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芮毓隻好先把涼了些的藥端上給他,沈緒也不知道這到底治什麼病的,但總歸喝不死人,在芮毓熱切的目光下一飲而盡。
碗底與木桌碰撞咚的一聲,正好赫北推開門:“殿下,徐國公家的姑娘來了,說是替徐國公來看殿下。”
赫北說著,還拿眼睨了芮毓。
徐國公是太沃帝在時最擁護太沃帝的大臣,同時他也深受太沃帝信任,但卻同左相竇齊鳴不同。
這個徐國公是個忠君愛國的,卻是愚忠,太沃帝說什麼他做什麼。
沈緒蹙了蹙眉,他沒等來徐國公,這個徐大小姐倒是先來了。
赫北早前就聽聞,徐家姑娘飽讀詩書,為人沉靜,有平城才女的美稱。並且前兩年徐國公有意將女兒許給太子殿下,要不是皇後攔著,恐怕事情就成了。
皇後攔著,也是怕沈緒得了徐家支持,對沈廉不利。
徐明珠心下惶惶不安,走到門前才朝領著自己進來的赫北緩緩頷首:“麻煩公子了。”
聲音清和溫柔,大方得體,果真是才女。
隻是徐明珠在門外躊躇兩步,做好心理準備推門而入時,推門的手一頓,就看見有個女子,屈膝跪坐在太子床邊,從布囊中搜搜摸摸,摸出一顆糖往太子嘴裡塞。
徐明珠難得表情僵硬驚訝,都顧不得要請安什麼的。
沈緒抬眼看到了來人,也沒阻止芮毓,反而由著她往嘴裡塞東西,舌尖觸及到一絲甜味兒後,他輕輕蹙眉:“糖?”
芮毓抿著唇點頭,藥很苦的。
沈緒不喜甜,胡亂抿了一會兒便吞下去。目光落在芮毓的寶貝布囊裡,好奇她還能從裡頭掏出什麼來。
“還有麼?”他抬下巴指了指布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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芮毓為難的伸手進去掏了掏,好像沒了,這是凝香給她的,最後一顆。
忽然,在芮毓將手抽出來時,一顆圓滾滾的核桃飛了出來,正正好打在徐明珠的腦門上。
隻聽門口的人狠狠倒吸了一口氣,腦門印了個紅印子,她似乎也沒想會這樣,疼的眼眶都紅了。
“殿下……”
一襲紫衣飄然,淚眼婆娑委屈兮兮的,聽這聲殿下門外的幾人都渾身一怔。
赫北那廝心下不平衡了,芮姑娘虧就虧在不會說話!
芮毓瞅瞅徐明珠,又瞅瞅沈緒,像個做錯事的孩子手足無措,緊緊揪著布囊坐在床邊,盯著門邊那顆核桃看……
沈緒淡淡朝她徐明珠看去:“徐國公讓徐小姐過來,可是他老人家身子不好?”
徐明珠一愣,也忘記額頭的疼痛,支支吾吾道:“家父確實身子有恙,沒能來給殿下請安,請殿下恕罪。”
徐明珠說著,便交疊至額頭,跪在地上。
芮毓不知是什麼情況,隻覺得核桃的事情好像過去了,隱隱松了口氣,連帶著捉著布囊的手都狠狠一松。
沈緒分神看了她一眼,才又讓徐明珠起身。
徐明珠今兒是一時腦熱才找上門來,甚至還用了父親的名義,可真的見到了心心念念的太子殿下,又半個字都說不出。
她本就隻在宮中匆匆見過他三兩回,能有什麼可說的呢。
沈緒賜了座,徐明珠便端端正正的坐在那,雙手交握放在腿上,再看那一頭的芮毓,歪歪扭扭的靠在床榻,從她的視角看過去,好像同殿下睡在一塊似的。
徐明珠實在好奇,便問:“這是殿下的貼身丫鬟?”
