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有什麼吩咐？」他沒有任何懷疑，乖乖地來到無忘崖。

我望著下方深淵，聲音淡淡：「楚墨，恭喜你結丹，我有個禮物要送你。」

楚墨眼眸微亮：「謝謝師父！」

【我就知道，師父即便打我罵我，心裡也是有我的。】

聽到他的心聲，我心尖顫抖：「你過來。」

楚墨毫無防備地走到我身邊：

「師父？」

趁他不備，我拿劍用力捅進他的腹部。

噗嗤。

楚墨低頭看向腹部的劍，又抬頭不可思議地望著我：「師……父？」

我咬咬牙，用力轉動劍柄，運轉修為，毀掉他的丹田，再從裡面剖出金丹。

抽出劍。

楚墨緩緩倒在地上，嘴角流血：「為……什……麼？」

「楚墨，你真蠢。」我拿著金丹，冷笑，「當初我就知道你的血脈不簡單，才會收你為徒的。」

「知道麼？你的血脈特別，孕育出的金丹能讓我的修為更進一步，我的境界已經停滯很久了，隻有你的金丹才能讓我突破。我細心培養你，都是為了今天。」

楚墨睜大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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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你已經沒用了，再見。」

我一腳將他踢下無忘崖。

他在風聲裡下墜。

【原來如此，我楚墨此生此世，無人疼愛，一切都是虛情假意！虛情假意！】

咔嚓。

我掌心裡的光點忽然飄出來，飛速墜落懸崖，追隨楚墨而去。

眼淚洶湧而出。

爾後，我再也聽不見楚墨的心聲。

風吹過無忘崖，冷透刺骨。

殺掉楚墨那刻的心情是怎樣的呢？

大概就是肝膽欲裂、腦袋空空吧。

咔嚓，我手裡的劍掉在地上。

這聲音驚醒了我。

我飛身跳下懸崖。

楚墨躺在地上。

我心驚膽戰地試探他的鼻息，還好，有氣。

理智上我知道他不會死，可我無法控制自己恐懼的心情。

「對不起，對不起……」我顫抖著手，撫摸他清冷的面容。

我喂給楚墨一顆丹藥，藏在附近等候。

過了不久，楚墨醒過來，艱難起身，踉踉跄跄地往前走。

無忘崖有許多猛獸，一路上我偷偷驅趕野獸，讓他能安全從森林裡走出去。

又在路上放著他療傷需要的草藥，讓他盡快恢復。

沒多久，森林裡忽然響起動靜，蘇青青出現在楚墨面前。

「師兄，你怎麼在這兒？」蘇青青滿臉愕然，「我帶你回宗門。」

楚墨甩開她的手：「不用。」

蘇青青發現楚墨丹田被毀，就不再想管他：「那我先走了。」

蘇青青轉身走進森林，無忘森林裡有結界，修為低的人會被壓制，與普通人無異，蘇青青迷路又轉了回來，猶豫地跟著楚墨，兩人被迫同行。

我在暗中護送他們。

蘇青青找了些毒草做食物，我趕緊捏出法訣毀掉她手裡的毒草。

她想吃東西，我扔出一隻打斷腿的兔子，讓她烤來給楚墨吃，結果這家伙把兔肉全吃了，留給楚墨的全是骨頭，把我氣得半死。

無奈之下，我又為他們抓更大的野獸，這樣蘇青青吃不完，自然會分一些給楚墨。

即便我把食物和草藥送到嘴邊，趕走了所有妖獸，蘇青青卻仍一直在抱怨哭泣，覺得太辛苦了。

「為什麼都是我在找吃的，你一個大男人不害臊嗎？」她哭著說。

