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她大概是沒想到我會另闢蹊徑,一時無法拆招。
哆嗦地矗在原地,為自己分辨不出一句話。
我適時煽風點火,「你討厭我罵我就好了,罵我老家幹什麼?h 市的人招你惹你了,你就看不起?」
眼角擠出兩滴淚,將自己顯得更加委屈。
陳螢螢,你下錯手了。
你敢在地域歧視這方面做文章,就要做好迎接每一個 h 市人的熱情問候。
正巧讓你見識一下,h 市人最大的特點。
團結。
28
即便我父親再冷漠,骨子裡流的 h 市的血也不允許別人把自己的家鄉罵得一文不值。
又或許是,國人統一如此。
「陳小姐,我希望不要再讓我在沛川身邊看到你。同樣的,你也不希望我打擾到你七院的母親。」
郊區的第七醫院,是精神病院。
陳螢螢灰頭土臉地離開的。
她和蔣沛川不可能就這麼分了,好在她起碼不會再像隻蒼蠅一樣,隨意地在眾人眼前飛了。
我站在二樓的陽臺,看著她略顯寂寥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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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副看似弱不禁風的身體,包藏的卻是一顆很多人都比不上惡毒的心。
陳螢螢,這還是隻是開始。
我們慢慢清算。
29
陳螢螢用蔣沛川給她的錢沒少籠絡人心。
總公司和子公司都有她的人。
想要揪出來這兩人也不難,隻要順著這條線查下去就沒問題。
當我知道這兩人都是男性時,我也沒想太多。
直到兩人交代,才後知後覺。
陳螢螢膽子夠大,腳踩三條船啊。
她以自己為交換代價,讓兩人為她賣命。
從兩人對陳螢螢深情款款的態度看來,她確實是有手段的。
至於財務報表那件事,其中一人咬定是失誤,除了把他開除,根本扯不上陳螢螢。
比起讓這兩人去找陳螢螢撕,我更想讓陳螢螢主動找我。
編輯好這兩人的名字給陳螢螢發過去後,很快屏幕亮起。
陳螢螢來電。
「你在哪?」她上來就開門見山地問。
我託著腮,懶懶地回答她,「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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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向你道歉。」
陳螢螢蒼白的面色中滿是平靜。
說著,她就直直地跪了下來。
「對不起。」
我坐在轉椅上,面無表情地垂眼看她,沒出聲。
陳螢螢的命脈是蔣沛川。
如果蔣沛川知道此事甩了她,她這一輩子大概都沒機會再靠近豪門圈子。
是以,看到她能為此下跪,我並不覺得驚訝。
半晌,我才淡淡開口。
「你道歉就這個態度?吊著一張死人臉,給我看?」
陳螢螢終於忍耐不住,身體微微顫抖,聲音也是。
「那你還要我怎麼做呢?」
我衝她左側的櫃子揚了揚下巴,「去,磕三個頭。」
她偏頭看向那張花茶的照片,又不可置信地盯著我。
「你瘋了嗎?讓我給貓磕頭?」
「就為了一隻破貓,你要把我逼到這個地步?」
我懶得跟這種毫無感情的人解釋花茶對我的重要性,隻簡言:
「你不磕就出去,門在後面。」
幾分鍾後,我看著陳螢螢一副忍辱負重磕頭的樣子,不禁感嘆,她是真的是能屈能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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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酌,你保證不會告訴沛川了。」
陳螢螢從地上站起來,目光灼灼地看著我。
「我為什麼要保證?」
「又或者說,我答應你,你磕過頭我就不告訴蔣沛川了?」
我站起來,抱臂歪著頭看她。
「陳螢螢,你太天真了吧。」
「磕幾個頭就想讓我一切都一筆勾銷?要不要我給你數數,你對我做的那些事?」
「你在報表上動手腳這件事如果我沒發現,說不定現在應該進去了。你現在指望我當什麼事都沒發生,任由你蹦跶?」
面前的女人面如土色,看起來好不快意。
