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眉眼之間滿是溫柔。

我搖搖頭，試探性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我想一ŧú⁶直守著姐姐。」

當年那個即將要死的小孩，面對著唯一救出自己的光。發誓要用一輩子來守護救命恩人，姐姐就是我如今的親人。

但是姐姐始終覺得我不該孤身一人。

開始熱衷替我尋找郎婿。

當我又一次被姐姐诓騙出來相看時，我竟然遇見了林聞。

這個在雲州鬧飢荒時，將大宅子搬得連根草都沒剩下的林聞，居然又出現在了我面前。

他一瞧見我就十分激動。

然後訴說著這一年來的艱辛。

「所以，你不是想丟下了我逃跑？」

一年時間下來，我也不再是當初那個隻想活命的茶茶。

更願意坐下來傾聽對方的話。

林聞說，當初他的離開情非得已。

他本想帶我一起逃離雲城，可是他父親不同意，甚至派人打昏了他，將他強行綁上了馬車。

等到他醒來時，已經到了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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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後他又獨自偷偷跑回了雲城，想要同我生死與共。

可那時候我已經隨著將軍回了京。

我成了別人的妾。

林聞很傷心，但依舊不願意成親。

他隻是個普通商人，哪怕是富甲一方，但依舊沒有資格能夠夠得上將軍府。

所以我同他從未有過見面。

至於這次的相看，他也同樣是被騙著過來。

本想憤怒離開，卻不想看見了我。

林聞眼底的深情，我全部都看在眼裡。

若非如此，當初我也不會選擇同他糾纏。

林聞作為富甲一方的員外之子，沒有任何特殊的愛好，同我初見也非精心策劃。

春日踏青，飛揚的風箏是他對我的一見鍾情。

我也曾想過。

他說他家裡人願意接受我，那我便同他恩愛一生。

可惜造化弄人，我跟他還是分開了整整一年。

現如今再次相見，竟然有些恍惚。

林聞看著我，眼裡情真意切：

「茶茶，我們成親吧。」

他說得很是誠懇，眼裡是毫不掩飾的愛意。

但我卻有些猶豫。

畢竟我還想守著姐姐。

回到將軍府，姐姐知道這件事情後簡直不要太開心了。

她趕忙派人細細打聽了林聞。

得知他的確是個正人君子後，就立刻開始試探我的心思：

「林公子很好，我配不上的。」

我很清楚自己是怎樣的人。

為了活命又是怎樣的攀炎附勢，若非遇見了姐姐，我或許還是那個最糟糕的茶茶。

姐姐嘆了口氣，然後拉著我的手說：「我白月的妹妹，將軍府的姑娘，是這天底下最好的女子。」

26

林聞锲而不舍。

他來往將軍府多次，次次都是為了我。

他也知道我曾經是將軍名義上的小妾，但依舊未曾有過絲毫嫌棄。

他說他要娶我。

鳳冠霞帔，洞房花燭。

我承認自己動搖了。

所以我跟姐姐說，等到她生下這個孩子後，我便安心嫁人。

隻是意外，總是來得那麼及時。

27

大周再次發兵。

將軍作為齊國的戰神，必須親自披甲上陣。

哪怕姐姐不足三個月便要臨盆。

他也依舊要離開京城去往邊疆。

姐姐眼底的擔憂難以掩飾，但依舊親自為他送行。

「我會在家等他回來。」

姐姐眼神十分堅定，看著浩浩蕩蕩的大軍離開京城。她轉頭回了將軍府，又繼續為小娃娃做新衣裳。

隻是這一仗打得十分艱難。

又或許……將軍這邊有內應。

在姐姐臨盆那一日，將軍戰死的消息遞回了京城。

28

聽聞消息的姐姐，恰好生下了孩子。

卻因此引發了血崩。

活不久了。

我哀求過無數郎中和太醫，他們隻給我留下了這句話。

姐姐躺在床上臉色蒼白，她看著床榻上熱乎乎的小團子，眼裡還有些嫌棄。

「真醜。」

我擦幹眼淚，轉身回到姐姐面前，跪坐在榻上。

看著還在熟睡的孩子，應和了一聲。

確實很醜。

剛出生的孩子皺巴巴的，太醫說得過一個月才能長得好看。

姐姐忽然沉默了，笑容有些苦澀：

「我大概，等不到那時候了。」

姐姐和將軍一早就定下了孩子的名字。

男孩，就叫齊穆越。

穆越穆越，愛慕月兒。

29

將軍的死，並不是一場意外。

又或者說卷進了朝堂波譎，總之這件事情背後的推手，是我跟姐姐都觸及不到的。

但終究以身殉國，被封了異姓王，才剛出生的齊穆越繼承了王位，成了年紀最小的王爺。

而姐姐因為血崩虧空了身體，注定是活不久的。

齊家旁支紛紛上門，都想撫養這個孩子。

畢竟這是白撿來的潑天富貴。

但是他們隻想要富貴，並沒有一個人真心想要養這個孩子。

若是這般任他長大，極有可能會毀了這個孩子的一生。

將軍的孩子，不該成為一個無用之人。

我陪著姐姐靜坐了一夜，下定了決心。

「姐姐，以後我替你護著這個孩子。」

當我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我就知道自己要放棄著什麼。

姐姐她也清楚。

蒼白的臉上滿是愧疚，她輕撫著我的臉頰，一句又一句說著對不起。

可是懷中小孩啼哭，她終究無法選擇:

