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中氣十足的聲音傳來。

「誰家的孩子大半夜不睡覺在小區裡放仙女棒？站住，別跑！」

「……」

我笑得直不起腰，等聽見電話裡喘息聲弱了，才問：「你躲哪兒去了？被保安叔叔追上沒？」

「開門。」

我心漏了一拍，「你在我家門口？」

「嗯。」

我把手機貼在自己身上，躡手躡腳地開門，生怕吵醒我爸媽。

莫名有種偷情的感覺。

門開了，撞上江野漆黑的雙眸。

他塞了一個兔子玩偶給我：「害怕就抱著它睡。」

上一世，江野經常去出差，一開始我不習慣，他買了很多玩偶給我，讓我抱著睡，我最喜歡他送的兔子玩偶。

前世的江野和眼前的江野漸漸重疊，我幾乎要問出口了，冷不丁背後響起我爸的聲音。

「大門怎麼開了？」

嚇得我一哆嗦，拉著江野躲樓道裡了。

我爸檢查了一下家裡，沒丟東西，把門關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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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松了口氣，對上江野要笑不笑的眼神，「薇薇，你這是，要和我回家？」

我剛要反駁，看見緊閉的大門傻眼了。

我爸把我關門外了。

我要不要去敲個門告訴他我夢遊啊。

江野脫下外套墊在地上，我和他一塊坐著。

聲控燈滅了，眼睛看不見，別的感覺就更加清晰。

「江野，我媽煲湯不錯吧？」

「嗯，挺好喝的。」

「我也覺得，特別是她煲的豬肚湯，每次回家我都能喝四碗。」

「傻，是三碗。」

話落，我和他都沉默了。

我心跳如擂鼓。

他在醫院時我媽是給他煲不少湯，可唯獨沒有豬肚湯，我詐他的。

他真的知道！

我心情形容不出的復雜，卻還是維持平靜：「你怎麼知道三碗的？」

他比我還平靜：「猜的，這麼準？」

我眼眶忽然紅了：「你撒謊，你都知道。江野，你還裝，你記得那些事對不對？」

「記得。」

「什麼時候的事？」

「在醫院，趙甜甜來那次。」

「為什麼不告訴我？」

「你不也沒說？」

我又不說話了。

我腦子裡一團亂，甚至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薇薇，別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是和她一塊出差的，她也不是我什麼白月光。」他鄭重地解釋。

