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我一咬牙。
「我就當著研究所所有人的面,向你示好!」
她胸有成竹地笑了,「一言為定。」
我盯著她,「一言為定。」
生日那天晚上,當眉眉給陳牧禮第十次打電話問他什麼時候到家時,陳牧禮關了機。
眉眉眼眶含著淚,小嘴抿著一言不發。
我看了看手機裡東方夏給我發的照片,溫和地問眉眉:
「要不要媽媽帶你去找爸爸?」
眉眉委屈地點頭,淚珠兒成線落了下來。
我帶著眉眉趕到餐廳樓下時,陳牧禮和東方夏正並肩往外走。
兩人臉上都有些纏綿悱惻意猶未盡的意思。
東方夏忽然喊了聲「哥哥」,撲進了他懷裡。
兩人緊緊擁抱在一起。
眉眉咬唇看著他們,眼淚止不住地流。
我心中暗暗嘆了口氣。
我本無意將孩子扯進這場成人的錯誤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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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當那天眉眉哭著對我喊出「選爸爸」時,我恍然意識到,她早已身處其中。
眉眉的話固然傷了我心,可我捫心自問,斷然舍不下這個從小一手帶大的女兒。
她從小依賴我,依賴爸爸。
隻是被其他居心不良的人引錯了方向。
她需要我,我也需要她。
那就讓她早早目睹生活的殘忍吧。
沒關系,隻要在我身邊,我會教她燦爛,教她明媚,教她正確面對生活的泥濘。
……
回到此時此刻,陳牧禮蒼白著臉僵了一會,啞聲解釋:
「那天東方說,我們需要一個正式的告別儀式,這件事我終歸是對不起她,所以我才,我才……。」
我緩緩笑了,「你出軌,對不起的卻是情人?沒關系,我不介意,不過眉眉可能要緩一陣了。」
他茫然問:
「什麼意思?眉眉為什麼要緩一陣?」
我嗓音和煦地開口:
「那天你和東方夏長達半個小時的擁抱,眉眉和我一起,親眼目睹了,你沒發現這幾天,她都對你愛答不理麼?」
「也就是她親口對我說,如果我們離婚,她會堅定地選擇跟媽媽後,我才開始擬定這份離婚協議書的啊。」
陳牧禮嘴唇翕動,聲音嘶啞。
「不,不對!我就是和東方告別而已,就是個告別擁抱!李笑,是你故意帶眉眉去的對不對?她是你親生女兒啊,你怎麼這麼狠心!」
我無比鄙夷地睨著他,睨著這個自少女時代就橫亙我在生命中的男人,冷冷開口:
「你總是這樣,明明自己在婚姻中開了小差,卻責怪我對你下手不留情;明明是你對我造成了傷害,卻責怪我崩潰不冷靜像個瘋子;明明是你自己選擇錯過女兒生日去會情人,卻指責我不該讓她看見你的真實面目!」
「我為我這麼多年浪費在你身上的人生感到懊悔,你踩在我的付出退讓上構建的所謂伊甸園,就像你這個人一樣,虛偽,自私,惡心透頂!」
「陳牧禮,我瞧不起你。」
13
我沒想到的是,陳牧禮竟然不同意離婚。
那天早晨,我心情愉悅地起床,看見他垂著頭坐在沙發上,似乎一夜沒睡。
他看見我,忽然起身,緩緩朝我跪下。
「李笑,我不離婚。我從沒想過要和東方夏在一起,我和她,隻是思想層面的情感交流,是我這幾年工作壓力時的一個放松渠道。這次的事是我錯了,徹徹底底錯了。我前幾次提離婚,是因為我知道你一定不會答應。我昨天想了一夜,李笑,我愛你,愛眉眉。你再給我一次機會,我發誓以後一輩子對你們好,永遠永遠不再有二心!」
我崩潰了,簡直難以置信,怒吼道:
「東方夏是你陳牧禮此生唯一的妻啊!你怎麼能說從沒想過和她在一起呢?那你們那幾百個文件算什麼?你們搞得這麼纏綿悱惻算什麼?」
我這麼久一步步推進的離婚計劃算什麼!
