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大院裡搬來了個小白臉,唇紅齒白,就是不太愛笑。
他越是冷眼看我,我心裡就越他媽痒。
自我情竇初開,腦子裡所有情色畫面的主人公都成了他。
放學後,我看見隔壁班花和他表白,我把他鎖在教室裡,摁在牆上親。被揍了,但賊他媽爽。
他越提防我,我越興奮。我把浴室門踹爛了,怪我?誰他媽叫我們大學竟然分到一個寢室。
二十歲,對,老子終於和他談戀愛了。
1
「你倆成了?」身旁人的語氣訝異,顯然是不敢相信這件事的真實性。
我攤開手,往後靠在了沙發上,頂著一行人好奇的視線,賣足了關子,終於慢吞吞地開口:「對啊。」
包廂裡有人帶頭罵了句髒話,此起彼伏,越來越興奮。
李睿是我大學隔壁寢室的同學,在一眾舊友中和我關系最好,他攬著我的肩膀,抬起玻璃杯敬我,笑容帶著幾分恍惚:「當年你倆水火不容,一周一架,每天都吵,我以為你倆這輩子都不可能。」
他說著笑了聲,拍了拍我的肩膀,意味不明地誇贊,「你小子還真行啊。」
「有本事,竟然能拿下死對頭,吾輩楷模非你莫屬。」
我身處舊友的誇贊聲中,彎著唇接了好幾杯酒,整個人都有些飄飄然,有人開始唱歌,鬼哭狼嚎般的鬧聲充斥在包廂裡。
宋祁今天有事,晚了足足一個小時才趕到,被人哄著罰了兩杯酒,冷著臉在我身側坐下,手臂狀似不經意般抬起,搭在我身後的沙發上,以一個絕對的圈佔姿勢,將我和李睿隔開。
我沒忍住笑出了聲,故意撞開他的手往另一邊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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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果然臉色更加難看,攥著我的手臂將我扯了過去。
我張了張嘴,還未出聲。宋祁壓近,冷峻的面龐離我隻剩一個指節的距離,他面無表情地警告:「你想死?」
我挑了下眉,含笑看著他,並沒有否認。
他握著我手臂的指節逐漸縮緊,深邃的眸底閃過一絲暗色。
所有人都知道我喜歡宋祁,但他不喜歡我。
十八歲。
第一次見到宋祁那天,雪厚得淹過半截小腿,他蹲在我家隔壁大門,像極了街邊的流浪狗。
我走過去提醒他:「喂,這家沒人住,你蹲在這裡幹什麼?」
他不作聲,抬起頭,淡淡地睨了我一眼,便慢吞吞地移開了視線。
我卻看清楚了他的模樣。
和大院裡的黑小子們不同,這小子唇紅齒白,那張臉白得都快和雪一個色了。
我愣愣地看著他的後背,盯著那顆黑發柔軟的腦袋瞧。
久違地生出點耐心,也學著他的樣,蹲在他身側:「喂,你叫什麼名字?」
他仍舊不理我。
「你是啞巴嗎?」
我蹲得腿麻了,站起身,瞧他還在蹲著,卻始終不理人。
心底不知道從哪兒蹿起一團火,正要抬腿踹他,就瞧見屋裡走出一個女人。
邊上的啞巴和她真是從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我樂了,咧著嘴笑。
那女人溫婉賢淑,見我笑,以為我是啞巴新結識的朋友,把我邀進了家裡,說他們是新搬來的。
我點點頭,指了指邊上的房子,笑著告訴她:「我是隔壁的。」
「那真是太巧了。」女人彎著唇笑,眉眼間蘊著一股書卷氣,她遞給我一盒點心,「本來還打算明早去拜訪新鄰居,沒想到你先來了。」
