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在婚姻最風光的這一年,提出了離婚。
許熠笑我:「舒念,不要學那些隻要愛,不要生活的傻女人。」
然後我搬出別墅,他停了我的卡。
他總是兵不血刃,想讓我老實服軟。
但我已經為了這場離婚,準備五年了。
他這樣膚淺、卑劣又薄情的男人,有什麼值得我繼續維系這場婚姻?
1
婚後第十二年,是我做許太最風光的時候。
許熠繼承了許氏集團,兒子許言之提前被 A 中錄取,我主辦的江城最大的慈善宴下周舉辦。
而一枚五卡完美粉鑽戒指,剛剛也被許熠遞到我的手中。
作為太太,夫復何求?
春風得意的許熠扯過我的脖頸,給了我一個綿長的深吻。
我淡笑著推開他。
許熠心情很好,對於我的拒絕沒有發怒,隻松開我,調笑:「你冷淡很久了。怎麼再要孩子?」
我沒搭理他。
專心打量那枚一千萬的鑽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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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熠把外套扔進我手中,穿過餐廳走向書房。
我淡淡出聲:「圈號大了。」
默了片刻,又說:「我們離婚吧。」
搭在門把上的手頓了頓,他像意識到什麼回過頭來。
金絲眼鏡下那雙黑漆漆的眼仁,泛著水晶燈碎碎的光。
許熠不確定地問:「你說什麼?」
我沉靜地重復:「我們離婚吧。」
許熠的神情詫異又好笑:「圈號大了改就好了。」
「離婚?你不會是要學有些女人,疲倦了,拋夫棄子什麼也不要?」
我抬眸望去。
他眼睛裡的自己,羊絨披肩配米金色的真絲裙裝,一絲不苟的卷發披散在後。
溫順溫柔。
提離婚,確實像在無理取鬧。
許熠扶了下金絲眼鏡,唇畔掠過諷刺的笑:「你還想過以前被人逼債的日子?」
他的神情那麼謙和溫柔,卻充滿了上位者的俯視。
許熠伸手輕拂我耳畔,柔聲問:「你忘了之前被趕出別墅?」
記得。
我的膝蓋就是在那場十二月的夜風裡凍壞的。
他垂首附在我耳側,像蛇吐著信子一樣冰冷:「舒念,沒有我,你就一無所有,為什麼要再吃苦?」
我垂下眼簾。
瞥到了他的手機屏幕上和第五位秘書的調情對話。
他察覺到,仍肆無忌憚地亮著手機。
像摸寵物一樣撫摸我的頭發,他笑:「舒念,千萬不要學那些隻要愛,不要生活的傻女人。」
「我剛喝完酒,胃有點不舒服,給我拿點藥。」
說完就進了書房。
廚房門前的劉阿姨趕緊去拿藥了。
別墅頃刻落針可聞。
但沒關系,這不是十二月,四月的江城春暖花開。
2
我永遠都記得被趕出別墅的那個十二月的夜。
那是婚後第七年。
絢爛的江城夜景盡收眼底。
而我赤腳站在別墅前,薄薄的毛衣灌滿夜風,戰戰發抖。
生生凍壞了腿。
但我還是「沒骨氣」地繼續做了五年許太。
因為,我一無所有。
我是江城出名的灰姑娘。
賭博的爸,軟弱的媽,啃老的弟,破碎的她,費盡心機,嫁了許家。
這是十二年前八卦版對我的描述。
都以為這場婚姻裡,我是為了錢,總卑微地順從許熠的拿捏。
但豪門比世人認為的摳門。
這麼多年,我用的是他的副卡,享受的是許家名下的財產。