陳牧禮是個固執的人。
他似乎準備用行動來向我證明他的話。
從那天起,他每天大早一起來做早餐,我和眉眉看都不看一眼,我上班她上學,並不和他過多交流。
白天,他時不時給我發各種分享,路上飄了片很完美的落葉,中午吃的什麼菜,今天想通了什麼理論。
晚上,他洗碗做家務,臨睡一遍遍和我們說晚安,耐心又執著。
我忍無可忍,再次找到了東方夏。
見到她的時候我有些錯愕。
她整個人瘦了很多,兩邊的颧骨高高聳起,黑眼圈又大又黃,鼻子兩側多了兩個小括號,唇角不自覺往下撇。與當初第一眼在火鍋店看到的溫婉嬌媚判若兩人。
如今的她,看上去甚至有幾分刻薄。
「李笑,你騙了我,還有臉主動找我。」
她陰沉地注視著我。
我想了想,明白她說的是當初打賭,答應她當著全所的人主動示好,卻言而無信發出火鍋店視頻的事。
「對,這件事我的確騙了你。」
我老實承認。
她咬著牙,一字一頓。
「我被你害得好慘!研究所我待不下去了,所有的人都用異樣的眼神看我,我一天也待不下去了。我已經這麼慘了,你為什麼還唆使陳工,把之前給我母親治病的錢要回去!」
我怔住,「陳牧禮給你錢了?你們不是柏拉圖之戀嗎?怎麼還牽扯到錢了?」
「救急的治病錢而已,你不用把我想得跟外面要錢的小三一樣,我可沒那麼低賤。」
我好奇地問,「他找你要回多少?」
她冷笑,「你裝什麼傻,難道不是你讓他把二十萬一分不少要回去?」
二十萬。
我籲了口氣,緩緩靠在椅背上。
忽然有些好笑。
我累死累活省錢存錢的那些日日夜夜,陳牧禮一揮手,就把二十萬給了人家。
不過也隻是有些好笑而已。
與當初歇斯底裡的時候相比,陳牧禮的事,已經激不起我太多的情緒了。
我歪頭看著東方夏。
「二十萬你拿不出來?」
她憤然,「我說了是給我媽治病的錢,已經治病花掉了!」
我沉默了幾秒。
「你如果不想還,其實倒也不是沒有辦法。」
……
一個月後,院長母親突然給我打電話。
「小李,你沒事吧?」
我詫異,「沒事,怎麼了?」
她給我講了一件極其炸裂的事:
陳牧禮上班時,被東方夏的父母給打了!
「他們直接衝進來,一人一巴掌,當場就把陳工扇在地上,東方夏在旁邊哭,她爸爸咆哮說陳工把她清白女兒搞大了肚子,想用錢解決讓她打掉,大喊說他必須負責,否則要纏他一輩子!」
「所有人都不信,說是不是搞錯了。東方夏卻大聲說沒錯,她肚子裡的孩子就是陳工的!」
「陳工聽她這麼說,忽然惡狠狠罵東方夏,說是她故意勾引下藥,他是被她騙上床。東方夏也不示弱,反問說第一次下藥,那第二次第三次呢?難道也被下藥了嗎?」
掛掉電話後,我呆愣許久。
那天我跟東方夏說,不還錢也有辦法。
她問什麼辦法。
我說,「你把陳牧禮搶走好了。」
我本意是讓她助我離婚一臂之力,沒想到,她竟然採取了這麼極端的辦法。
我一時有些不敢相信。
回想那個【摯愛】文件夾裡熾熱纏綿的字字句句,隻覺荒謬至極,諷刺之極。
陳牧禮明明擲地有聲地對我說,別把他們想得那麼不堪,他們發乎情止乎禮,絕沒有越雷池一步!
他們明明談的那麼崇高至上的精神戀愛啊!
