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沒有親戚能夠收養我，這個時候我們的鄰居出現在醫院，跟我說別擔心，他們會帶我回家，照顧我。

黃叔叔是我爸的同事，平時他們值班的時候，我都是在他們家裡吃飯寫作業的。

失去Ṭúₓ親生父母的那一天，我有了新的父母。

他們夫妻對我很好，本來他們就沒有孩子，平時在照顧我的時候早就已經將我當成了他們的孩子。

他們悉心照顧我，還支付我去美國讀書的費用，在我回國後，黃叔叔將他的畢生所學盡數教授給我。

我的技術進步得很快，升職也很快，剩下的隻需要熬資歷，我的前途一片光明。

別人提起我，都說我是心外科冉冉升起的一顆新星。

但是老天爺似乎看不慣我的人生過得這麼順利，黃叔叔突然心髒不舒服暈倒被送到醫院。

那天所有有資歷的醫生都在手術，隻能由我來做手術。

這不是我第一次主刀做手術，卻是我人生中做得最痛苦的手術。

我的每一步都嚴格按照黃叔叔教導我的去做，隻可惜主動脈夾層撕裂太嚴重，就算是神仙來了也束手無策。

我無力抬眼看向時鍾，報出死亡時間。

黃叔叔死在了我刀下。

是我手裡死亡的第一位患者。

葬禮結束後，我將自己鎖在房間。

我一遍遍查看手術日志，在腦子裡無數次復盤手術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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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每一步判斷都沒有錯，手術操作也沒有任何失誤，但是我沒有辦法停止自責。

我記得在我第一次主刀做手術的時候，黃叔叔對我說：「你是我見過最有天賦的外科醫生，這是你父母留給你的禮物，是上天的賞賜，你一定會成為一個令人難以企及的外科醫生，那些普通醫生會僅僅隻因為能夠觀賞你的手術而感到榮幸。」

