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商鋪在我們的共同努力下,生意也越來越好。
顧震聲見我如此有天分,有意將更多鋪子交給我打理。
便勸顧子淵趕緊將我抬正。總不好讓人覺得,顧家是個小妾在當家做主。
顧子淵卻擔憂岑心玥的病情。
她醒來以後一直情緒很激動,每次見到他便渾身抽動,一雙眼睛圓睜,頭不住地磕在床板上。
怕她傷到自己,他隻能讓大夫在她的藥裡加一些安神的成分。
他想,岑心玥是無法接受自己變成一個廢人的事實吧。
換做誰,誰又能接受呢?
他怕如果將我扶正,岑心玥會失去生存的信念,說不定會真的自裁。
就在他遲疑的時候,我去找了顧震聲。
我隻告訴了他一句話:「有姐姐在一天,我絕不為妻。」
21.
顧震聲沒再勸顧子淵扶正我。
顧子淵知道我做的事後,對我更感到虧欠。
我安慰他:「你不是答應過姐姐一個兩年之期嗎?如今才過了半年,何須著急呢?有什麼決定,等兩年到了再說也不遲。」
顧子淵怔住,眼底的情緒漸漸濃重起來。
Advertisement
他緊緊握住我的手:「阿寧,我答應你,兩年之期一到,我定不會再委屈你。」
我點點頭。
還有一年半時間,足夠了。
丹桂開遍的時候,顧子淵終於等到了秋闱,一舉在鄉試中奪冠。
隔年春闱更是一路過關斬將,高中進士,名列前茅。
顧子淵將這一切歸功於我的照料:「阿寧,沒有你,便沒有今日的我。」
顧震聲大喜過望,對我再無半點質疑,視作自己人一般看待。
還邀請了江伯父江伯母到顧家,一同慶賀。
當晚,顧子淵喝了不少,醉醺醺的時候,我將他扶回了他房間裡。
燭光下,他的臉泛起微紅,目光深邃地看著我:「阿寧,我做到了,我終於可以當官了。」
我捏著帕子替他擦汗:「你為何一定要考科舉?」
顧家是江南首富,他這一生即便打斷腿什麼都不做,也是衣食無憂。
何必要千辛萬苦的讀書呢?
「正是因為我什麼都不缺,我才要當官。
「這世上有太多初入仕途時一心想為百姓多做點事的好官,卻被權貴威逼利誘,最後不得不與之同流合汙。
「我去當官,起碼那些人用錢利誘不了我,反過來還會因為我出身商賈,不敢在我面前玩弄手段。」
我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
想起前世的後來,顧子淵當了父母官,果真實現了承諾,明察秋毫,為民請命。
若十年前我爹娘在時也有這樣的父母官,也許他們就不會枉死。
逝者已去,生者總要為他們做點什麼。
雖然晚了十年,能等到一個合適的人選讓仇人伏法,也足以告慰他們在天之靈了。
我看向顧子淵,他已經沉入了睡眠。
我輕聲道:「睡吧,做個好夢。」
畢竟這樣安穩的覺,他很快就無法擁有了。
22.
以顧子淵在春闱中的名次,他本可以入翰林院為官。
可他卻求了恩旨,去地方上任。
顧震聲雖然很不高興,但想到兒子在地方上若做出功績,也可以調回京城,到時官途會更加順暢,便也不再多說什麼了。
朝廷任命下來那天,我去了岑心玥房裡。
「姐姐如今是五品知州的夫人了,開心嗎?
「顧少爺當真是情深義重,即便去江陵府上任,也想帶你一同過去,好照顧你。
「但他是一州父母官,日理萬機,怎麼能被一個廢人拖累呢?
「所以我已經決定留下照顧你,好讓他安心赴任了。」
岑心玥聞言,無法動彈的身體又開始抽動起來,雙眼死死地盯著我,仿佛要將我生吞活剝。
這是當然的了。
她這些日子躺在床上生不如死,唯一支撐她活下去的信念,就是顧子淵不離不棄的深情。
每次見完顧子淵,她都會重新燃起生存的意志,好好喝藥,好好吃飯。
她大概心裡還在想,說不定自己有一天可以復原過來指證我的罪行,東山再起吧。
如今我卻要將她跟顧子淵分開,等於是要斷了她的生路。
她怎麼可能不憤怒?
