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陸野剛搬來那天,我們好多人都在小區裡看熱鬧。
因為除了滿滿一貨車的精致家具,還有那架黑色的三角鋼琴。
陸野在樓下背著書包乖乖坐在椅子上等搬家人員搬東西。
有小朋友上去跟他搭腔,他一臉茫然。
小區裡最擅長打聽消息的王嬸帶著滿足的表情走了回來:
「是那個陸老爺子的孫子,嘖嘖嘖,聽說媽媽是跨國公司的千金,孩子長得漂亮吧。
「可惜是聾子。」
是啊,聾子怎麼彈鋼琴?
王嬸繼續碎嘴子:「五歲時發了場高燒,耳朵燒聾了。」
人們的八卦心得到滿足後,便都慢慢散開了。
隻是那個小男孩兒,還是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樹下,望著大門口的方向。
好像在等著誰。
直到快黃昏,陸爺爺拄著拐下樓來,兩人都沒說話。
但陸野很乖,站起來就跟著老人上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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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小區裡成群結隊打打鬧鬧的小破孩們來,陸野顯得格外孤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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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小孩們在捉迷藏爬樹時,他就安安靜靜地坐在那棵大梧桐樹底下。
有時候是看書,有時候玩模型。
更多的時候是跟陸爺爺下圍棋。
我就是覺得很不爽。
一個什麼壞事都沒有做過的小男生,憑什麼被這些小破孩這樣辱罵。
我氣不過,抓一把沙子就丟在他們身上:
「人家不是啞巴,隻是不想跟你們這些幼稚的家伙玩!
「你們才是白痴略略略!!」
個頭最大的那個李胖虎手裡的糖葫蘆被我撒了沙子,氣得嗷一聲就撲過來要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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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小時候脾氣也大,跟小朋友打架是三天兩頭的事。
撸起袖子就跟他打了起來。
我個子小,哪兒打得贏他,很快就被他摁在地上。
他掐我的臉:「蘇團團你再管闲事我揍死你!」
我一口咬在他胳膊上,死不松口。
李胖虎甩不開我,疼得嗷嗷哭,情急之下抓了旁邊的一個石頭就要往我頭上砸。
我死死閉上眼,但仍然不松口。
沒有疼痛。
卻聽到李胖虎哎喲哎喲慘叫起來。
我睜眼。
他的胳膊,被人拽住了。
是陸野。
他力氣好像很大,抓著李胖虎胳膊的地方,皮膚泛白泛黃。
像是快要扭斷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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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胖虎跟那群小破孩跟陸野跟我道了歉。
低眉耷眼地溜走了。
「原來你聽得到啊?」我手腕疼,甩了甩,「還以為你沒戴助聽器。」
他偏頭指了指耳朵,我看到裡面的助聽器換了新的。
小小的,幾乎跟耳機一樣。
「那你怎麼不揍他們啊?」我不滿道,「他們都罵成那樣了,你不生氣?」
他看著我,眉眼平靜。
他的眼睛在陽光下像是慄色的玻璃球,折射出兩種光線。
一種向陽,一種陰鬱。
我還在呱啦呱啦罵個不停:「你得揍他們。
「我爸說了,有人欺負你的時候你記得揪住那個領頭的,死命揍他。
「以後他們再嘲笑你的時候就會想起你那天不要命的樣子。
「這樣就不會輕易再嘲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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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眼睛眨了眨,睫毛好長。
我臉上被蹭掉了一點皮,火辣辣地有些疼。
我抬手想去摸,被他拉住手。
他打手語,但喉嚨裡也發出一些發音不太完美的詞:「等,著。」
啞啞的,好像很久沒開口說過話了。
後來我跟他熟了才知道,他失聰後就不愛講話。
越不講,發音就越生澀。
嘲笑他口音的人也就越來越多。
他覺得煩,索性就懶得再開口。
陸野走開了。
我等了會兒,遇到從樓上下來的江盞。
他看到我臉上的傷口,笑了我幾句。
從兜裡掏出一張創可貼給我貼上,還在我傷口上摁了下:「看你以後還亂打架不。」
我疼得龇牙咧嘴。
陸野回來的時候,恰好看到這一幕。
我跑去他旁邊拽著他胳膊,然後又拉著江盞一起往家走:「去我家吃飯,給我作證打掩護,免得我媽知道我打架又得揍我。」
結果回家後,我爸一眼就看出來了:「嘿,小朋友又跟人打架了是吧?」
我有點緊張,怕他跟我媽告狀。
我爸板著臉,故作兇巴巴,最後卻忍不住自己先笑出來:「下次再掛彩我就告訴你媽了啊,去洗手吧個笨豬豬。」
22
那天後。
我們三人便走得越發親近,上學放學都擠在一起。
陸野家的保姆管他嚴,不讓他在外面亂吃東西。
有一次我買了烤腸吃,吹了兩口就往陸野嘴裡塞。
陸野的保姆姍姍來遲,在校門口抄著手臂瞪他。
眼神特別兇。
陸野頓了下。
保姆走過來一巴掌奪走我遞過去的烤腸:「又是你!