聽了她的話，楚墨強撐著重傷未愈的身體，去找食物。

我顧不得惱蘇青青，趕緊為他送上一條受傷的大蟒蛇，蛇膽可以讓楚墨盡快恢復。

第五天，蘇青青亂帶路，竟然闖進了無忘森林之主的地盤，彼時我正在為兩人辛辛苦苦地打獵，聽到動靜趕緊飛過去。

眼看兩人即將葬身妖獸之口，我趕緊使出障眼法，化身成一頭巨大的白狐撲向森林之主，邊打邊引開它。

森林之主的功力非同尋常，且無忘森林裡有結界，我無法發揮實力，被打成重傷，陷入昏迷。

天降大雨。

我被冰涼的雨衝醒了，抬頭看向天空，擔心楚墨和蘇青青他們，我強忍著劇痛一路順著兩人的足跡往前追蹤。

小半個時辰後，我在一處石洞看到了兩人。

石洞裡燃著火，楚墨和蘇青青兩人緊緊依偎在一起，相濡以沫的模樣。

見兩人沒事，我飛到附近的樹杈上，靠著一根樹枝閉眼休息，卻不敢真正閉眼。

森林裡妖獸太多，我得為他們守夜。

大雨傾盆而下，落在我身上。血液混著雨水滴落到樹下，傷口浸泡在雨水中開始發白潰爛。

我吸了口氣，望著下方山洞裡溫暖火光裡依偎的二人，忽然覺得有點心酸，但隨即，也有點釋然。

這一切，都是我自找的。

我，心甘情願。

8

大概十天，他們走出了無忘森林。

蘇青青飛回宗門，楚墨繼續往前走。

我一直護送著楚墨，他徹底康復，一路去了謎海。

他走到曾經待過的石頭邊，看了片刻，爬上去，靜靜站著，海風掀起他的發。

今日此時，恰如那日那時。

我想起上次我們來謎海獵蛟的情形，那日旭日初升，我走到石頭邊，楚墨轉過頭，眼眸裡似乎有湿潤的光。

他說：「秦珏，我要一輩子跟著你。」

我笑罵他：「別沒大沒小的，叫師父。」

他跳下石頭，用力抱住我，懷抱炙熱溫暖：「師父，我要永遠和你在一起，我會照顧你一輩子的！」

回到幻海宗，他實現了諾言，一直跟著我、照顧我。

是我處處為難他。

如今，我親手剖掉他的金丹，讓他成為一個廢人。

如今，他站在謎海邊那塊石頭上，靜默不語。

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麼。

第二天，旭日初升，他的血脈漸漸覺醒。

當初系統交代過，楚墨的血脈，須在極致的絕望下才會覺醒。

我覺得奇怪，我把他打落懸崖，他並未覺醒血脈。

森林裡危險重重，他也未覺醒血脈。

為何在這溫暖明媚、平靜安全的謎海邊，他卻忽然覺醒了血脈？

海裡的某個生物感受到他的氣息，漸漸浮出水面。

天空漸漸陰暗，烏雲遮蓋陽光。

海面大浪滔天。

「魔尊。」巨大的黑龍從海底露出真身，頭顱湊到楚墨跟前，「我等了一千年，您終於醒了。」

「帶我走吧。」楚墨張開手，「我已無可留戀。」

他的身體纖瘦，衣擺隨風飛舞，仿佛一吹就倒。

楚墨被帶入海裡，我松了口氣，強忍著傷痛回到幻海宗。

9

在無忘森林裡和森林之主的那場惡戰，讓我受傷極重，且因為沒能及時治療，妖氣傷到根本。

我的修為不隻沒進步，反而倒退了。

「掌門師兄，楚墨死了，我要閉關。」我對掌門說。

掌門應允。

這一閉關，就是十年。

十年後，我終於養好傷，走出山洞。

外面已然天地變換。

楚墨從謎海再度歸來，變成魔尊，他吞並了大大小小的門派，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所有人匍匐在他腳下顫抖。

