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上次二皇子回京遇刺,汪御史運氣不好,當場丟了性命。她倒沒往別的方面想,隻隨便問了一句二皇子。
莊丞相點頭,汪御史與他是酒中好友,兩人時常喝得大醉。梁王對汪御史有知遇之恩,他雖做到御史之位,但心中一直覺得自己對不住梁王。
當初梁王妃下落不明的事他也有所耳聞,經常和莊丞相說想找到梁王妃和她的孩子,雖不能替他們做些什麼,但衣食無憂總能保證,可惜人不知道在哪,當初恩情也難以還上。
汪御史倒是聰明,知道他那時候在玢州,又見他府上有年歲相同的孩子,便起了疑心,私下派人去查。
如果不是他暗中制止,他這老友差點就要被皇帝發現。
二皇子對莊懷菁有心思,為人大方,和誰都談得來,汪御史與莊家交好,二皇子會問他些莊家的情況,並不稀奇。雖有些意外汪御史把事情說了出來,但也還好,他以為那個孩子是莊月。
莊懷菁頓了會兒,問道:“萬管家應當和您說了魏公公的事,您覺得他如何?”
莊丞相搖搖頭,魏公公是伺候過先帝,他從未聽過魏公公和梁王有聯系。
莊懷菁在一旁坐了下來,說道:“皇宮內部守衛森嚴,我們在外也不敢有太大動靜。”
莊丞相抬手輕輕倒了杯茶水,用手指沾水,在桌上慢慢寫道:“等。”
等時機一到,所有問題都會迎刃而解。
莊懷菁起身看了看,又望他一眼,微微皺了眉,莊丞相比她想象中要淡然得多。
她直道:“已經到了這個時候,父親不必再瞞著我,您可是知道些什麼?”
涼風從外面吹進來,蠟燭的燈光微微搖晃,莊丞相徑直搖了頭,又寫了一句:“福禍難求,看命。”
莊懷菁嘆了口氣,她知道經天牢一獄回來後,莊丞相便沒了做官的心思,倒沒想現在能說出看命這種話。
這種緊急關頭,命這一字,信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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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道:“也罷,隻是這些大臣安分守己,恐怕了解不多,我從前都沒想過還會有這種事。”
莊丞相沒有反應。
那些人早已經失了理智,隻想借梁王的名頭起|義,攪得天下大亂,從中獲利,百姓的安樂,自然不放在心上。
……
真證據不一定引人信,假證據未必沒人信,半真半假摻在一起,才是最合適。
太子要證據,他們便給他證據。
第二天早上,天蒙蒙亮,晶瑩的露水透出葉片清晰的脈絡,掃地的小廝拿著掃帚打掃落葉,莊懷菁昨天睡了一天,晚上淺眠,才剛起來,便接到了密報。
敦親王受伏,身受重傷,現在下落不明。
垂下的珠簾圓潤有光澤,薄紗帷幔遮住視線,窗牖旁照進淡淡的光線。密探跪在珠簾後,向她稟報這件事。
莊懷菁坐在床上,長發搭在細肩上,愣了一會兒,有些沒反應過來。
怎麼回事?敦親王怎麼會突然遇刺?
他現下與相府聯系最大,如今無緣無故被人刺殺,最大的嫌疑隻會指向莊府。
莊懷菁心中倏地一驚,相府的人的確不可能對敦親王下手,但不代表旁人不會,尤其是二皇子,他當初說過要幫她。
她手微微攥成拳,追問密探這事是何人所做。
密探回道:“屬下奉命查報敦親王位置,昨天早上,敦親王離京路程已經不遠,不到兩天定能回京,沒想到中途突然出現幾個黑衣刺客,屬下沒來得及救他,也沒找到他在哪,知二皇子與您的事,便先特意去查他的人,發覺這兩天他們果真有出京的痕跡。”
莊懷菁呼吸一緊,太子會不會覺得相府這時候都可以腳踏兩條船,兩邊都撒網,往後也不值得信任?
“讓人備馬車,我要出府。”
密探應了聲是,退了下去。
莊懷菁是不想敦親王這麼快回京,但她也不想發生這種事。纖細玉足踩在刻雲紋紫檀木腳踏,她坐在床榻邊,讓歸築進來幫她梳洗更衣。
太子不好凌|虐,但他力氣卻大極了,莊懷菁每次更衣,都不得不避著自己院子裡的其他丫鬟。
“大小姐今天又出去?”歸築為她更衣,“是出什麼事了?”