我看著她眼睛裡漸漸跳出來的血絲,慢慢笑了起來。
「原來姐姐不願意離開顧少爺,放心,姐妹一場,我絕不會違背你的意願。
「既然你想跟在顧少爺身邊,那我唯有想辦法讓他去不了江陵府了。
「不容易啊,我們姐妹終於有一次是殊途同歸的了。」
岑心玥神情驟然驚恐,她意識到我想要做什麼,發了瘋一樣地在床上扭動,嘴巴拼命張合,卻隻能發出毫無意義的氣聲。
我視若無睹,起身朝門口走去。
身後傳來重物落地的聲音,我沒有回頭。
一切都不可能回頭了。
23.
顧子淵赴任江陵府這天,知府及本地不少官員都前來相送。
顧震聲這麼多年使了不少銀子,跟官府自是交情匪淺。
為了讓江南所有百姓知道他兒子當了官,他更是鋪開十裡粥棚,讓百姓一路目送顧子淵赴任。
就在鑼鼓喧天、萬眾狂歡的時候。
一個莊稼漢突然衝了出來,攔在知府和顧子淵的面前,跪了下去。
「青天大老爺,救救小民吧。
「有人以小民全家的性命要挾,讓小民帶來這份東西。
「求青天大老爺受納。」
知府一聽,立刻命師爺去接。
卻沒想到,莊稼漢手一縮,聲音也顫抖起來:
「那人說的青天大老爺是……是他!」
他指向了顧子淵。
顧子淵此時還以為,當真有人伸冤無門,所以才不得不冒險求助於他。
立刻便將莊稼漢手裡的賬本接了過去。
卻沒想到,隨著目光掠過每一行字,他臉上的血色也跟著寸寸褪去。
最後看完,他已經整個人搖搖欲墜。
顧震聲見情況不對,想來攙扶兒子,卻被顧子淵狠狠推開。
他眼睛猩紅地大吼:「別碰我。」
我站在遠處,看著這一幕,壓在心頭多年的大石,終於落下。
我知道,顧子淵不會讓我失望了。
24.
被埋在地底的火種生生不息,攀爬多年,於地面上滋出星火。
借著春風的勢頭,燎去掩蓋的枯枝腐葉。
火焰熊熊燃起。
真相的土壤終於重見天日。
三天後,顧子淵一紙舉告狀遞去府衙,揭發雙親多年來為九王爺販賣私鹽、偷運貢品、貪沒災糧的罪行。
當顧少爺的這麼多年,他從未過問顧家的生意。
卻在三天之內,雷厲風行地查遍所有商鋪和倉庫。
他知道無奸不商,父母能做到江南首富,不可能完全清白。
他當官,就是為了能震懾他們,讓他們不至於越陷越深。
卻沒想到,他們早就已經完全沒在泥潭之中了。
不僅如此,他還在顧震聲的書房中找到當年他陷害首富岑家,誣陷其通敵賣國的證據,也一並送去了府衙。
此事一出,朝野震驚。
有人狼子野心,欲壑難填。
有人卻在親情和國法之間,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後者。
25.
顧震聲夫婦被捕那天,是顧子淵親自陪著知府前去抓人的。
他們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日盼夜盼兒子高中當官,以為顧家從此可以既有錢又有權,卻反過來作繭自縛。
他們憤恨地辱罵兒子忘恩負義,不配當顧家子,死了下地府也無顏見祖宗十八代。
顧子淵站在知府身邊,任憑他們罵著,全程沒有看父母一眼,神情如鐵,堅硬冰冷。
隻有風偶然吹過時睫毛的微微顫動泄露了他的情緒。
那底下的眼眶早已紅了。
沒過多久,刑部的批文下來。
顧家家產全部抄沒,顧震聲夫婦斬首示眾,九王爺押送回京由天子處置。
鑑於顧子淵大義滅親,天子甚為欣慰,不僅法外開恩,不予連坐,還將他的任命調至御史臺,勉勵他不忘初心,為國為民,鋤奸懲惡。
顧震聲在牢獄中得知此消息, 仰天長笑, 笑著笑著突然沒了聲響。
待獄卒前去查看時,才發現他早已氣絕身亡。
秦氏大喊蒼天,也跟著撞牆而去。
倒是替府衙省了一筆劊子手的費用。
26.