想來想去,也隻有貼身伺候的才能離他這麼近吧。
誰知此話一出,沈緒目光便暗了下來,面上的不快再明顯不過,淡淡道:“不是。”
徐明珠一噎,不敢再繼續猜下去。隻是瞧著芮毓一臉輕松的坐在那裡,又想起腦門上的紅印子,心中有些不悅,不管是誰,傷了人總要說聲抱歉吧,這姑娘可真是……
芮毓算著時候,沈緒的藥喝了有一陣,該睡下了才對。她眼巴巴的盯著徐明珠,想說,這人怎麼還不走呀。
越等越焦急,芮毓一連換了好幾個姿勢坐著,沈緒察覺到她隱隱的不耐,抬頭看她:“坐不住了?坐不住就出去玩會兒。”
芮毓回望他一眼,並沒有要起身的意思,隻是微不可聞的嘆了聲氣,怎麼還不走……
沈緒的眉間立刻染上了幾分不悅,他最不喜歡這般,她不說話他便猜不到她的心思。
也顧不得徐明珠還在這兒坐著,沈緒唬著臉:“說出來,想要什麼?”
芮毓動了動嘴皮,又緊緊閉上,像嘴裡有金子似的,不肯讓人瞧了去。
沈緒換了個法子,瞥了眼坐在那跟雕塑似的徐明珠:“你方才是不是不小心打傷人了?要不要道個歉?”
芮毓這才有所動容,十分為難的抬頭飛快的瞥了眼徐明珠,心中似乎有團麻繩纏在一起,糾結的很。
她又環顧了下四周,神情焦急了起來,怎麼辦,這裡沒有宣紙嗎?
像是看穿了她的心理活動,沈緒出聲打斷她:“沒有紙,說話。”
徐明珠忙站起身,頗識大體的朝沈緒說:“殿下,不要緊的,臣女無礙,別為了臣女為難姑娘了。”
芮毓感激的對徐明珠彎了彎眼睛,這一下把徐明珠看愣了,放眼整個平城,她還從未見過姿容如此出眾的女子。
心下還來不及泛酸,徐明珠又被沈緒黑著臉看了一眼,像是在責怪她多管闲事。
徐明珠不知到底那句話說錯,悻悻然坐下,就聽沈緒不悅的對那姑娘說:“你不說話別人怎麼知道你要什麼?”
她驚詫的抬頭,還來不及思索便說:“姑娘是啞巴?”
霎時間她便覺得不對,忙揮手說:“我的意思是,姑娘姿容出眾,沒想到卻不會說話,有些可惜……”
芮毓委屈巴巴的撇過頭,她不是啞巴……
但是張了張嘴,卻又真的半個字都吐不出來。
沈緒感到床邊一輕,小姑娘跳下床,背對著他往門外走,那背影似乎還帶著極大的怨氣。
沈緒終於沉下臉:“退下吧,回去告訴你父親,讓他好好想,人到晚年,可別犯蠢。”
徐明珠身子一抖,不解的抬頭對上沈緒那雙冷飕飕的眸子,她是做錯了什麼,說錯了什麼嗎……
徐明珠走後,沈緒木著張臉問楊威:“人呢?”
楊威摸了摸腦袋,不解道:“徐小姐不是剛走嗎?應該還沒走遠,屬下去將她攔下來?”
沈緒臉更黑了:“不用。”
他扭頭看了眼外面火辣辣的太陽,往門外喚了句:“赫北。”
赫北探出頭來,以為太子殿下有什麼要交代。
就聽沈緒幽幽道:“領罰。”
作者有話要說: 哈哈哈還記得這個核桃嗎
第20章
20
夜裡,凝香等人都熄火退下後,芮毓悄悄下了床,摸著黑從小幾上拿了本書冊,靠在窗邊翻了起來。
她一手壓在書角,一手指著一個字,眉頭打了個結,看起來像是被難倒了。
廢了老大的力氣開口,舌頭卻不聽使喚似的,還沒說出一個字就把自己舌尖給咬了。
芮毓喪氣的合上書,歪著腦袋悶悶的想,她真的是個啞巴。
——
等了幾日,左相終於是肯來了。
不過帶來嫡子竇揚邵可以理解,畢竟如今禁軍調令在竇揚邵手中,可這竇大小姐來做什麼?
竇良孝與竇揚邵一左一右隨在左相身後,竇揚邵側過身子揚嘴一笑:“你真舍得康廉王?”
