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去哪裡?」
「去所有人找不到的地方。」
22
他連機票都買好了。
但也沒意料到,就在這天,我弟死了。
我愣愣地問:「是不是因為我,因為我沒借錢……」
我想起從前在我懷裡哭的那個男孩子。
他從出生下來身體就不好,開口說話也比別人慢。
我甚至從來沒聽他叫過我一聲姐姐。
我以為我不會難受的。
可聽到他去世的一瞬間,我還是跌倒在地,失神了很久。
周澤川帶我去了我弟的葬禮。
我媽哭得暈了過去,我爸一瞬間老了很多。
他用這輩子都沒有過的,極其溫柔又充滿父愛的眼神看著我:「我就剩你這個女兒了……」
「跟我去房間拿個東西吧,是你弟留下的,他說很喜歡你這個姐姐。」
我還以為他真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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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進了房間後,他突然拿起一把刀朝我揮過來。
他用盡渾身力氣,就是想砍了我。
所有人都以為他的目標是我。
後來周澤川去攔他,他立馬拽住他的手按在牆邊。
手起,刀落。
他拿著那把刀,硬生生砍斷了周澤川兩根手指。
隨著一聲悶哼,鮮血濺在牆上、地上、人的臉上。
周圍響起刺耳的尖叫聲。
周澤川躺在地上,痛得昏死過去。
我感覺整個世界都灰暗了。
整顆心仿佛被巨石狠狠砸了一下,我尖叫著不顧命地跑過去:「你要殺就殺我啊,你害他做什麼!」
「你這個瘋子!」
「你害他做什麼!他、他……」
他是個鋼琴家啊。
他明明……可以很順遂地過完這一生。
我發瘋似的拿著旁邊的凳子往他身上砸。
周圍靜悄悄的,隻有我爸呵呵的笑聲。
「穆思思,一家人就要整整齊齊,我和你弟弟都會在下面等著你的。」
我兩眼一黑,徹底暈了過去。
23
醒來後,我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不吃不喝幾乎三天。
眼睛幹涸。
胃疼得難受。
程月明在外邊敲門:「你哥沒事了,你出來看看啊。」
我抱著膝蓋,眼淚一直流一直流。
怎麼會沒事啊。
我親眼看著……
程晉踹開門時,我已經渾身無力地躺在床邊。
他一把拽起我的胳膊:「不要再傷害自己,這件事跟你無關!」
他雙手捏得我肩膀生疼:「我帶你去看他!」
他眼裡情緒復雜,有心疼,有隱忍。
還有些,我看不懂。
我跪在地上,說:「我不去,求你們,別再管我了。」
我怕看見他的樣子,我會發瘋。
我時常會做夢。
夢裡,周澤川坐在鋼琴旁邊,指尖躍動,神色淡然優雅。
那雙修長漂亮的手,曾幫我挨過鞭子,幫我系鞋帶,也曾拿著筆一遍遍描繪過我的五官。
畫面一轉,是我爸拿著刀,狠狠朝他砍下來。
我尖叫著醒來,渾身湿透。
我開始無緣無故地流淚。
房間的鐵盒子裡還放著我寫的借條。
很奇怪,我是欠債人,借條明明應該在他手裡。
這些年來,我總覺得欠了他。
所以我一有時間就去外面兼職,想盡一切辦法賺錢。
就是想,我和他之間能兩清。
可現在還怎麼兩清啊。
我這一輩子,都還不了他一隻手。
24
冬天到了,下起了雪。
方婷有時候會來學校看我,把周澤川戴著手套的憔悴的照片重重摔在我臉上。
「你害他這麼慘,你怎麼不去死。」
「他手指沒了,鋼琴生涯毀了。」
粉絲數量驟減,演奏會取消,所有認識他的人慢慢從欣賞羨慕變成了可憐與嘲笑。