顧子淵去京城赴任的那天,我去渡口送他。
我將自己是岑家後人的事和盤託出。
他並不吃驚。
「那個賬本如此清楚,一定是對我們顧家生意了如指掌的人才寫的出來。
「顧家的生意,除了我爹, 最清楚的就隻有你了。
「那位大哥攔路的那天,選擇將東西交給我而不是府衙,我便猜到, 是你。
「如果是外人, 大可以直接去府衙告發我們顧家, 絕不會打草驚蛇。」
果然是後來名揚天下的顧御史, 什麼都瞞不過他。
我問顧子淵:「那你知道我為什麼這麼做嗎?」
他目視前方的濤濤江水:
「你是想看看,我會不會為了一己之私包庇雙親, 毀滅證據。」
「如果我當真這麼做了, 你會怎樣?」
我堅定開口:「我會連你一起殺了。」
他悵然一笑:「所以你不是為了保護我, 讓我免受株連, 是怕我成為漏網之魚。」
我垂下眼眸,沒有說話。
船夫開始呼喚客人登船。
顧子淵走向踏板,就在腳踩上去的那一刻,他突然轉身折回我面前。
「告訴我,我娘和你姐姐被綁的事,與你無關,是不是?」
見我神情恍惚,遲遲沒有行動,岑心玥勃然大怒:
「願錦」他明明什麼都猜透了, 卻還要不死心地問這一句。
何必呢?
「阿寧, 跟我一起走。」
他緊緊拉住我的手:「我不恨你, 是我們顧家欠了你們岑家的。我們重新開始,忘掉一切, 好嗎?」
我看著他, 嘴角漾開一個笑容:
「顧少爺,你是個君子,君子與常人的不同, 就在於克己修身。
「所以你可以壓下這些仇恨痛苦,因為你覺得是顧家欠了岑家的。
「但你能克制一輩子嗎?多年以後,我容顏衰老, 你愛意不再, 你能保證不會用今日之事為利器,反過來刺向我嗎?」
顧子淵毫無猶豫:「我能。就像你姐姐, 即便她變成什麼樣, 我都會對她不離不棄。」
我搖頭:「但我不能。」
我不是君子, 也做不到那麼豁達。
將他和顧震聲夫婦割席,已是我生平理智的極限。
我不願往後餘生,看著他便想起他的爹娘是如何殺害我爹娘, 害我們家破人亡。
我怕倘使有一天, 情分不在,我會毫不猶豫提起刀子扎進他的心口。
岑家就隻剩我一個了。
我該好好活著,不能再為了仇恨葬送自己。
「顧少爺, 你我就此別過。」
錦水湯湯,與君長訣。
願君千萬歲,無歲不逢春。
熱門推薦
我不要你了
當我發現我是一個《霸道總裁》文中的惡毒女配時,我和霸總已經結婚兩年了。 按照書中的描述,還有半年我就得退位讓賢。 而這半年就是我一邊作死一邊推進男女主感情發展的半年。
擺爛狀元
當年高考,我高考成績特別好,和狀元 男神考進同一所大學。然而,我的大學 生活卻因為他的一句話被毀了。
神壇之下
我穿成了強取豪奪的耽美文女配。清冷師尊流落人間後,被 迫在伎館賣藝。我買下他的琴,將他贖出青樓。不惜性命爬上海哭崖摘取治他眼盲的血靈草。
瞎子和拐杖
宋清翊失明後,我盡心盡力照顧了他三年。他恢復視力的第一件事,是向曾經羞辱過的未婚妻求婚。我以為他隻是單純認錯了人。直到聽到他和兄弟在包廂裡的聊天......
抓馬攻略計劃
我跟閨蜜一起穿書了,系統讓我攻略陰鬱太子,讓她攻略腹黑王爺。 我倆兢兢業業攻略了五年,攻略進度停在 90% 不動了。 我:「我卷不動了,想躺平了。」 閨蜜:「那……死遁?」 我:「遁吧,一起遁。」
喜自婚來
"我借酒勁夜闖太學,要砍了負心漢陳煥,卻不想走錯了屋、認錯了人。 第二天醒來,身邊躺著太學翹楚、人稱「麒麟子」的孟嶼嵐,他衣衫凌亂,滿身紅痕。 「成親,或者,報官,」孟嶼嵐清冷的一雙鳳眸睨向我,「你自行斟酌。」 天光明亮,渾身酸疼。 我一隻手胡亂摸向床畔,粗布麻衫沒摸到,卻摸到了一片溫熱軟玉。 倏地睜開眼,身側玉體橫陳,躺著個衣衫不整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