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許母這才冷靜下來。
她很重視長孫,尤其是優秀的長孫。
許言之上前拉住許母,淡淡地看了我一眼,說:「奶奶,她沒有鬧我的撫養權,您就不必動氣了。」
「明天學校我還要表演鋼琴,別睬她了,您來看看我練得怎麼樣。」
他拉著許母慢慢地走出了書房。
隻在身影消失前,與我默契地相視一眼。
連許熠都覺不妥,歉疚道:「對不起,我媽……」
「還有許言之,這些日子我讓他給你打電話,他卻不願意。」
我毫無意外地搖了搖頭。
許熠送我走時,難得一直低著頭注視我。
他想伸手撫摸我的臉頰,粗粝的指尖讓我不適地後退一步。
他失望地垂眸,而後眼神飄忽著進入回憶,露出鮮少的柔軟。
「我前幾天想起你給我買的二十元的盒飯,好多肉,很好吃。那時隻有你接濟我,我的朋友們對我避之不及。」
我謔笑了聲。
陽光穿過樹影窸窣而下,微風揚起他的碎發。
許熠的成熟被陽光弱化,稍顯出曾落魄時才有的惶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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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聲道:「舒念,隻有你不會放棄我。所以,我才不顧反對娶你。」
我笑:「難道不是因為當時夏詩雨拋棄你第二次,所以才抓住我這根救命稻草。」
他的嗓子像哽住了一樣:「可我真的愛上你了。」
「所以你貶低我?掌控我?看不起我?」
許熠眼尾驟然紅了:「我,我隻是不能接受你變得和她們一樣。」
「我希望你永遠關注我,永遠為我糾纏痛苦,永遠展現你很愛我。」
我輕嗤出聲:「你既希望我端莊幫助你,又希望我和城中村時一樣倔強無知單純?」
「許熠,你好可憐。你根本沒有愛的能力。」
因為他的愛無能,自視甚高,折磨我這麼多年。
許熠卑微地問:「舒念,如果這次離婚讓你滿意……可不可以再給我一次機會?」
許熠到現在都沒有認清現實。
還以為這次離婚的財產是他哄我的「禮物」。
他著急地拉住我的手:「舒念,我們再要一個孩子好不好?許言之剛出生時我們也很好,你相信我。」
我笑他:「我給過你機會的。」
「你總說再要的孩子,早在五年前我被趕出別墅那晚就沒了。」
他面煞如紙,唇齒微不可察地抖顫。
我笑得明媚暢快:「是你,殺了你的孩子,許熠。」
19
人和人的關系,不是一擊擊穿的。
破裂的關系必然是數罪並罰。
五年前,我撞見許熠和新秘書調情的那天,是許言之的六歲生日。
許言之已經大了,他很崇拜出現在各種財經雜志的爸爸。
他懇切地求我讓爸爸來慶祝生日。
前一晚,我和晚歸的許熠說明天許言之生日。
他點了點頭,平常不過地掠過我徑自步進房間。
那時我還偷偷地捏著驗孕棒。
心裡又想,等明天去醫院確認了,拿著 B 超單再在言之的生日上說。
想到這,我不禁浮出幸福和憧憬的笑。
我天真地催眠自己:即便許熠對我冷淡、挑剔,看不見我,但沒準這個孩子是新的轉機。
生日那天,許言之坐在豪華生日蛋糕前,眼含孺慕地望著大門,等許熠回來為他過生日。
他甚至雀躍又怯怯地和我討論爸爸會送他什麼。
我們從中午等到了日落、天黑。
劉阿姨把中午的飯菜撤了,蛋糕的奶油也軟塌了。
許言之懂事地沒哭沒鬧,隻是去了很久的衛生間。
我悄悄地推開門。
我看到他幼小的肩膀一抽一抽。
淚珠滴滴答答地落了滿臉滿地,下唇正死死地咬著,不敢發出一點嗚咽。
憋住的哭聲把他的臉漲得通紅。