「他恨死你了,你最好永遠不要出現在他面前。」
「他說這輩子做的最後悔的一件事,就是遇見了你!」
「我會和他結婚,照顧他一輩子。」
她說完,踏著高跟鞋走了。
我沒穿外套就跟了出去,凍得滿臉通紅。
「……有什麼我能幫忙的嗎?」
她嘲諷地看著我:「還嫌害他不夠嗎?」
我沒有底氣再跟她說話。
周澤川受傷時,我沒能力阻止,他受傷後,我也不能像方婷一樣傾盡財力資源去救他。
從始至終,我就是個沒用的人。
25
周母生了場大病,至今未好。
我提了水果去看她,她指著門讓我滾。
我向她鞠躬:「您保重好身體。」
「住嘴!別再讓我看見你!」 她捂著臉哭,「要不是澤川怕你沒父母幫著被人欺負,求著我讓我幫你,你以為你憑什麼……」
「我就不該慣著他,就不該慣著他。」
退出房間後,我躲在牆角哭了很久。
走到周澤川病房前,我偷偷往裡面看了看。
他躺在床上,往日意氣風發的少年如同折了翅一般。
我不敢再向前,連句對不起都說不出。
26
大三這年,我選擇了去山區支教。
程月明指著我的鼻子罵:「你瘋了,你這身體狀況能教別人?」
我笑著說:「我已經好很多了。」
她抱著我哭:「好什麼好,一米六五的個子都快瘦成筷子了。」
我看著窗外,無意識地揪著衣服。
「你就讓我去吧,不然……我都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麼了。」
27
山區條件艱苦,我卻感到很輕松。
這裡的孩子眼裡都有些對未來的渴望,對生的渴望。
我很喜歡和他們在一起玩遊戲。
我教他們知識,也跟他們一起丟手絹、捉迷藏。
半個月後,學校突然有人捐贈教學物資。
我看著熟悉的標志,才知道是程晉來了。
他這個人總這樣,走到哪裡都得高調一番。
和他聊天時,他說:「周澤川要結婚了。」
我一瞬間僵了。
他又問:「要回去嗎?」
我搖了搖頭。
我不想再打擾他了。
28
我教學的班裡一共 30 個學生,二蛋是這裡面最調皮的。
後來我才知道,他爸媽總打他。
越打,他反而越叛逆。
雨夜,雷聲轟鳴。
有人找過來說,二蛋離家出走了,現在都看不見人影。
我急忙穿了衣服,跟著人群一起去找。
我是在崖底發現他的。
他昏迷不醒,額頭發燙。
我沿著山坡小心翼翼下去,卻沒料到,此時一塊巨大的石頭狠狠朝我砸了下來。
胸腔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我疼得暈死過去,十幾分鍾後,又奇跡般地醒了過來。
我抱著昏迷的二蛋一路跑到衛生所。
一邊跑,我一邊在他耳邊不停嘮叨:「二蛋啊,下次再離家出走,屁股都給你打爛。」
凌晨一點的衛生所燈火通明。
奇怪的是,醫生護士都以一種驚恐的眼神看著我。
我跟他們解釋:「我是支教老師,這個學生淋了雨,發燒了。」
護士手都在抖:「你、你、你…….」
我抹了把臉,突然發現有什麼液體不停地從眼睛、鼻子裡往外冒。
除去雨水的洗禮,令人犯嘔的血腥味越發嚴重。
和我一同支教的同學張夢尖叫著跑過來:「穆思思,你沒事吧,來人啊,救救她!救救她!」
我愣了一下,說:「沒事,就是被石頭砸了一下而已。」
我以為我沒事的。
哪會有我這樣的病人,能跑能跳,腦子清醒得不像話。
我往前走了幾步,看見牆壁上的倒影。
一個渾身湿透的女人,牛仔褲盡是汙漬,藍色的短袖都被染得烏紅。
窗外雨聲轟鳴,樹影搖曳。
胸腔一震,我突然心口陣痛,雙腿酸軟,所有器官像是瞬間陷入衰竭。
幾個人把我抬到手術床上,旁邊的醫生暗自搖頭。
「聯系她的父母吧。」