臨走前,女人帶著啞巴送我出門。
街邊的路燈壞了好幾盞,屋外光線暗淡,寒風凜凜,黑暗中宛如藏匿了滔天巨獸。
我揮手準備走。
女人推了推啞巴,剛才還溫柔得能掐出水的聲音嚴肅了幾分:「宋祁,和朋友說再見。」
喲。
我腳步一頓,眼睛也亮了。
不是啞巴啊。
寒風瑟瑟,我樂呵呵地站在原地,饒有興趣地等著,直到宋祁不情不願地說出一句「再見」,才滿意地回家。
第二天清早,女人果然帶著啞巴登門拜訪了。
大人們有事要說,吩咐我帶著啞巴回房間玩。
木門一關,碎碎的交談聲全被隔絕在門外。
我隨手在桌子上掏了個魔方,坐在他身側,將魔方塞到了他手裡,大方開口:「啞巴,給你玩。」
他冷著臉看我,抬手將魔方扔在床上,又往邊上挪了個位置,與我隔出一段距離。
我咂巴了兩下嘴,評價道:「你還真是不識好歹。」
這魔方,那群黑小子求了兩天,我都沒舍得給他們摸。
啞巴不說話,別開臉不願意看我。
我一挑眉,賤兮兮開口:「不僅啞巴,還準備裝瞎?」
果不其然,啞巴轉過頭冷眼瞧我。聲音冷冽,帶著一股變聲期的沙啞:「是誰亂喊啞巴?」
「那不是因為你不吭聲嗎?」我理直氣壯地反駁。
他又要扭頭。
我忙說:「行行行,我的錯。再也不喊你啞巴了,行不行?」
這回,他估計是滿意了,偏頭看了我一眼,沒說話了。
我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的臉,視線漫不經心地流轉,無聊地開始記他臉上痣的位置,故意找話:「你叫宋祁?哪個宋?哪個祁?」
他不理我。
我彎著手肘撞他,樂此不疲地重復著問了幾遍。
他不耐煩了,頂著那張死人臉放冷氣:「宋江的宋,祁連山的祁,文盲。」
「誰是文盲?」我挑著眉,得意揚揚地豎起一根手指,在他臉前晃了晃,「老子可是這個名次。」
「第一?」那張死人臉上罕見地露出了疑惑和深思的神情。
似乎是在深思我們學校的教育水平低到什麼程度。
我搖了搖頭,神秘兮兮地吐出兩個字:「一百。」
他冷笑:「呵。」
我抬起眸,瞥了他一眼,苦口婆心地說教:「你不知道我們這邊考Ṫü₎試難度有多大。」
宋祁沒回話。
2
開春後,宋祁轉進了我們學校。
第一次月考結束,我盯著光榮榜上的名字發愣,抬腿踢了身旁的人一腳,不可思議地問:「這他媽的宋祁,又是哪個宋祁?」
「老大,說話歸說話別動腳啊。」康宇搓了搓褲子,才回答,「還能是哪個宋祁?就是那小白臉吧,咱學校也沒有和他同名同姓的人啊。」
「他第一?」我瞪大眸,莫名地生出一種荒唐感,也開始懷疑我們學校的教育水準。
康宇點點頭,肯定道:「嗯,他第一。」
晚自習後回家,我扔了書包就往隔壁跑,和阿姨打過聲招呼後,徑直走向了宋祁的房間,瘋狂拍門。
房門被打開,露出了宋祁那張一向波瀾不驚的死人臉,隻不過此刻添了一絲煩躁:「做什麼?」
我擠進他的房間,反手將門一關,抬手推著他往後退,瞪著眼問:「你他媽考第一?」
他不耐煩地推開我,面無表情地反諷:「不然是你?」
「……」
我被懟得啞口無言,灰溜溜地跑回了家。
宋祁考了第一,我卻沒能保住一百。
我媽提著掃帚,將我趕進了隔壁,嗓音極大,吼得我耳朵生疼:「人家宋祁媽說了,讓宋祁教你。你要是下次沒考進前一百,你就收拾收拾東西,滾去街邊要飯。」
我老爹跟在她身後勸:「咱孩子也不是學習的料,萬一給逼出病來了可怎麼辦。」
我媽一個眼刀過去:「再幫這臭小子說話,你爺倆做個伴,一塊兒給我滾出去。」
「……」