其實我早就猜出來了，周越跳樓事件後，趙甜甜對他徹底死心，也把事情告訴了我。

上一世，周越沒活下來。

他是個極端又敏感的性子，又把江野當成假想敵，他出事後，趙甜甜就把錯怪在江野身上了。

她覺得，周越下場那麼慘，那麼江野也不該有幸福生活。

她打聽到了我和江野鬧離婚的原因，將計就計，跟去了國外，沒想到遇上了動亂。

江野單手攬住我肩，另外一隻手替我擦眼淚，動作溫柔，像對待什麼稀世珍品一樣。

「那晚你聽到了我和陳明的對話對不對？是我不好，沒能察覺，也沒能和你解釋。」

我搖頭。

當時那種情況，就算他解釋了我也不會信的。

因為，壓根解釋不了。

「以後信我好不好？」

「好。」

「那還離嗎？」

我震驚：「江野，我們現在是高中生。」

他低笑：「忘了。」

「江野，對不起。

「江野，我沒有膩你，我瞎說的。

「江野……」

「寶兒，拐帶犯法嗎？好想帶你回家。」

24

高二分班的時候，我選了文科，江野選了理科。

高考時，我倆分別拿下了文理科狀元。

我報了北大，他報了清華。

我倆商量好了，等給他過完生日，一塊出去旅遊，然後直接去報到。

不過這幾天，我老是會夢見上一世的事。

冥冥之中好似有個聲音提醒我什麼。

這種強烈的預感在江野生日當天更加明顯。

我以為我和他都穿越了，可以安安穩穩地重來一次，彌補上一世我們的遺憾。

可天底下哪有這麼圓滿的事？

我可能，要消失了。

江野生日地點，我和他都很默契地定在他現在住的小別墅裡。

江野要來接我，我沒讓，我直奔蛋糕店，蛋糕是提前訂好的，直接取就行，取完打車直接去他家。

途中餘穗給我打了個電話：「薇薇你到哪兒了？要不要我出來接你？」

「不用，馬上到，江野呢？」

她嘻嘻笑了聲，改和我視頻，視頻裡，江野穿著黑色 T 恤，低垂著眼眸，在院子裡擺弄食材，「你家江野今天帥吧。」

「帥，不說了，我到了。」

進了小區，來到江野家門口，門虛掩著。

我推門入內，卻發現手直接穿過了大門。

我愣了下，手裡蛋糕砸在地上，我身子一點點變透明，院子裡的歡聲笑語漸漸變得縹緲。

我真的，要消失了。

可江野，我還沒來得及和你說一聲生日快樂啊。

沒有我的日子，你會不會很難過啊？

25

一睜眼，我躺在我和江野的婚床上。

27 歲的盛薇，不是 18 歲，剛考上大學的盛薇。

我回來了。

窗外一片漆黑，腦海裡，我和他高中經歷的一幕幕過往揮之不去。

我抱著膝蓋無聲地哭了。

我回到過去一場，難道隻為彌補我們的遺憾嗎？

那麼他的遺憾呢？

我消失在他生日當天，連最後一句話都沒來得及和他說。

難怪他不肯過生日。

那些過往，我該要怎麼釋懷？

很快我發現，穿越帶來的連鎖反應不僅僅是我的消失。

我和江野的過往全部被抹去。

我爸媽，我身邊的朋友，全都不認識江野。

我甚至單身未婚。

連房子都是我爸替我出了首付，支持我買的。

他們都覺得，江野是我幻想出來的人。

我媽偷偷問過醫生，醫生說我可能得了精神病，建議盡早住院治療。

我辭了職，我想找尋他存在的痕跡，一無所獲。

原來，有時候愛比恨更痛。

在我失眠第五天後，我去了酒吧。

酒吧這麼熱鬧，可我還是覺得孤獨。

沒意思透了。

我拎包走人，一個男人撞上了我，手裡的酒灑我身上。

「對不住啊，你擦擦。」

「沒事。」

我沒打算多聊，卻在看見他臉後徹底愣住。

「小姐？」對方一副「小樣，被我迷住了吧」的自戀表情，「我叫陳明，要不咱加個微信？」

「好。」

我去了他在的卡座。

他熱情地替我倒酒。

「你是不是有個朋友叫江野？」

陳明愣了下，「靠，還以為是我的桃花，沒想到還是奔著他來的，不過小姐，我勸你放棄吧，我這位朋友不好追，而且他今天沒來。」

「總要試試，這樣，你給他發張我的照片，他不來就算了。」

「行，待會可別哭鼻子啊。」

照片發過去沒一會兒，陳明「艹」了聲：「他居然要來，你倆要成了，我就是媒人，我要紅包。」

「沒問題。」

約莫半個小時，我抬頭往酒吧門口望去，那裡站了一個男人，光線昏暗，他眼底神色極淡。

如果回不到過去，那我們就重新開始。

（正文完）

江野番外

你相信宿命嗎？

我信。

否則怎麼解釋，我和薇薇的年少過往，隻有我一個人有記憶？

宿命讓我們相遇，又讓我們分離。

異國他鄉漸漸失去意識那一瞬間，我忽然後悔了，應該籤了離婚協議書的。

再次睜開眼，是在醫院。

你敢信嗎？我居然回到了高一。

回到高一的第一天，不想上學，想立馬娶她娶她娶她。

能提前預約結婚對象嗎？

為什麼法律不規定一條，離婚犯法啊，這樣她就不會和我提離婚了。

真是昏了頭了，高一不好好上學難道真要開挖掘機養她？

不過我沒弄清楚一點，上一世薇薇為何突然執意要和我離婚。

當職高校花趙甜甜為了周越來找我時，我懂了。

趙甜甜也回到了高一。

沒錯，她和我一塊上的飛機，去了同一個地方，隻不過不是和我，是她的蓄意為之。

前世我不懂為何趙甜甜為何那麼做，直到她開口，替周越求情，讓我不要逼他太過，給他一條活路，我恍惚才想起，前一世周越跳樓了。

她想改變周越命運。

周越這人自負又敏感，永遠不會把人往好處想。

這一世也一樣。

他喜歡趙甜甜，又嫌棄她學校和成績，他理想中的女朋友, 是盛薇這樣的，可他又低不下頭去追, 他整個人是矛盾的。

而我和他從小學就是一個學校一個班的，做了他太多年的假想敵。

我考得好，他心裡不舒服, 我笑，他覺得我在諷刺他，就連我心情不爽，都是對他有意見。

真是見了鬼了。

到後來發展成, 別人都對他有意見, 班主任責備一句就是看輕他。

拜託, 班主任罵我比罵他更多好嗎？

算了，別人的人生我不想幹涉。

我套出了趙甜甜的話。

白月光是吧？

我特麼白月光隻有一個，那就是盛薇。

真好，薇薇和我一樣, 上一世的矛盾解開了。

這一世我倆很幸福，考上了同一所大學。

江野抬頭看我，眼神犀利：「你誰，管得還挺寬。」

「（那」到我生日當天，這種感覺愈發強烈, 我給她打了電話, 一切都好。

我怎麼也沒想到, 那竟是我和她最後一通電話。

她消失了。

我再也不要過生日了，再也不要一遍遍回味失去她的痛。

她在哪兒？

那個地方的盛薇身邊有沒有一個叫江野的陪？

他們還會鬧離婚嗎？

我問遍了所有人, 都說不認識她。

連陳明都說，我魔怔了, 幻想出一個不存在的人來。

可你，真真切切地存在過，卻又什麼都沒留下，我該用什麼, 證明過你曾經存在過？

我想起上一世失去意識時，我渺小的心願。

江野願不惜一切代價，換盛薇一個圓滿。

我想，是上天聽見了我的祈求吧。

也好，如果你在那一世能圓滿，沒有你, 也就沒那麼可怕了。

那天，我一個人回到了高中, 坐了很久很久, 回家時打開電視，喝了一瓶酒。

第二天醒來, 陽光很明媚。

隻不過好像少了點什麼。

直到陳明打電話：「大學你不談戀愛就算了，都工作了，再不談戀愛你都要奔三了，我和你說, 我在酒吧看見一妹子, 特好看，來不來？」

「沒興趣。」

我掛了電話。

陳明發來一張照片。

我點開，女生坐在卡座裡，手裡捧著一杯果汁, 笑靨如花。

我心髒忽地跳了一下，「位置。」

你相信一見鍾情嗎？

我信。

那一秒，我連我們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