「滾離這座城市,永遠不要再回來。」
我正色地注視著她,「這是我對你最大的寬仁。」
我以為陳螢螢是個拎得清的。
自ƭű⁻己主動離開,總比蔣沛川甩了她讓她滾來的體面。
但她不這麼想,她不甘心自己經營的一切付之一炬。
32
幾天後,我以為陳螢螢已經離開。
傍晚出去散步的路上,一輛陌生的車直直地衝我撞來。
路燈晃過的一瞬,我看清了裡面的人。
是面目猙獰的陳螢螢。
她車速過快,本以為在劫難逃,卻在她即將撞上的一剎,另一輛車猛地衝了上來,撞向她的車身。
我被其中一輛車剐蹭到,甩了出去。
意識逐漸消散,徹底昏過去前,我認出第二輛出現的車。
那是蔣沛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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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螢螢死了。」
是當場死亡。
我醒來後得到的第一個消息。
「蔣沛川還在搶救。」
比起蔣沛川,我隻是受了點兒輕傷。
這很匪夷所思。
我寧願相信救我的是個陌生人,也不想去相信是前段時間還為別人打了我一巴掌的蔣沛川。
「別擔心,你哥應該沒生命危險。」
來看望的朋友這樣安慰我。
我眨了眨眼。
哦,差點忘了,他還是我親哥哥。
除了 8 歲前,我在 h 市的那一段日子。
蔣沛川稱不上一個好哥哥。
想是這麼想的,但我還是在所有人走後去搶救室門口坐著。
不知過了多久,有醫生走了出來。
剛好父母也趕到。
「腿保不住了。」
意思就是 30 歲不到的蔣沛川餘生都要在輪椅上度過。
我大腦還在消化這句話時,耳邊傳來父親的聲音。
「小酌,你哥哥失去接手蔣氏的資格了。從今往後,爸會好好栽培你。」
我緩緩回頭,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裡面躺著的,剛脫離生命危險的是您兒子,您唯一要說的話就是這個嗎?」
父親沉默。
最終他隻對醫生說了一句:「照顧好我兒子。」
就離開了。
他說公司還有一堆棘手的事在等他,他真的很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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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沛川醒來後得知自己殘廢了,也沒太大的神情波動,隻是沉默了幾天。
「有沒有後悔救我?」我問他。
他難得沒懟我,隻說:「如果再來一次,我大概還是會衝過去。」
「我的本能反應。」
「什麼?」我強裝鎮定的表情有一絲破碎。
「這大概就叫血脈至親。」
保護家人是一種本能,即便是從來和我不對付的蔣沛川。
我想,如果換做是我,我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蔣沛川去死。
他見我噤聲,笑了笑。
「但也僅此而已。」
「這依舊不妨礙我討厭你,蔣酌,現在沒人跟你爭蔣氏,你應該得意,不用來這貓哭耗子。」
我沒計較,隻是忽然問他,「我 8 歲那年,你暑假和寒假都沒有回來看我,一年後,我被接回來時,你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不再經常跟我說話。」
「我想知道,為什麼?」
蔣沛川愣了幾秒,接著眼神清明地注視著我。
「因為我們不僅是兄妹。」
「還是彼此最大的競爭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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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很荒謬。
父親為了激起蔣沛川對蔣氏的渴望,培養他成為有野心的接班人。
在他 9 歲那年,父親對還是孩子的他進行一整年的洗腦。
其中內容包括,「你的妹妹也是你的競爭對手,她從小比你聰明,將來會奪走屬於你的一切。」
諸如此類毫無三觀的精神灌輸。