一周後，我對著鏡子張了張嘴，發現自己連一個音節都發不出來。

我成了啞巴。

啞巴怎麼上手術臺？怎麼跟手術護士要器具？難不成真的要靠比畫嗎？

醫院讓我休假，說等我放下心裡的悲傷後自然就能痊愈，說他們期待我的回歸。

黃阿姨原本身體就不好，黃叔叔去世後，她就徹底病倒了。

我每天照顧黃阿姨，沒過多久，黃阿姨便隨著黃叔叔去了。

臨死前，她握著我的手，對我說：「不是你的錯，不要太自責。」

黃阿姨去世後，我依舊正常生活。

隻不過我開始整夜整夜睡不著，剛開始我會喝酒，後來我發現我的手開始因為酒精攝入過量而不自覺顫抖，我曾經有一雙穩如泰山的手，這是我的驕傲，也是黃叔叔的驕傲。

我戒了酒，我驚訝地發現，我以前的日子過得有多麼無聊，之前我一直都在全心全意地學習，根本不知道該怎麼打發漫漫長夜。

所以我開始在網上搜索怎麼打發時間，然後開啟了我沒日沒夜看小說的生活。

很平常的夜晚，我看完小說後關上手機睡覺。

再度睜眼，我就已經穿越到了這本糙漢文裡。

緊接著，宋晏川這個不愛穿上衣的男人就住了進來。

仿佛命運一般，無法抗拒。

16

我跟宋晏川有默契地不提那天發生的事情。

宋晏川跟我的相處方式似乎回到了剛開始的時候，有些疏離。

我穿好鞋子準備出門，宋晏川問我去做什麼。

我在紙上寫下：【買菜。】

宋晏川穿上外套：「我陪你去。」

我問他：【你可以出門嗎？】

他看了眼便利貼，聳聳肩：「隻是在附近轉轉，不會有事的。」

相比起我的緊張，宋晏川就顯得淡定許多。

宋晏川買菜的時候還會講價：「阿姨，你就送我個蔥唄。」

我扯了扯嘴角，果然有錢人更摳門。

阿姨爽快送了蔥，還送了點青菜，將袋子給宋晏川的時候，還摸了把宋晏川的手。

阿姨的嘴角都快咧到後腦勺了：「小伙子長得真俊啊。」

厚臉皮·帥哥·宋爽快接受了阿姨的誇獎，帶著我直奔下一個攤子。

我跟宋晏川滿載而歸，我的神經也松懈了下來。

走進小區後，經過拐角時，突然走在我身邊的宋晏川像是被人拽了一把，我猛地轉過身，就看到一個黑衣男人往他胸膛上狠狠刺了兩刀。

溫熱的血濺在我身上，臉上。

宋晏川捂著胸口倒在地上。

我瞪大了眼睛，我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嚨一般，眼睛霧蒙蒙的，像是被蒙了一層東西。

我大吼道：「宋晏川！」

衝過去單手捂住他的傷口，另一隻手拿出電話求救。

宋晏川因為失血過多臉色慘白，我央求他：「你堅持一下，馬上救護車就會來的，我一定能救你的！」

宋晏川扯了扯嘴角，聲音很弱：「小……小啞巴……會說話了……不再是……小啞巴了……

「我還在想你說話會是什麼聲音……結果……結果……比我想象……中……要好聽……」

他半閉著眼睛，不用說話我都能感受到他在承受著巨大的痛苦。

他的呼吸越來越弱，我感受著宋晏川的生命正在逐漸消失，我心裡傳來一陣陣難以忍受的劇痛，仿若凌遲一般。

血很多，怎麼都止不住。

救護車到得很快，我讓他們去原主工作的醫院。

到了醫院，我跟醫生口述病史，年輕醫生看到我很開心：「陳醫生，你恢復了！」

護士說：「所有能主刀的醫生都在手術中，怎麼辦？」

我站起身：「我來主刀。」

走進手術室裡，我握著手術刀深吸一口氣，讓腦子裡更加清醒一點。

劃開宋晏川胸膛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一定可以救活他。

我不記得我是怎麼走出手術室的，走出手術室的那一瞬間，我仿佛被人抽走了全身的力氣，險些跌坐在地上。

17

夏希希被一個男人摟在懷裡，她正在哭。

我跟他們匯報情況，說手術很成功。

夏希希停止了哭泣，跟我說：「姐姐，你臉色不是很好，我帶你去喝杯水吧。」

我抿了口水，恢復了點精力。

夏希希說：「剛剛跟我在一起的男孩是我的男朋友，宋先生是他的舅舅。」

好好好，我有種被配平文學偷襲了的感覺。

不想扯進男女主的恩怨情仇裡，卻意外救了男主的舅舅。

我沒說話，沉默喝著水。

夏希希跟我解釋了為什麼宋晏川會接二連三被人砍。

「宋家祖上靠著一些上不了臺面的生意起家，到了宋先生父親那一輩就基本上已經洗白得差不多了，宋先生想要徹底洗白，收掉那些生意，觸碰到了一些人的利益，所以那些人才會對他下手，以為這樣就可以震懾他。」

我垂眸盯著水杯沉默了半晌，說道：「做好人總是ŧū₌要付出代價的。」

18

宋晏川躺在監護室裡，我隔著玻璃看他。

手術很成功，我的工作完成得很好，但我還是害怕宋晏川醒不過來。

我知道他不會這麼快醒，但我還是執拗地站著，等著他醒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宋晏川睜開眼，他環視了一圈，最後視線定格在我身上。

