等待。

其實也隻是過去了兩三天，對我而言卻是度日如年。

一面是簡格三不五時發來的消息。

【機票訂了，璐璐，別忘了我還在等你。】

【出國前，我希望我們可以先領證，當然條件你來開。】

他就像坐在談判桌上捏著滿手的籌碼等一個單方面碾壓的回應。

另一面，透過他發給我的臨時地址，我看到越來越多的骯髒畫面。

那些畫面的主角無一例外都是我。

雖然我明知道它們都不是真實的。

依然百口莫辯。

在連續多日都輾轉反側後，我終於等到了郵箱裡的回傳。

那天早上，我感覺陰沉了多日的天際終於放出了一絲光亮。

在趕去公司之前，我先去報了案。

走出派出所的時候，已經是中午時分。

我試著拿出手機給程悅發了個消息。

【為這個人不值得搭上自己的一輩子，有時候還是得勇敢一點。】

對面很快就傳來語音通話請求。

我匆忙地接通，卻在聽見那個聲音時渾身一顫。

「璐璐，我這麼真情實感地在等你，你這樣我會很難過。」

我慌亂之中摔了手機，仍聽得見他不疾不徐的聲音。

「你在哪兒，我來找你。」

16

有那麼一瞬間，我站在十字路口卻覺得自己就在他的眼皮底下。

也不知站了多久, 再接到電話時。

那邊聲音急促。

慌亂中隱約聽懂是在確認我的名字，讓我去公司大樓。

等我趕到已經是半個小時後。

這期間我陸續接到公司同事打來的電話。

總算弄清眼前的狀況。

公司在收到我傳去的緩存交易文件後, 經過調查已經報案。

而得到了消息的簡格挾持著一個女人出現在公司樓頂。

我心頭一緊，猜測那是程悅。

等抵達樓下, 消防已經鋪好了充實墊子。

但看著樓頂上渺小的那倆人，這墊子的安全性幾乎微乎其微。

在搭乘電梯上樓的途中, 所有人都在向我傳達一個訊息。

「不要激怒他, 試試讓他放松警惕先釋放人質。」

我還很難將人質和程悅聯系在一起。

等打開樓頂的門, 正對讓遠處摟著程悅脖子的簡格。

他依然穿著毛呢大衣，看上去衣冠楚楚。

就連鼻梁上的金絲眼鏡也如不久前一般端正。

唯一變了的是眼神，不再平和、沉著。

他在看到我的瞬間, 眼裡閃過一道光。

笑意浮起，「你真有本事, 能把我逼到這個份上。」

「沒人逼你，放開她。」

我耐著性子想勸他。

「眼前這一切也不過是進去坐幾年, 你再執迷不悟……」

他不耐煩地打斷了我。

「見你一面可真難啊，高璐。」

「你過來，我就放了她。」

被他勒在胸前的程悅已經臉色蒼白，始終緊閉著眼。

他衝我招招手, 像是又一次的服從性測試。

我站在原地沒動。

他有些失望地看著我。

「璐璐，按照我的計劃, 你本該會很幸福的。」

17

我對此不得不抱以冷笑。

「沒人有義務按照你的人生劇本去配合你。」

我看著被他死死攏住的程悅, 差一點我就是她了。

人有的時候太在意臉面, 未必是好事。

她本該很勇敢的, 可卻總是差了那麼一點。

心底浮動的惻隱, 讓我不自覺地朝著她走近。

「簡格, 放了她，現在還為時不晚。」

我從未想過他會為此铤而走險。

但我顯然低估了他。

他臉上的悲傷仿佛全世界都在片刻間背棄了他。

「說得輕巧，你知道我走到現在的地位用了多少年？」

「你輕而易舉地就毀了這些。」

他看向我時, 眼裡隻剩了深深的恨意。

「虧我到最後一刻都在給你機會。」

「老老實實地跟我過日子不好麼？隻要我從調派項目裡回來, 我們的一切都會改變。」

我並不想否認他說的是事實。

但那不是我想要的。

何況，他身上有太多的槽點。

一個想要在婚後用生活困住妻子的男人。

一個在婚前就忍不住彩旗屹立的男人。

和他有相同想法的男人或許有千千萬萬。

他們就存在於我們身邊，沒踏入婚戀關系之前。

他們溫文爾雅，風趣幽默。

一旦握住你的軟肋, 或是洞悉了你的底牌。

他們會伺機而動。

等待你的不是幸福的未來, 隻有提線木偶的命運。

轉瞬間，我隱隱看到臉色蒼白的程悅猝然睜開了眼。

緊咬牙關的同時, 那雙眼裡盡是決絕。

「程悅！」我不禁失聲驚呼。

18

變故幾乎發生在片刻之間。

我身側的救援人員先我一步衝了過去，仍晚了。

甚至來不及聽清絕望的叫聲。

也分不清那最後的一聲慘叫是發自誰之口。

我隻來得及看到程悅毫不猶豫地朝著他的虎口咬了下去。

隨即是凌亂倒退的腳步。

是在邊緣搖搖欲墜的掙扎。

和沉悶的欄杆斷裂後的失重。

耳邊呼嘯而過的有驚呼，也有久遠的笑聲。

似乎是程悅曾在車裡的聲音。

我抬眼看去，是簡格的發小沈劍雄。

「「我」「可我錯在不夠勇敢, 看不清前路時我總在踟蹰。」

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上的攝像頭, 她一定很多次想過勇敢。

19

墊子附近的血跡早早地被清洗幹淨。

隔了幾日，我去公司上班時，已經看不出那裡曾發生過什麼。

每個人依舊行色匆匆, 並不在意過往。

經過閘機時, 人事專員換了陌生面孔。

我抬頭看去，他抬頭看過來。

京市的薄霧仍在寒冬裡積聚，你甚至記不住有哪些面孔似曾相識。

海外項目的負責人一夜換新。

在我原本被清理幹淨的工位上, 早已恢復原樣。

多了一個信封。

裡面是海外派遣的一些手續注意事項。

我在椅子前落定。

除了一些塵土，看不出任何過去的痕跡。

有的人蠅營狗苟，最後也不過是一抹浮塵。

我卻隱隱有種劫後餘生的輕松。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