「我們家小野從來不吃外面的路邊攤的!前幾天吃壞肚子就是你幹的吧?
「你這丫頭片子怎麼什麼都亂給別人吃……」
平日裡安靜乖巧的陸野突然伸手,聲音很冷:「還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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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姆愣了下。
又不好發作。
畢竟陸野從小就是她帶大的,他也是最聽她話的。
雖然她僅僅是衝著陸家的錢才照顧這個小兔崽子這麼久。
好在她向來巧舌如簧,她說什麼陸野就聽什麼。
陸野最依賴的也是她。
但這才搬過來幾天,他竟然敢為了個丫頭片子跟她唱反調了?
保姆彎腰下來,試圖像以前那樣恩威並施哄他:
「小野乖,劉媽媽也是為你好,這些東西吃了會拉肚子的……」
陸野笑了笑,打著手語。
保姆臉色蒼白,不做聲了。
我因為為了跟陸野交流方便,也學了點手語。
他說的是:「上次拉肚子,是因為你懶得做飯給我吃了隔夜菜。
「有些事我不想說,別真的就把我當傻子。
「以後我的事,你少管。
「你隻是個拿錢辦事的保姆,不是我媽。
「我媽,是三堇集團的董事長。」
最後一句話,我竟然從一個小孩兒的手語裡看出了威脅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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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姆身體晃了晃。
好像什麼東西被戳碎了。
她沒想到,一個這麼小的男孩兒,竟然什麼都知道。
都看得懂。
保姆先回去了。
陸野選擇跟我和江盞慢慢走回家,一路上我們吃了不少零食。
我問他:「這保姆又偷錢,對你還這麼壞,你們家怎麼還不把她辭退了?」
陸野:「懶得換。」
後來我漸漸發現,陸野骨子裡那點野性大概就是因為那次我護著他打架,全被激發出來了。
再往後,幾乎就沒人敢欺負他。
他才是我們三個人中,打架最兇的那一個。
25
我有一段時間大概是言情劇看得多了。
特別迷江盞那種類型的男孩子,也是上初中後,江盞有一次在我樓下等我上學。
那天我探頭向外看去。
江盞穿著白 T 恤,黑的短發,拿著顆籃球在樹底下站著。
風吹過,白雲、陽光、少年、蟬鳴。
每一樣都足夠令我怦然心動。
我甚至覺得,好像很早很早以前,我就喜歡上了江盞。
從那天起,我的眼睛便天天都粘在了江盞身上。
他不喜歡大大咧咧的女生,我就學會留長頭發,穿白裙子。
他喜歡莫菲菲,我就開始各種模仿莫菲菲的打扮。
學她走路說話,聽她喜歡的歌。
那些言情小說寫得沒錯。
原來喜歡一個人的時候,真的能卑微到極致。
後來莫菲菲過生日那天,他們在一起了。
26
那天也是我一生中最黑暗的一天。
我爸出了車禍,連最後一眼都沒來得及見到,我媽接到電話當時就暈了。
我六神無主,不知道該怎麼辦。
電話是派出所打來的,讓我們前去認屍。
我媽暈倒後,我打完急救電話找了救心丸給她吃下,想去隔壁找江盞跟他爸媽幫忙。
敲了許久也沒人。
我突然就像被抽掉了全身力氣,坐在樓道裡失聲痛哭。
我爸爸……早晨出門的時候還跑進我房間,用胡子扎我臉叫我起床:
「笨豬豬起床,太陽曬豬屁股啦……」
還說下班後給我帶棗泥卷兒吃。
他還說周末帶我去海洋公園。
怎麼就食言了呢?
