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姐姐一心想做嫡女,終於被大夫人收養。
結果大夫人性情無趣,隻教她撥算盤看賬本,絲毫不懂如何討夫君歡心。
反而是跟著姨娘長大的我,歌舞雙絕,京中公子無不愛慕。
姐姐心心念念的小侯爺愛上了我,連他母親上門時都說:「嫡庶無所謂,最重要的是我兒子歡喜。」
姐姐發瘋殺了我,與我一同回到被收養那日。
這次,她躲在父親身後:「女兒不想被大夫人收養,情願跟著趙姨娘。」
我趕緊上前抱住大夫人的腿。
這一世,好日子終於輪到我了。
01
沈府的宋姨娘過世後,留下兩個庶女。
我姐姐沈琬容,和我,沈琬寧。
此刻,我倆一左一右地站在我爹身旁,對面則是我們的嫡母沈夫人。
我爹說:「夫人,這兩個姑娘沒了母親,甚是可憐,不如你將其中一個養在身邊。」
「我知你身子不好,同時養兩個怕是照應不過來,剛好趙姨娘她也沒有孩子,因此另一個叫趙姨娘代為照料就好。」
話音未落,姐姐已經拉住了爹的袖子。
「爹,女兒想跟著趙姨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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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爹愣住了。
他一直更喜歡我姐姐,也知道我姐姐心氣兒最高。
如今放著在大夫人身邊做嫡女的機會不要,竟然要主動去趙姨娘身邊。
「容兒,你這是……」
姐姐忙不迭地說:「爹,我真的想好了,就讓大夫人收養妹妹吧。」
說完,她就像怕此事還不落定一般,急慌慌地直奔趙姨娘的院子而去。
經過我時,她還悄悄沖我笑了笑。
「這一世,你來做這個受盡苦頭的嫡女吧。」
02
我知道沈琬容為何這樣說。
前世,她一心想做嫡女,搶先撲進大夫人懷裡。
但進了大夫人的院子後,她才意識到自己有多天真。
大夫人雖然是正妻,但完全沒有我爹的寵愛,整個院子裡冷冷清清。
而大夫人本人也完全沒有爭寵的手段,根本不會討我爹的歡心,甚至連努力都不努力,每日就在佛堂清修。
沈琬容跟著大夫人,被管教得很嚴格。
天不亮就要被婆子叫起來,洗漱穿衣,去京中的女子學堂跟著夫子上課。
回來後也不能休息,大夫人會親自盯著她學習撥算盤、看賬本,一路用功到晚上。
沈琬容苦不堪言。
尤其是,在她被賬目煩得頭昏腦脹時,我卻跟著趙姨娘去戲班子聽戲。
在她寫字寫得手疼時,趙姨娘領著我去踏青放風箏。
更別說,等我倆年紀大了,去參加京中公子小姐們的雅集會時,我被趙姨娘打扮得艷若桃李,既會唱歌又會彈琴,京中的王孫公子們都對我愛慕不已,稱我為京城第一美人。
而沈琬容卻無人問津,她沒有才藝,大夫人教她的那些東西在這種場合根本派不上用場。
好在沈琬容至少還有嫡女的身份,在說媒時佔優勢。
因此,在她愛上宣平侯府的小侯爺後,不吃不喝地跪在了大夫人面前:「母親,求您快去侯府為我說親吧。」
大夫人卻絲毫不顧她的懇求,淡淡道:「你年歲不到,此事以後再議,而且你現在如此癡情癲狂,必生大患,罰你去佛堂抄心經三十遍。」
沈琬容被罰去佛堂抄經時,我在雅集會上跳了趙姨娘教我的綠腰舞。
趙姨娘自己就是舞姬出身,這一支綠腰舞是她的絕學,我由她親自教授,在花間起舞,一顰一笑風姿綽約,挑動無數王孫公子的心弦。
據說那一日,京城人人為我傾倒,那被沈琬容心心念念的小侯爺,更是被我的一舞所打動。
等沈琬容好不容易從佛堂裡出來時,侯府求娶我的帖子已經直接遞到了沈府。
前來說親的是小侯爺的母親,老太太笑得和善:「我知道二姑娘是跟著姨娘長大的庶女,這不要緊,我也是庶女,不在乎什麼嫡庶,最重要的是我那兒子自己歡喜。」
沈琬容發了瘋。
她拎著油桶沖進我的屋子,點燃了一把鋪天蓋地的火。
我們一同死在火裡,又一同重生。
這一世,姐姐毫不猶豫地選了趙姨娘。
她對我說:「在我們沈家,嫡女的名分不過是個笑話,你去跟著那死老太婆受苦吧。」
03
大夫人這裡,的確是有些苦得。
我爹寵妾滅妻,全京城都是有名的。
隻不過上一世我們年幼,並沒能認識到這一點罷了。
進了大夫人的房間,隻覺得這裡是個雪窟,一點裝飾沒有,除了桌椅家具外,隻有一尊佛像、一盞香爐。
大夫人閉目禮佛,在幽幽的檀香中問我:「你很失望吧?」