那日烈陽灼心，他帶著無數屬下攻上幻海宗，將幻海宗眾人困在陣法裡。

即便知道這是一本小說，幻海宗覆滅是劇情所需，可我依舊難以控制地產生了感情，不忍宗門被毀。

「楚墨，我們幻海宗待你不薄，為何要恩將仇報？」掌門師兄說。

楚墨坐在華麗的寶座裡，手撐腮，笑道：「就因為顧念舊情，本尊才沒殺人，至於你說待我不薄？」

他輕笑一聲，幽幽的目光射向我：「秦珏，你怎麼看？」

我手持靈劍，默然不語。

楚墨嗓音和緩：「當初你一劍捅穿我的丹田，剖我金丹，可曾想到會有今日？」

眾人震驚。

「白雲峰秦珏仙人，是個卑鄙無恥、走歪門邪道的小人！」他的屬下們喊道，「當初他收養魔尊，就是為了得到他的金丹，提高自身修為！」

下屬們拿出一卷紙，一條一條地開始念，把我曾經做的爛事全翻了出來，包括偷雞摸狗、下山賭博之事，自然也包括偷仙鶴、烤錦鯉，因為好奇而偷窺掌門師兄洗澡這些罪過。

握劍的手，微微顫抖。

在幻海宗眾人憤怒的眼神下，我兩頰緋紅，恨不得鑽進地洞。

我以為楚墨上山復仇，我隻需身死還債就行，沒想到還要經歷社死。

楚墨，你夠狠！竟然連二十年前的小事都記得這麼清楚！

他的屬下念完我的罪狀，全體鴉雀無聲。

眾人對我怒目而視。

當楚墨幽幽開口，說出「隻要你們交出秦珏仙人以及白雲峰，本尊便饒過幻海宗」時，全場竟無一人反對，直接把我奉上了。

就這樣，我被楚墨關進了小黑屋。

10

我等著楚墨將我一劍穿心，好換個身體繼續重生，左等右等，楚墨就不殺我。

他不見我，到了後面，他甚至放我在白雲峰自由活動。

晚上睡覺時，我忽然驚醒，睜開眼睛，發現床邊站著一道高挑的身影，屋裡彌漫著酒氣。

楚墨。

「師父，你向我道個歉，我就原諒你。」他醉醺醺地伸手掐住我的下巴，「現在整個白雲峰都是我的，我們可以回到從前……」

我心頭一酸，打斷他：「楚墨，我們再也不可能回到從前。」

楚墨的身體僵住，房間的氣溫急劇下降。

片刻，他像是酒醒了，冷笑一聲，身形消失在房間裡。

隻餘淡淡酒氣。

翌日，兩個人將我拉出小黑屋，將我丟進浴池洗幹淨，衣服也不穿，直接將我用被子裹起來，送進楚墨的寢宮。

情況不妙。

前些年因為玄晶存在，我是知曉楚墨肖想過我的。

我被送到昏暗的寢宮裡，身體被封了穴道，急得滿頭大汗。

片刻，楚墨的身影忽然出現在床前，他低下頭，抽掉我身上的被子。

他的眼光，讓我渾身發毛、頭皮發麻。

可怕的眼神，讓我害怕。

「楚墨，你殺了我吧！」我大叫。

殺了我，我就完成任務，可以重生了。

他一把掐住我的下巴：「以你對本尊做的事，死千次萬次都不為過！」

我說：「那就殺了我。」

「我不殺你。」楚墨冷笑，「既然死解不了恨，那我就不讓你死。」

他撫摸我的臉頰：「我要讓你成為我的禁脔，雌伏在我身下，生不如死。」

他輕柔曖昧地撫摸我的臉。

身體奇怪的變化讓我越加焦灼恐懼，我大聲喊道：「你喜歡我吧！」

楚墨的手頓住。

我顧不得其他，繼續說道：「知道我為什麼討厭你麼？十年前那日，楚家人來找你，在大殿上你摔碎了玄晶，玄晶沒入我掌心，我便聽到了你的心聲。」

「你身為我的弟子，居然肖想我！我可是你師父！你大逆不道，內心扭曲變態，我討厭你！你每一次的肖想，都讓我惡心至極！」

楚墨後退一步，臉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眼神：「你……都知道？」

「對。」我惡毒地罵他，「你生來不祥，克母殺父，無人所愛，除了一身血脈毫無可取之處！我看中你也是因為那血脈而已！稍稍給你口飯吃，你便對我掏心挖肺，還愛上我，楚墨，你賤不賤吶？」

楚墨整個人僵住了，好一會兒，他緩緩抬起手。

就在我以為會被殺死時，他的身影忽然消失。

我長長松了口氣，心裡五味雜陳。

我被送離寢宮，繼續關在小黑屋裡。

每天好吃好喝地養著，卻見不到任何人。

我開始煩躁。

楚墨為什麼還不殺我？

我不死，怎麼擺脫劇情重生呢？

明明，我已經很壞了。

沒過兩天，楚墨忽然摟著蘇青青出現在我的屋子裡，扔給我一個瓷瓶。

那是當年楚墨受傷，蘇青青託我送的藥瓶。

我撿起瓷瓶，疑惑抬頭看他。

楚墨面容冰冷：「這瓶藥，是蘇青青給的吧？」

我未否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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