我渾身都在抖,樓底已經傳來救護車的聲音。
27
我坐在地上,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突然有人衝我伸出手,我抬頭。
是陸野。
他好像剛打完籃球回家,頭發湿漉漉的,還有些微微喘氣。
他沒說話,比著手語問:「怎麼了?」
我話不成句:「陸……陸野……我爸……我爸被車撞了……我媽……我媽暈倒了我打了 120,江盞他們又不在家……」
他耐心聽完,揉了揉我的頭發:「別怕。」
然後拿出手機打電話。
替我打聽情況,確認到我爸真的沒了。
他陪我坐在地上等了會兒,救護車到了,我媽悠悠轉醒。
我要跟上去,他拉住我的手:
「做好心理準備,跟他好好說再見。」
我淚如雨下。
28
我媽一直躺在病房裡,一動不動,望著天花板流眼淚。
我二伯父陪我去認的屍。
清點遺物的時候,看到那一盒被撞得碎成粉末的棗泥卷時。
我號啕大哭,哭得坐在地上喘不過氣。
從今以後,我就成了沒有爸爸的小孩兒了啊。
再也沒有人會用胡子扎我叫我起床。
也沒有那個無論加班多晚回家,總是會給我帶小玩意兒小零食的人了。
陸野從頭到尾一直都陪著我。
他讓他家司機送我們回家,陪著我跟我媽回家。
給我們提前找好殯儀館辦葬禮。
第二天上車的時候,我抱著遺像從屋子裡走出來。
那天很冷,陸野替我打傘,他穿著一件黑色外套。
可能是看我還穿著昨天的衣服沒換,馬上又要去葬禮,徑直脫了他自己的外套給我罩在身上。
全程都沒說什麼。
29
「團團!」江盞跟他父母匆匆趕回來。
江盞穿著白色衛衣,就是昨天同學群裡他們一起去看電影的那件。
他旁邊坐著莫菲菲。
兩人的背影被同學拍了下來。
我這時候腦子裡什麼都裝不下。
隻想著待會兒葬禮上我還有沒有勇氣再看我爸爸最後一眼。
他就快被火化,被裝進那一方小小的盒子裡。
那麼小的盒子。
怎麼就裝得下那麼大一個成年人呢?
江盞見我不說話,彎腰低頭:「團團別怕,我爸媽都在,以後我們一家都會照顧你跟你媽媽的。」
恍惚中,少年的承諾就像往我心裡撒下了一顆種子。
那顆種子暗暗生根發芽。
最終結出那朵不屬於我的花。
30
我爸走後,我變得越來越不愛講話。
甚至天天晚上做噩夢,夢見我爸出車禍被撞得面目全非的模樣。
我每天悶頭讀書學習,好像那樣就能分散我對我爸的思念跟感情。
我媽也變了。
天天酗酒,家裡經常性看不見人。
我媽不管我了。
我知道她也在掙扎,在自救,她沒辦法整理好自己又來照顧我。
江媽媽每天喊我去他們家裡吃飯,變著花樣地做我愛吃的飯菜,把我當家裡人。
甚至有時候會跟江盞講,要好好照顧我。
我知道,江盞對我那麼好。
其實就是覺得我可憐。
但那時候我急切渴望著汲取那微末少許的溫暖。
江盞對我的一點點好,被我當成救我出苦海的救命稻草。
直到那天放學,我被幾個女生拉到校外的一間網吧廁所裡。
31
她們說我賤,說我勾引江盞。
說我不要臉。
但江盞跟莫菲菲在一起沒多久就分了手。
他說他跟她性格不合適。
那些女生把我頭發剪得亂七八糟的,我想還手,有人往我胸口上踹了一腳,痛得我根本爬不起來。
一整天,我都被迫坐在她們旁邊。
我手機被她們拿走了,網吧老板是她們的朋友也不理會我的求救。
直到晚上,網吧外頭來了幾個黃毛青年。
一進來,就衝她們打招呼擠眉弄眼吹口哨。
我隱約感覺不妙,趁他們不注意,我猛地衝出去。
卻在門口被另一個黃毛直接抱住。
一把扔上一輛小面包車。
路上,男的勒住我的手,把我的校服紐扣解開。
女的則是拍照。
那時候,我才知道。
我爸之前教的,其實也沒那麼好用。
當真正力量懸殊太大的時候,我的那點掙扎反抗,在這麼多人面前,都是無用的。
32
拍完之後我就被扔下車。
手機也還給我了。
我給江盞打電話,他又沒接。
哆哆嗦嗦準備報警的時候,陸野的第三十六通話電話打了過來。
他跟他家司機趕到的時候,我哆嗦得就像剛從水裡撈出來似的。
他的聲音很低:「莫叔,報警。」
他蹲在我對面,少年的面容在路燈下顯得一半模糊一半清晰。
他打著手語,速度很慢,同時也在清晰吐字:
「我會找到他們的,每一個,都不會放過。」
我其實知道是誰指使的。
是莫菲菲。
那女生中途接到莫菲菲的電話,她開得免提,但我一下就認出來了她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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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後來,那伙人全部被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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