莊懷菁抿唇道:“一些小事,若母親派人過來找我,你便說我昨夜回得太晚,正在歇息。”
歸築見她臉色有異,沒再繼續問,隻是邊幫她系好腰間的系帶邊道:“昨天夫人見您沒按時回來,說要您早上去請安。”
“讓泉雲先去和父親說一說,”莊懷菁道,“讓他多陪母親,我盡量快些回來。”
如果她沒記錯,太子今天休沐,不用去大理寺。莊懷菁早早上馬車從後巷門離開莊府,她帶了太子給的玉佩。
天上的太陽才露出半個頭,清晨的風有些涼,莊懷菁跪坐在馬車上,揉了揉額頭。
她的手掀開馬車窗幔,隔著薄紗往外看,街道兩旁的商販已經開始擺攤子,人也慢慢多了起來。
莊懷菁的心跳有些快速,她一方面覺得太子並不會在意這件事,畢竟這是旁人所做,她控制不了;另一方面又怕他對二皇子過於不喜,若是認為他們之間有勾結,得不償失。
她抬手輕捂額頭,讓自己冷靜下來。這事與相府無關,隻要和太子說個明白,他知道相府的態度,自然不會怪罪。
莊懷菁心裡想著事,頭次想盡快見到太子,她抿著唇,手緊緊攥住羅裙,馬車軸慢慢轉動,停在了府宅前面。
守門的小廝在打瞌睡,見有馬車來了,連忙拍了拍臉,清醒過來,
馬夫挺穩後,先跳下馬車,把四角圓凳放穩當,莊懷菁纖手扶車沿慢慢下了馬車。她帶著白色帽帷,遮住精致的臉龐,通體矜貴之氣。
小廝怔愣片刻,心想莊家小姐不是才回去沒多久嗎?怎麼又過來了?
莊懷菁斂眉遞了玉佩,求見太子。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應該很晚,不用等
第31章
太陽慢慢升起, 透過雕花窗牖照進屋子, 莊懷菁隨小廝來太子臥寢, 小廝推開門, 請她進去。
檀色床幔用金鉤掛起, 垂下細長的紅色流蘇。太子似乎剛醒, 他坐在床上,曲起條腿, 手搭在膝蓋, 雙眸透出淡然。
莊懷菁垂下眸, 她穿著藕緋色羅裙, 耳墜圓潤的珍珠,軟墊繡鞋繡蓮花,上前行禮,跪下道:“敦親王一事, 非臣女所做。”
“昨天半夜才出的事,”他開口, “你消息倒是靈通。”
他果然已經收到消息。
莊懷菁現在倒沒有了剛才的緊張, 她想得明白,既然已經進了這, 說明太子並不在意這件事。
她緩下心思, 斟詞酌句道:“相府的人從未插|手此事, 我等有自知之明,不會隨意壞事,望殿下明鑑。”
程啟玉沒有回她, 隻是淡聲道:“過來。”
莊懷菁抬起頭,又慢慢站起身,走到床榻面前。她身子站得纖直,烏黑的長發垂至腰間,眉目精致,望著太子。
太子的中衣衣襟有些散亂,微微露出寬厚的胸|膛,他面容俊朗,眸子顏色微淡,隻是渾身太過肅正,總讓人有一種莫名害怕。
程啟玉開口問:“莊丞相說了什麼?”
莊懷菁一驚,倒沒想到他這麼敏銳,說:“父親並未說。”
她隻不過回了句話,他是怎麼聽出來的。
莊懷菁早上的時候確實因為敦親王的事想得多,但她這麼急趕著過來,有一部分原因是莊丞相的話。
事事突然,沒給人準備的機會,莊丞相好似已經沒了過多的希望。
或者說,有人不想給他這個希望。
程啟玉道:“莊小姐,你該了解孤性子。”
她坐在床榻邊,身子微微前傾,白皙的雙手摟住他的脖頸,靠著他的肩膀,莊懷菁輕道:“殿下前夜那般厲害,懷菁隻是喜歡得緊,所以才想過來。”
她方才還那般氣勢不足,現在說話大膽過頭,微微的顫聲中好似有淡淡的羞怯,含水的雙眸抬頭望人時,別有一種感覺。
清晨的溫度有淡淡的涼意,男人初醒的身體,比誰都藏不住事。
程啟玉沒理自己的反應,隻是用手挑起她的下巴,道:“孤不喜歡別人說謊。”
佳人在懷,他面上不做反應,確實如柳下惠般什麼都不放在眼裡,聲音裡甚至還夾雜些嚴厲的質問之氣,旁人如果見到他這種模樣,恐怕會被嚇退幾步。
莊懷菁的手緩緩往下,嫩|粉的指尖輕輕抵住個東西,又漸漸向下,她垂眸說:“殿下果真看得明白,懷菁隻想和殿下做些交易。”
程啟玉看了一眼,隻是說了一句手起來。
“我這身子與殿下合得來,何不日日相約,做些讓您高興的事?”莊懷菁並沒有移開自己的手,“殿下也知道父親中的毒,大理寺現在還沒給個交代,還有幾天便是十五,您可否先網開一面,饒過父親一命?”
程啟玉手微頓,她想先判莊丞相無罪,再呈上那些證據。
莊懷菁確實是那麼想的。
如果宮中真有那些叛賊,那莊丞相這樁案件肯定還會再往後推上一推,但他已經沒有在朝為官的心思,加上莊月一事確實為真,這樣拖下去,對他無益。
她頭先倒想等一等,事情遲早會結束,但敦親王一事實在突然,她忽然就變了想法。
莊丞相正如日中天時,猛然間被抓進天牢;等他終於回府,相府上下都欣喜萬分,隨後又出了敦親王的事。
他們現在都沒敢讓莊夫人知道敦親王查到證據正在回京的事。
現在能利用梁王魏公公做個遮掩,但萬一中途又突生變故,收養前朝恩人之女的事提前爆了出來,皇帝半點不信莊丞相,到了那時,他們又該怎麼辦?
莊懷菁頭埋在他肩窩中,嬌弱身子往他懷裡縮,她沒有比求未來皇帝還要穩妥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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