「茶茶，是我對不起你。」

我抹幹眼角的淚，將這奶娃娃抱進懷裡:

「以後，我就是你阿娘了。」

30

姐姐走的那一天。

小越兒哭了一整晚，我抱著他和姐姐坐在秋千上。

我們三人一起眺望著夜空。

月亮很圓很漂亮，姐姐又問了那個問題。

她說：「以後哪怕我不在了，隻要你們抬頭看看月亮，我們依舊在同一片星空下。」

是啊，我們才看同一個月亮。

即使再也不會相見。

姐姐說過的，她並不屬於這個世界。

所以姐姐的死亡，不過是去往了另一個本該屬於她的世界。

倘若幸運一些，她會在另一個世界遇到她的將軍。

有情人……終究能成眷屬。

至於我，日後會守著這個孩子。

姐姐去了，我成了將軍府的將軍夫人。

姐姐親自去宮中求的聖旨，不會有人敢同我搶孩子。日後我會親自守著越兒長大，守著姐姐的念想。

日復一日。

我的越兒長大了，他眉眼之間有著姐姐的溫柔明媚，但更多像極了將軍。

軍營之中，他早已有了另一番天地。

而我也垂垂老矣。

看著將軍府外的風箏，在天邊也飄揚著。

路過的丫鬟聚到一塊兒嘰嘰喳喳。

「每日我們都能瞧見風箏，也不知是誰放的呢。」

「是啊，這麼多年了。竟從未有過一日的缺席。」

「……」

我看著那隻風箏，想起了曾經對那個少年的承諾。

如果幸運一些，能夠下一世。

我絕對不會辜負那個少年。

至於現在，我太累了。

想睡一覺。

——

番外

［林聞篇］

在雲城，我對茶茶一見鍾情。

我知道她心思很深，從不肯對人輕易敞開心扉。

但沒關系，我依舊願意守著她。

那場飢荒讓我們分離，我想用餘生來守護她。

終於等到了她松口，我以為我的堅持終於有了結果。

可惜天不遂人願吧。

將軍戰死，將軍夫人血崩。

風口浪尖上的將軍府，眾人眼裡的香饽饽，誰都想爭奪那個孩子。

我的茶茶，甘願入局。

以繼室的身份入主將軍府，成為新一任將軍夫人，名正言順撫養這個孩子長大。

可若是這樣。

我跟她，就再也沒有了可能。

她曾派人給我送過一封信。

信上隻有三個字——下一世。

我明白她的意思。

我的茶茶在說對不起，她會用下一世來彌補我。

我答應了她。

她的下一世會是我的。

但這一世，我還是想守著她。

我們初見始於那隻掉落枝頭的風箏，

既然無法再相守，那我每日為她放一隻風箏。

幾十年從未有過一日停歇。

直到……她去世的那一天。

我好像也沒有了盼頭，齊穆越已經長大了。

在茶茶的葬禮上，他哭得可憐。

我原想著再去見她最後一面，然後我就去陪她。

但齊穆越找到了我。

還有那一口棺材。

他說：「娘親這一生都不願意困守在將軍府，隻是為了我，不得已而為之。如今，我將她還給你。娘親沒有姓，那邊冠夫姓，林茶茶。」

林茶茶，是我的妻。

［白月篇］

對於胎穿到古代這件事。

我花了很長時間才讓自己接受。

但終究是現代人的意識，我根本就不想接受所謂的盲婚啞嫁。

所以當我知道自己有婚約的時候，便吵著父親讓他替我解除。

卻不想剛好撞見了齊嗣。

一見鍾情，大概是這樣的。

可是我跟父親說的那些話，他好像全都聽見了。

我依舊是嫁了，或許他不喜歡我。

我們之間相敬如賓，唯獨沒有夫妻間帶有的情分。

曾經我的丫鬟問過我究竟喜歡怎樣的男子。

我想了想。

心善一點的吧。

就像將軍那樣，護國護我。

可從那以後，將軍便經常救孤苦女子回府。

其實我知道他們之間並沒有什麼，可心裡還是止不住地難過。

沒關系，我白月可是現代人。

不過就是一段沒有結局的戀愛而已。

成親了又能怎樣呢？

直到那日，茶茶來了。

這個曾經我救下的小女孩，如今長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絕世容顏，美得窒息。

她瞧我的目光總是亮晶晶的，一句一句地喊著我「姐姐」。

喊得我心都快要化了。

我太喜歡茶茶了。

那一年，茶茶在我身邊。將軍也同我解開了心事，我有了最愛的人，又有了最想守護的妹妹。

我以為這個世界待我不薄。

可惜。

將軍戰死，而我血崩。

本該有屬於自己生活的茶茶，卻終究因為要照顧我的孩子，終其一生都要被困在將軍府裡。

我對不起她。

如果下輩子，我願意當牛做馬還她。

這是在彌留之際，我在想。

如果我回到了本該屬於我的世界，我還有可能遇見我的將軍嗎？

耳邊孩童啼哭，我好想伸手抱一抱我的越兒。

可惜，我真的沒力氣了。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