我看了眼裝死的老爹,哀嘆了口氣,拎著書包往宋祁家走,恰巧碰見宋祁他媽要出門。
女人笑容嬌俏:「在屋裡。」
我點點頭,輕車熟路地往宋祁房間走。
宋祁坐在我的身側,看著我的答卷,眉頭越蹙越緊,最後完全黑了臉。
但還算憋住了冷氣。
「需要畫圖。」
我盯著宋祁骨節分明的手瞧,漫不經心點頭:「嗯嗯,手挺白。」
身旁的人宛若未聞,指尖往下挪,繼續道:「先算零點。」
我忽然想起什麼,莞爾一笑:「明天放學去康宇家看電影嗎?」
他敲了敲桌面,黑眸平靜,聲音冷淡:「顧嶼,不想學滾出去。」
「學學學。」我撓了撓頭,端端正正坐了幾分鍾,又憋不住話了,沒忍住吐槽,「你被我老媽附身了吧?」
他冷嗤一聲,換了道題給我講。
過了半分鍾,我扯出被他壓住的試卷角,又忍不住開口問:「真不去?」
他停下筆,面無表情地看著我。
「……」
「得。」我舉手投降,「您老繼續講,我不問了。」
「小白臉不看可真是虧大了!」康宇賊兮兮地將光盤放了進去。
屋裡還有幾個小伙子,全都擠在了沙發上,目不轉睛地盯著電視機。
寂靜無聲。
電視劇裡傳出的聲音格外明顯。
我看著屏幕上兩具赤裸的身子,忽然覺得乏味。
媽的,康宇選的什麼狗屁玩意兒。
這女的還沒宋祁白,有什麼好看的。
我神遊到結束,康宇取出光盤,意猶未盡地回味:「真是好東西。」
我冷嗤,不以為然。
但之後幾天,見到宋祁總有幾分不自然。
屋外的蟬鳴窸窸窣窣響,已經入夏,氣溫開始回升。
宋祁穿著白色 T 恤,露出的手臂皮膚白皙,青紫的血管若隱若現,我正神遊著,腦子裡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忽然上手摸了下。
他瞬間變了臉,面無表情地看著我,語氣不善:「又發什麼瘋?」
我回過神,捏了捏指尖,尷尬地笑了下:「原來有點肌肉,我還以為是隻文文弱弱的白斬雞。」
「……」
他張了張嘴,無聲說了兩個字。
我讀懂了口型,跳起來給他撂倒在床上,氣勢洶洶地瞪他:「你他媽罵誰?」
「……」
宋祁和我大眼瞪小眼,僵持了幾秒,臉上流露出無語的神情,「明知故問。」
我不知道是哪根筋又搭錯了,「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手腳無力,倒在了宋祁身上。
笑了好一會兒,還將過錯全都推到宋祁身上:「你為什麼要露出那種表情?原來這張死人臉還會有別的表情啊哈哈哈哈。」
宋祁板著臉,又開始放冷氣了。
3
當晚,我做了個難以描述的夢。
夢裡的宋祁始終一臉溫柔地衝我笑。
我驚醒,發現褲襠湿了。
「……」
我低聲罵了句髒話,飛快翻身下床,將髒內褲丟進盆裡,倒了點洗衣粉開始搓。
我品咂著宋祁的笑容,看慣了那張冷臉,就算是在夢裡,也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果然是夢。
我嘆了口氣。
現實裡,小白臉就算春心蕩漾,都不會笑得那麼溫柔。
我飛快洗漱完出房間。
老媽冒著火開始訓:「一大早哐哐啷啷是想拆家嗎?上學要是遲到了,看我不打斷你的腿。」
我看了眼牆壁上的掛鍾,比平時要晚了十五分鍾,我摸了兩個包子,飛快跑出門。
老媽還追在身後喊:「早飯記得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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