他看到了我趕緊抹眼淚,勉強地笑,聲音還在顫抖:「我知道爸爸忙。」
我的心狠狠地被捅穿,鮮血淋漓。
我去公司找了許熠。
霓虹閃爍的落地窗辦公室裡。
那個新秘書很年輕,滿臉普通女孩的惶惑與自尊,卻被許熠逗得羞紅了臉。
許熠向我挑了挑眉,讓我識相地離開。
第二天我調走了秘書,他把我趕出別墅。
我在冬天的夜晚待了兩個小時。
那時不僅釋然了,我還感到了腹部的熱流像蛇一樣蜿蜒而下。
許熠開門時,並未發現我裙子後的血漬。
當夜還是劉阿姨送我去的醫院。
20
聽到這,許熠的神情難以置信。
我把這五年隨身攜帶的那張 B 超照片遞給了他。
許熠怔怔地看了許久。
倏然間,臉頰滑過兩道淚痕。
他的呼吸被壓得很低很低,抿緊的薄唇好像一柄鋒利的刀,插在他的心上。
我不知道他是心疼他死去的孩子,還是清楚地感知到我對他的恨。
我隻知道,心裡起了一陣陣暢快,又像被無形的手捏住,疼得窒息。
任由疼痛與窒息在身體中來回穿梭,我靜靜地看著許熠。
他寬闊的肩膀細碎地顫抖,他在哭泣,他在破碎。
我舒展眉宇,輕輕地笑了,心中的情緒蕩然無存。
轉身打算上車時,看到許言之。
他穿著身 A 中的英倫校服,站在遠處不舍地看我。
他是我世上最愛的人。
離開許家,是我們母子默契地各奔前程。
五年前,我身體恢復後就陪著許言之全球旅遊,名校遊學,名流交際。
千方萬計地為他討得許母的心,獲得許家的關注與培養。
人生如此遼闊。
許言之得不到合格的父愛也沒關系。
他值得更寬廣的世界。
許言之十一歲生日時,許熠依舊沒空來。
他沉靜稚嫩的面容,和許熠如出一轍地盛滿野望。
許言之盯著蠟燭脆聲地許願:「我想繼承爸爸的公司。」
我微笑回:「肯定的啊。」
言之盯著我的眼睛說:「媽媽,你想離開就可以離開了。」
「我大了,想去見你很容易。」
他拉起我的手,看著掌心薄繭,笑顏洋溢:「你現在攀巖好厲害。」
深秋的傍晚,餐廳浸滿金色斜暉。
許言之白皙的面龐都是金色的,像一個天使。
他就是世上愛我的天使。
我怔愣好久,最後哭得好大聲。
我完成母親應做的,他要走向自己的未來。
所以,我在收到那個刻著夏詩雨名字的粉鑽戒指時,提出了離婚。
我已經萬全準備,已經了無牽掛。
21
因為我在江城聲名狼藉,很快就去了港城。
王聲野的那套房子是海景別墅,他的誠意還是夠的。
日落日出時,我坐在露臺上看海。
很多事就隨著遠處碎金的海浪,在海平線上消逝了。
許熠卻開始了新的信息往來。
他詢問我天氣、身體與近況。
而我都沒有回。
他開始分享十三年我們的點點滴滴,分享許言之的日常。
許熠想拉住我。
我換了號碼,單獨和許言之聯系。
許言之雖然話少,但是他還是那個需要愛的男孩。
他深夜想我時,會說:「媽媽,等我長大了,我就常常待在你的身邊。」
我心滿意足地回到樸素的狀態,開始秋季的求學之旅,認真讀書。
一年很快就過去。
我學了很多東西,交換去了英國三個月,談了兩段短暫的戀愛。
快樂地忙碌,忙碌地前進。
直到途經一個灰塵漫天的工地時。
我驀然發現,撇去婚姻裡沉淪得過多的愛嗔痴,我還是應該謝謝許熠。
他託舉了我。
我不是那個怕接到爸爸欠錢的電話,每一塊錢都要算著過的舒念。
但我不原諒他。
當我收到公司一百萬分紅時,難得與夏婷聯系。
夏婷與我聊了半宿。
夏婷興奮地說:「嗨,你別說呢,許熠算是浪子回頭了。」
「他沒兩日就往我這跑,就是想聯系你。你住在哪兒啊?那麼隱蔽,許熠都打探不到。」
我住的房產還在王聲野的名下,許熠當然查不到。
夏婷繼續滔滔不絕:「這許熠鬧得和情種似的,天天蹲我。」
「我受不了了,就說你都交第二任男友了!」
「許熠這麼淡然儒雅的人,當時就蹲下抱頭痛哭,嚇死我了!」