上一世,以我姐姐的性子,進屋時一定直接把失望二字寫在了臉上。
誰能想到,堂堂主母,失寵之後,房中的陳設還不如妾室。
要知道,趙姨娘的屋子可是鋪金鑲玉,富麗堂皇,有派頭極了。
我卻隻是平靜地往香爐裡添了塊沉香:「女兒覺得,室內清簡,人心便也明亮。畢竟再多的金玉,也比不上窗外照進來的陽光。」
此刻,陽光就靜靜地灑在房間的地面上。
大夫人微微挑眉,她轉眸望向我,眸中似乎劃過一絲驚訝。
她沒想到我會這樣說。
「倒是個有意思的姑娘。」她淡淡道,「也罷,你既然跟著我,以後就是我教養你。」
「我很嚴厲,教的東西你也未必喜歡。」
我垂手:「夫人教什麼,寧兒就學什麼。」
04
堆積如山的賬目在我眼前鋪開,算盤架在桌前。
大夫人持一枚戒尺,神情冷淡:「要專注,分心超過三次,我會打你的手心。」
學看賬的確是枯燥的。
不比詩詞風月,這些數字叫人頭痛,什麼是進賬,什麼是支出,算清楚已經十分不易,更別說從中分析出什麼。
我不時也會昏昏欲睡,這時大夫人的戒尺就會落在我的掌心。
其實她打得並不痛,但我還是立刻一個激靈。
大夫人收起戒尺,低聲道:「很辛苦吧?」
我搖搖頭,想了想,又點頭:「是很辛苦。」
大夫人眸光一暗。
我接著說:「可是我知道,如果我不會這些,以後嫁出去做了主母,人人都可以仗著我不懂,欺負我、糊弄我,到時一定會更辛苦。」
「人總要吃苦,女兒寧可吃學習的苦,也不想吃無知的苦。」
大夫人微微揚眉。
她其實是個很好看的女子,眉目依稀可見當年的清秀。
隻是現在素衣禮佛,身上帶著沉沉的暮氣。
其實我很喜歡她,她雖然對我永遠是淡淡的,卻會在天涼換季時,半夜悄悄來幫我掖好被子,再悄悄離開。
但我爹不喜歡她,素日裡很少來我們的院子。
那天傍晚,我爹總算來了。
他每個月會來一次大夫人這裡,算是給正妻的面子。
那一日,院子裡的下人都會高興地忙碌,氣氛比往日歡快很多。
可這一次,爹坐了還沒半個時辰,院子外面就傳來了歌聲:
「鴉翎般水鬢似刀裁,小顆顆芙蓉花額兒窄。待不梳妝怕娘左猜。不免插金釵,一半兒蓬松一半兒歪。」
爹忍不住問下人:「誰在唱?」
下人道:「是趙姨娘在教容姑娘學唱歌呢。」
片刻後,趙姨娘便帶著一陣香風走進來。
她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牽著同樣花枝招展的沈琬容。
「沈郎聽見容兒唱歌了?是不是比我當年唱得還好呢?」
我爹眉目微展:「想當年,你在湖心亭與我初遇,唱的也是這首曲子。」
趙姨娘羞怯道:「沒想到沈郎還記得。」
「奴家這嗓子如今是不比當年了,好在能將這些教給女兒——容兒,請你爹爹去房裡,再唱一遍如何?」
沈琬容立刻乖巧地上前,拉住我爹的袖子:「爹爹,我和姨娘都想你了,院子裡還備了茶水果子,爹一邊吃一邊聽我唱好不好?」
她和趙姨娘一左一右,巧笑倩兮,不過片刻的工夫,我爹已經被拉走了。
大夫人的房間裡,隻留下一地的寂靜。
幾個小丫鬟難免露出沮喪的神色——老爺一個月就來這麼一次,還被搶走了。
「夫人,那這菜是上還是不上?」
今晚的許多菜,都是小廚房得知老爺要來,特意做的。
大夫人還沒開口,我站了起來。
「上啊,為什麼不上?」我說,「我爹不吃,我們吃。」
「怎麼,難道男人不來,咱們女人就連飯也吃不了了?上,都上,今天有珍珠燴八仙是吧?我最愛這道菜,一個人都能吃掉一盆。」
丫鬟們被我說得昂揚起來,立刻開始布菜,整個屋子的氣氛再次熱鬧起來。
大夫人看我一眼,良久,少見地笑了一句:
「好丫頭,是個爭氣的。」
從此之後,大夫人就常叫小廚房做這道珍珠燴八仙。
我吃了無數碗,仍然沒能再見到爹。
他幾乎日日留在趙姨娘那裡,府裡得了什麼新鮮的好吃的、好玩的,他也都先緊著趙姨娘和沈琬容。
白天的時候,沈琬容見了我,笑得耳墜兒都在亂晃。
「瞧見了嗎?嫡女又如何,爹的心在誰那,誰就過得尊貴體面。」
「你那老太婆是個廢物,你就等著跟她學成個小廢物吧。」
她等著看我難過得要哭出來的表情,我卻神色不變,淡淡道:
「姐姐,你有沒有想過,小曲兒這種東西,是戲子優伶才唱的?」
「趙姨娘現在能讓你唱小曲兒來邀寵,以後就能作踐你更多。」
沈琬容的臉色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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