「但很奇怪。」
他坐在病床上,看向窗外,語氣平淡如水。
「在我第一時間得知再也站不起來的時,我居然是松了一口氣。就好像,多年的重擔卸了下來。」
但針對我似乎成了他多年的習慣,現在跟我說個話還夾槍帶棍的。
「我不過是爸為了延續蔣氏的工具,現在我廢了,輪到你了。」
「恭喜你蔣酌,準備迎接你殘酷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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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白了他一眼,徑直扯開話題。
我還是告訴了他陳螢螢腳踩三條船的事。
蔣沛川聽後可有可無地應了一聲,無所謂地聳了聳肩。
「沒人愛我才是常態,多她一個不多,少ŧũ̂ₛ她一個不少。」
說完他就不耐煩地對我擺了擺手。
「說完了就走,別打擾我休息。」
我看了他兩秒,最後沉默離開。
我對蔣沛川的感情很復雜, 尤其是在得知他為了救我丟了雙腿之後。
腦海裡一直回想著他剛才那句話。
其實他忘了,有人愛他的。
7 歲那年的夏天,蔣沛川不僅是我哥哥, 還是我心目中的小英雄。
他幫我從壞孩子手中搶回棒棒糖, 說:「別怕,有哥在。」
所以我分給了他一根棒棒糖。
那時的我想, 爺爺奶奶在我心裡排第一, 哥哥排第二。
偶爾他把秋千讓給我坐時,我又會把他排到第一一小會兒。
那時的我對他有著最純粹的愛。
兒時的很長一段時間裡,除開爺爺奶奶。
我始終認為, 我們是彼此最親的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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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沛川畢竟是有意圖地撞人, 雖說為了救我。
但考慮到他目前還在養傷期間,加之出發意圖是好的,隻判了 3 年, 緩期 1 年。
38
某天晚上, 我忽然接到了沈閱熙的電話。
最近一段時間太忙,已經很久都沒跟她聯系了。
「阿酌, 我要訂婚了……」
她嗚咽哭著, 斷斷續續道。
「和誰?」
她說了個名字。
我回想了一下,蹙起的眉頭就松了松。
「咱們三個不是一個母校的嗎?雖然不太熟, 但是認識他的人都說他人品好,長得帥。」
「對了, 我記得他以前上學的時候是不是還喜歡你來著?」
如果說沈閱熙是逃脫不了聯姻的命運,那我隻能說這個聯姻對象真的是萬中挑一。
甚至是很多人都羨慕不來的。
沈閱熙的哭聲戛然而止。
「你可以跟他先相處相處,如果……」
「我知道啦阿酌!」
她忽然打斷我後面的話。
我其實想告訴她,如果她實在不喜歡, 也不一定非要聯姻。
我已經在逐漸接管蔣氏, 以後會盡量幫著沈家, 她可以繼續做她想做的。
但她沒再給我說話的機會。
沈閱熙吸了吸鼻子, 似乎又笑了起來, 說了一句沒頭沒尾的話。
「阿酌, 我最最喜歡你啦, 我們要做一輩子的好朋友!」
我聽罷笑了笑,「會的, 熙熙。」
之後沈閱熙便稱要休息掛了電話。
39
往後的日子,我越來越忙,不分晝夜的。
再聽到沈閱熙的消息, 是她訂婚了。
但我沒有收到她的邀請。
似乎不知不覺中,我和她已經漸行漸遠。
40
多年後的某個酒會上,我看到沈閱熙的老公在喝悶酒。
想起彼此還有合作, 便走過去問了幾句。
他說沈閱熙心底似乎一直藏著一個人,他好挫敗。
不知道怎麼安慰他,隻好來了一句, 「起碼她願意嫁給你,還是喜歡你的。」
他走後,我還坐在沙發上。
過高的度數使我的思緒有些緩慢。
我忽然想起,十七歲的某天放學路上。
餘暉映在十七歲的沈閱熙裙子上, 她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
倏然回頭,盛滿笑意的眼裡綴著明朗的朝氣。
她說:「阿酌,告訴你個秘密!」
「我好像喜歡上了一個人。」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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