心裡隱秘的痛稍縱即逝。
我語調如常地說:「我覺得港城適合開一家拍賣行。我過段時間回江城聊。」
22
臨行前一夜,我的前任與我徹夜談藝術。
翌日一早,又送țù₈我去機場。
他風趣地說:「舒念,有緣再見。」
我笑著親吻他的臉頰,轉身利落地進了登機口。
我不指望誰降臨拯救我,也不渴望用愛感動誰。
我足夠愛自己,愛就不會是我的枷鎖。
每一次相逢,每一次相愛,足夠體驗就夠了。
江城的一切像變了又像沒變。
我碰到許熠時,他滄桑得有些形銷骨立。
聽說,許氏因為少了王家的單子,在走下坡路。
許熠的眼眸久久、久久地望著我,最後失而復得般地笑著說:「還好你回來了。」
他粗粝寬大的手牢牢攥著我,聲音低啞至極:「沒有人為我準備胃藥,沒人留一桌菜、一盞燈等我,也沒人為我準備衣服、準備禮物……」
他還在細數「我」那些貼心的舉止。
我無奈又好笑地看著他。
離婚後,我給了管家和劉阿姨不菲的補償,讓他們去王家做工,服裝顧問我也推給了何太。
我隻是想讓許熠知道,無視人是不對的, 哪怕是管家和阿姨,也不對。
而沒有那麼貼心的照顧, 生活是什麼樣的?
我嘲笑他:「許熠, 你何苦在我這哭訴?這一年時間,足夠你調教好新的管家和阿姨了。」
他一蒙, 支支吾吾地說:「那不一樣,你愛我, 是用心的。和佣人不一樣。」
我斜著眼梢淡淡覷他,淺笑:「你不知道嗎?婚後第七年開始,你的起居都是管家和阿姨負責的,我最多隻是轉達一下你的需求。」
他神情恍然破碎, 面色驟然慘白。
說完,我看了看時間, 到和夏婷談工作的時間。
我轉身要走。
許熠拉住了我,他眼神疲憊且倉皇, 嗫嚅道:「舒念,我真的後悔了。你可以回來了。」
「我真的很愛你, 想你想到徹夜難眠, 我已經後悔了,你回來吧。」
23
我神情關愛地看著他。
許熠不光膚淺、卑劣、徒有其表。
他的自視甚高, 還讓我覺得莫名其妙。
二十四歲,我愛他愛到難以自拔,和他結婚。
三十一歲, 因為錢,我選擇維持這場婚姻,徐徐圖之。
三十六歲, 因為錢夠了, 我提出離開。
我既有願賭服輸的膽量,也有拋卻一切的勇氣。
我做的每個選擇,沒有一個是為了讓他後悔。
所有的抉擇是為了自己不後悔。
他憑什麼覺得「他後悔了」對我有任何吸引力?
我揚唇悶笑:「許熠,你覺得你值得我耗費心力嗎?」
他不可置信地看著我。
隨著發動機的嗡鳴,夏婷的帕梅拉停到面前。
我繼續說:「現在的舒念, 不會想起你。就算想起, 也會覺得不過是過客。」
我已經不怕許熠對我露出嫌惡的表情。
也不怕午夜夢回時, 想到許熠不愛我而潸然淚下。
許熠難以控制的怔忪間, 我迅速上了帕梅拉。
隻聽發動機的絕響, 我整個人像飛出去一般快速衝出馬路。
在我讀碩後兩年, 我開始籌備港城的拍賣行。
再碰到許熠時,他不是風雅成熟的,而是滿面難掩滄桑。
這兩年許氏在他的殚精竭慮之下, 終於慢慢回溫。
隻是因為過於如履薄冰的生活, 讓他不再有從前的從容與優雅了。
背有些許佝偻,之前花費大量的時間、精力保持的身材也稍顯松垮。
他變成了流落在人群裡普通的四十歲男人。
對於過往那麼矜貴驚豔的許熠, 沒有心氣、風度、泯然眾人的他, 大概是最大的處罰。
驀然回首, 沒有愛恨,也沒有惋惜。
我平淡地對他點了點頭。
他的眼神驚訝、欣喜又難堪。
在他張了張唇尚未開口時,我禮貌地輕笑, 驅車離去了。
我隻樸素地想,希望許氏好好經營,不要留給許言之太多爛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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