竇良孝陰冷冷說:“什麼舍得不舍得,我是要做皇後的,誰能讓我當皇後,我就依附誰,從前是康廉王勢大,如今是太子,哥哥你說呢?”
竇揚邵哼笑一聲:“那倒是。”
後頭這二人有闲心說悄悄話,可左相就沒有這個功夫了。本來他與右相就不對盤,結果今兒個還要遞上拜帖來他梁府,哪兒哪兒都不得勁兒!
竇齊鳴回首打斷兩個兄妹:“行了,要見太子嘴都給我管嚴實點!”
一行三人還未走到屋前,就見門外的守衛朝裡揖手一拜,裡頭出來個女子,看起來不過十四五歲的模樣。
竇良孝隻遠遠看了眼芮毓的背影便直覺不好,不由疑惑:“沒聽說太子身邊還有人,是丫鬟?”
可誰家丫鬟穿那麼好的?
揣著一肚子疑惑,竇良孝隨著父兄進去拜見了太子。
左相先同沈緒假假寒暄了幾句,後因牽扯到政事,竇良孝兄妹隻好先退下。
竇良孝站在門外,身子朝方才芮毓走的地方看了兩眼,後邊是還有個園子吧。
她扭頭朝竇揚邵說了句:“我四處走走。”
提著她那身貴氣的衣裙,竇良孝一邊四處張望一邊往後院走,一眼就看到了方才的那個背影。
芮毓撐著腦袋坐在石桌邊,凝香秋水伺候在身後,一人打傘一人磨墨。
竇良孝走近時,眉頭一擰,這畫的是什麼,平城最差勁的畫技恐怕也比這個強幾分。
芮毓看了下砚臺裡的水不夠,伸手拿起便要再去滴兩滴水進去,誰知後頭還有人,她轉身便受了驚,那砚臺打翻,墨汁滴在竇良孝好看的裙擺上,顯得突兀又滑稽。
秋水凝香皆是被嚇了一跳,卻無人顧及這莫名其妙出來的女子是何人,隻怕芮毓哪裡受了傷,太子殿下責罰。
就連一向看不慣芮毓的秋水都圍了上來:“姑娘手上可受傷了?”
看到兩隻手白白淨淨的沒有傷痕,秋水便也松了口氣。
竇良孝瞬間氣紅了臉,但她到底還是識大體的,這是梁府,此人看起來身份也不一般,竇良孝硬生生把這口氣憋了下去。
芮毓驚嚇過後抬起頭,竇良孝也看過來,兩眼直直盯著芮毓看,半響才找到自己的聲音:“敢問這位姑娘是?”
芮毓自然不會作答,隻仰著頭去看這個從未謀面的女子,安安靜靜的,卻叫人心發慌。
凝香替她說道:“我們姑娘是夫人認的義女,你又是何人?”
義女?梁府的義女?
竇良孝神色變了又變,原來是她。滿平城都在傳她們竇家的小姐欺負梁府義女,原來是她。
竇良孝深知如今局勢,她自認為同竇良俏那個蠢貨不同,以為她們左相府還能狠狠壓右相府一籌。
太子顯然偏幫右相梁安,這時候竇府萬萬不能與梁府結怨。
芮毓的裙角也沾了些墨汁,竇良孝忙賠不是:“是我唐突了,本來隨父親過來看望太子殿下,沒想到驚擾了梁小姐,梁小姐快去換身衣裳吧。”
凝香聞言,自然能想到此人是誰。今日冬雪園的貴客隻有一位,可不就是左相麼。
雖然她不認得竇良孝,不知到底是竇家哪位小姐,但隻要一想到是竇府的,不由蹙眉說:“我們姑娘姓芮。”
竇良孝面色尷尬的笑了笑,沒再多說,由著秋水凝香二人一左一右帶芮毓去屋內換衣服,而她隻能將就這一身墨汁在園中立著。
一會兒還要見太子,竇良孝心煩意亂的瞥過那幾張畫紙,心中冷笑,梁夫人可是什麼人都敢認義女,就這點畫技,來日宴會上還不被人笑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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