沒曾想,神壇上的愛情終於墜落,花敗泥爛,泥濘不堪。
而身為原配,當初發瘋撒潑的我,現如今聽到如此炸裂的消息,也隻覺物是人非,唏噓感慨罷了。
14
我和陳牧禮離了婚。
財產和女兒他都沒要,主動選擇淨身出戶。
冷靜期結束後籤字那天,他全程眼眶通紅,卻不發一言。
從他第一次和東方夏上床,到第二次,第三次……他自己也清楚已經沒有臉再和我說一句話了。
最後離別時,他定定看我一眼,垂頭怔了幾秒,轉身走了。
他媽和妹妹來找我鬧過,說財產分配不公平,要求重新分割,被後面趕來的陳牧禮目眦欲裂地吼了回去。
他不停嘶吼,「你們想逼死我嗎?你們想逼死我嗎?」
後來的事,我都是聽說的。
陳牧禮在東方夏八個月身孕時,在她父母逼壓下,還是和她結了婚。
沒辦酒席,隻簡單領了證。
一個月後,東方夏生下了一個腦癱兒子。
大概是那次下藥的時候懷上的。
眾人惜嘆,「孽緣結孽果,隻是苦了孩子。」
陳牧禮並沒有離開研究所,但也沒有官復原職,一直是個基礎研究員。
東方夏自從懷孕後,就沒再上過班,生了孩子後,就更不可能上了,甚至連東方夏的父母也從老家過來,就為了照顧這個腦癱孫子。
陳牧禮一個人每月 1 萬 2 的工資,要養活四個大人和一個需要時時上訓練課的孩子。
而我,事業突飛猛進。
重新競聘上崗後,創下了當年全公司績效第一的佳績,工資翻了幾番,帶了更大的團隊。
眉眉很好,我高薪請了一個年輕的專職保姆,負責給她做飯、輔導作業。我媽偶爾來幫襯,她終於承認「女人還是要靠自己才硬氣」。
經歷父母離婚一事,與同齡人相比,眉眉性格穩重了些,但仍然是開朗樂觀,積極熱情的模樣。
很像我。
我很慶幸當初沒有輕易放棄她。
……
兩年後,我再次遇見了陳牧禮和東方夏。
我帶著眉眉去醫院看扭傷腳的院長母親,出來時,與他們迎面相遇。
兩人正在門診大廳厲聲吵架。
我牽著眉眉站在圍觀的人群裡, 被他們外貌的巨大變化驚了一下。
東方夏變得幹癟、苦相,嘴薄成了一條線, 唇角往下耷拉著,正面容扭曲地咒罵:
「李笑,我們彼此都需要時間和空間平復一下,暫時先不同房吧。」
「(我」陳牧禮陰沉著臉, 身上穿著我幾年前給他買的夾克, 三十五歲的年齡頭發竟然花白一片,顯得疲憊又蒼老。
他嘴唇翻動,毫不示弱。
「你才狗屁!你們全家狗屁!爛吸血蟲!吸我不夠, 還想吸我家人!孩子治療費這麼高,你們一家吃我的住我的, 退休金一分不動攢著,還有臉嫌我賺得少!我他媽——」
他一扭頭, 突然與我四目相對。
他瞬間閉口,嘴唇開始微微發顫,眼神各種情緒交織,慌張、難堪、羞愧……
眉眉輕輕喊了一句, 「爸爸。」
陳牧禮身體一抖,慢慢伸手, 似乎想來摸眉眉, 卻停在半空, 忽然低吼一聲, 衝出了人群。
我開車回去的路上, 見眉眉一直安安靜靜沒說話, 擔心醫院一幕對她情緒有影響,斟酌著說:
「眉眉,你在想什麼, 可以跟媽媽說。」
眉眉歪著頭, 慢慢開口:
「媽媽,我剛一直在想,你的名字真好聽。」
我沒想到她竟然在想這個,不禁失笑:
「好聽嗎?媽媽一直覺得自己名字太平凡太普通, 小時候還哭過鼻子呢?」
眉眉搖頭晃腦, 用稚嫩的嗓音念起來。
「桃言李笑滿園春,鬥酒芳心與夜爭。媽媽, 多美的畫面啊!」
我一怔,腦中忽然閃過許久以前一個畫面:
陳牧禮坐在明亮雅致的書房裡,我把冒著熱起的養生茶遞給他, 無意中瞥見兩個名字, 笑著打趣。
「陳牧禮, 東方夏,你們兩個名字還挺搭,光看名字就能腦補一場纏綿悱惻的愛恨情仇。」
「人家未婚女同事, 別亂開這種玩笑。」
他垂眼, 移開了那份報告,淡聲警告我。
……
車子飛馳在春天的大路上。
窗外春光燦爛,桃李爭豔, 一派勃勃生機。
「是啊,原來媽媽的名字,真美啊!」
我笑著大聲說。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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