神色淡淡的，注視著玻璃，周圍的一切仿佛都慢了下來。

我們隔著玻璃漫長對視。

我忘了我在哪裡看到過這樣一句話。

對視，是人類不帶情欲的精神接吻。

當時我還不理解這句話的意思，現在我懂了。

19

我走進監護室，檢查他的生命體徵，一切數值都很正常。

宋晏川對我招了招手，示意我低下頭。

我微微俯身靠近他，他說：「聽說你救了我的命。」

我點點頭。

宋晏川勾唇輕笑：「我想跟你有進一步的關系。」

我心裡有些忐忑，問他：「什麼關系？」

「我準備讓律師把你的名字放進我的遺囑裡。」

我愣住，手心不由自主滲出汗來。

「為什麼？」

宋晏川低沉的嗓音很磨人耳朵：「因為我準備以身相許。」

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但是將我的名字放進遺囑裡這個條件實在是太過於誘人了點。

他耳朵尖都紅了，輕聲說：「那次是我的第一次, 你得對我負責。」

我的疑惑跟震驚都寫在臉上了：「第一次？？？你都多大了！」

宋晏川瞪大了眼睛，被我氣得咳嗽了幾聲：「我純情大男孩不行啊！」

我安撫他：「好好好，純情大男孩。」

20

宋晏川身體恢復得很快, 果然那身肌肉沒白練。

鑑於我現在可以說話了，我結束了休假，重新投入到工作中。

宋晏川出院後也開始正面出擊，用雷霆手段很快就將刺傷自己的人繩之以法。

交往了一段時間以後，我們的感情也逐漸穩定了下來。

我的手術日程安排得很緊, 宋晏川也很忙, 明明是情侶卻連見面的時間都沒有。

所以宋晏川直接跑到醫院來堵我, 他生氣質問我：「為什麼不回我的消息？」

我胡亂回復他：「不是我不回你的消息, 隻是你太重要了, 我覺得回什麼都配不上你。」

他被我氣笑了：「我有些懷念你是啞巴的時候。」

我抿唇看著電腦，不再說話。

「我聽說附近有一家米其林三星餐廳, 我想著我們可以約個時間過去。

「我可以完全聽從你的時間安排，畢竟治病救人的工作更重要一些，更高尚, 我這種萬惡的資本家可以隨時更改行程。

「所以你什麼時候值班？我錯開你的行程安排去訂位置。」

我沒有搭理他，繼續看著電腦屏幕。

宋晏川疑惑問我：「你怎麼不說話？是不是沒聽我說話？」

我看向他, 隨後在便利貼上寫道：【你不是懷念我是啞巴的時候嗎？】

宋晏川看了眼便利貼, 隨後尷尬一笑，沒有絲毫猶豫就開始道歉：「我錯了, 我喜歡會說話的陳醫生。」

該說不說，每一次宋晏川都會第一時間沒有絲毫猶ŧù⁷豫地說出那句「我錯了」, 並且認錯態度極其良好，讓我不好意思發火繼續追究。

值得全世界所有男人學習。

我從抽屜裡拿出一份文件放在桌子上, 我看向宋Ťũ̂₀晏川。

「我得到了去國外進修的機會。」

宋晏川點點頭：「很好啊。」

「需要去兩年。」

宋晏川思索了兩秒後說：「我有私人飛機。」

我有些摸不著頭腦：「你是在炫耀嗎？」

宋晏川輕笑道：「不是, 我的意思是, 我有私人飛機, 不管你去哪裡, 我都去找你。」

原來宋晏川一眼就看穿了我的擔憂, 我害怕長距離的戀愛會影響我們之間的關系。

「你有天賦，你有技術, 我不能自私地折斷你的翅膀, 阻擋你成為一個更好的外科醫生。

「你用精湛的技術救了我的命，你應該去學習更先進的技術, 去拯救更多人的生命。

「我會成為你最堅實的後盾，等你飛累了，託住你, 幫助你恢復精力, 再度向更高的地方出發。

「我會乖乖等著你，等你成為你夢想中的那個人。」

我鼻尖發酸，眼淚不自覺從眼眶滑落。

宋晏川上前捧住我的臉：「我愛你, 等你回來。」

說完，低下頭吻住我的唇。

熟悉的味道充斥在鼻腔，我想起我落荒而逃的夜晚。

是宋晏川的味道。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