我狠狠抓住護士的手,驚醒:「不要。 」
我突然意識到,我可能要死了。
一群人頂著一張張陌生的臉圍在我的床前,眼神裡全是憐憫。
我忽然就很想很想周澤川。
其實,我一直就很想他,吃飯的時候想,跑步的時候想,睡覺的時候也想。
隻是在這時,這種思念徹底達到頂峰,再也抑制不住。
我踉跄著從床上跑下去,疼得全身麻木。
張夢哭著過來扶我:「別再動了,你會死的!」
我想去找周澤川,但我想起,這裡離他大概兩千公裡。
坐火車太慢,坐飛機可能過不了安檢。
我握著手機,想給他打視頻,又怕自己這個樣子嚇到他。
哦,對了,他要和方婷結婚了。
要是見了血,應該不吉利吧。
最後,我隻發了兩條短信。
「哥……」
「祝你幸福。」
這是我第一次叫他哥。
片刻後,一個紅色的感嘆號出現在我眼前。
我突然泣不成聲。
喉嚨又痛又痒,我抓著張夢的手。
「能不能……幫我去找一個叫周澤川的人……」
29
牆表的鍾,才剛剛轉過半個小時。
我卻覺得過了很久很久。
久到我以為這輩子都見不到他了。
直到門口傳來一陣腳步聲,有人推門而入。
恍惚中,我好像看見了周澤川的影子。
他抱著我,連手都在抖。
原來, 我還能見他最後一面啊。
他嚷嚷著什麼,我也聽不清。
「周澤川……」
我拉著他溫熱的手, 笑了笑,說:「我住的地方,枕頭下有一張卡, 是、是我要還你的錢,密碼是你的生日。」
好痛啊,渾身都好痛。
但是心裡卻松了一口氣。
這些錢,我一直記掛在心裡, 就好像這些年間, 我和他之間隔著的一座橋梁。
其實還有很多話想說。
已經來不及了。
周圍一切都變得模糊。
我知道, 我要走了。
我強忍著,把最後一句話說出口。
「我其實,一點也不想當你妹妹……」
這句話,
我已經藏在心裡很久了。
30
「穆思思, 你看清楚,我是誰?」
程晉愣了很久, 才發現懷裡的人已經沒了呼吸。
她認錯了他兩次。
一次是初遇,一次是永別。
他眼眶發紅, 看向在一邊抹眼淚的陳助理:「準備車。」
後者一怔:「程總?」
程晉小心翼翼地把人抱起, 聲音輕得像是破碎的雨滴:「我們去市醫院。」
他嘀咕著:「她會沒事的。」
幾個人把我抬到手術床上,旁邊的醫生暗自搖頭。
「(穆」他卻覺得很遠,很重。
他抱著的這個小姑娘啊。
自始至終, 從不曾把他放在心裡過。
其實也無妨,若有時間, 他能陪她很久,總能走進她心裡的。
右腿一軟,他跪在地上,難以克制地把她往懷裡抱。
「穆思思, 你醒過來啊,別睡。」
「別睡……」
可她再也沒能醒來。
31
被關在家,已經不知道多少天。
連手機都被沒收。
母親以生命為挾,他拿她毫無辦法。
其實他明白,母親這麼做,無非是不讓他見穆思思而已。
可他從未怪過她。
自始至終, 該恨的人隻有穆力一個,已經去牢裡蹲著了。
周澤川伸了個懶腰。
他向來拿得起, 放得下。
兩隻手指沒了, 起碼還剩下八個。
他看向窗外,陽光明媚, 如同他遇見穆思思的那個夏天。
13 歲的女孩子,應該在父母懷裡撒嬌。
可她不是,倔強得令人心疼。
誰能想到,這個女孩子, 在某個雨夜曾救過他的命呢。
那時他發誓, 一定要對她好。
在國外時,他給她買了很多東西。
託母親送過去時,卻得到她「專心備考,不希望別人打擾」的消息。
也好, 她本就該有屬於自己的璀璨光明的人生。
穆思思,你可一定一定要,當個幸福的小姑娘啊……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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