包括今天這枚千萬粉鑽,所有權也不在我。
我被趕出別墅時,連一輛能開出去的車都沒有。
所以,許熠理所當然地認為我提離婚是無理取鬧。
但我為這場離婚,準備五年了。
翌日,許熠好像無事發生,很早就出門。
我推著行李穿過餐廳時,伸臂緩緩一掀桌旗。
「砰——」噼裡啪啦聲,尖銳震蕩回響在偌大的別墅裡。
許熠最喜歡的骨瓷水晶餐具,變得和我的婚姻一樣,碎了滿地。
輕巧拿起餐刀,經過沙發時順勢劃破。
多年前我們恩愛過。
在這張沙發上,許熠喜歡我克制的喘息,也很喜歡讓我無聲地哭泣,更喜歡我無措的求饒。
他後來喜歡誰這樣,就不得而知了。
許言之背著書包下樓。
他稚嫩帥氣的臉有著不屬於這個年齡的成熟,脆聲說:「媽媽,再見。」
潮熱的手握了握我,頭也不回地出門上學了。
我深深地呼了幾息。
走到門前,院子盛滿晨光。
陽光恰逢其時地落在眼中,刺眼得逐漸模糊。
有淚,悄然滑落。
離婚協議書放在客廳桌上。
協議裡,我放棄了許言之的撫養權。
我和許言之,母子一場,各奔前程。
許熠說得對。
我不學那些傻女人。
我要錢和自由,要好好生活。
3
劉阿姨幫我把行李搬到了夏婷的江景公寓。
她目露可惜:「那麼多年,您就帶這麼少?」
我淺淺地笑。
所有權不在我的,拿了也會被分割。
許母對於珠寶高定類女人用的東西管得很細致,超過十萬的都登記在她名下的公司。
我想她是過來人,很熟悉如何磋磨一個無權的妻子。
公寓整面落地窗外,渾圓的落日,江面浮光像粼粼的金子。
心裡終於輕松平和了一點。
手機信息欄出現了許熠。
【真搬走?許家最好的時候鬧什麼?】
【你知道離開意味著什麼?】
平平無奇的語句預示他動怒了。
不稍片刻,我收到了停信用卡和凍結儲蓄卡的消息。
許熠:【意味著沒有我,你什麼都沒有。】
我輕笑出聲。
意料之中。
這麼多年,許熠向來彬彬有禮,又殺伐決斷。
就像被他趕出別墅的那個寒夜一樣。
他總兵不血刃地讓我服軟。
可惜,讓他失望了。
我已經有很多錢了。
停卡之於我毫無威脅作用。
4
都以為,我是為了錢才嫁給許熠。
諷刺的是,我是真的愛他。
我認識許熠時,他在和我搶最後一份十元盒飯。
那時許氏瀕臨破產,許熠是落難的鳳凰。
他是我見過穿白襯衣最好看矜貴的男人。
我接濟過他三次盒飯,和一把破漏的雨傘。
而我被我爸的債主追得工作做不了,是他救的我,東躲西藏。
一個破產的帥哥,一個被吸血的窮女。
兩個被淋湿的人,別無選擇地在一起取暖。
那時,我們應該有一點愛。
後來許氏起死回生,我意外懷孕。
我踟蹰不前地去找他,做好了拿一筆錢分手的準備。
他卻說,他要娶我。
之前的交往裡,我尚算冷靜,可以隨時抽身。
那刻,我淪陷了。
我的人生是無盡的倒霉與絕望串成的,父母都要拖我下水,都要我不得好過。
但擁有一切的許熠,卻沒有拋棄我。
我猶信神明。
將他奉為絕望的人生裡熠熠生輝的恆星。
事實證明,當你將一個男人視若神明,信仰必會崩塌。
5
我迎著正午的豔陽,從一堆酒瓶中醒來。
在許家這麼多年,我像上了發條的螺絲,從來不敢喝得酩酊大醉。
要早起為許熠和言之打理生活,也要晚睡為許母處理手尾。
酒精讓人心情變輕松了許多。
我感覺心裡的千鈞大石已經卸了下來。
我聯系律師囑咐離婚的事後,就迅速趕到了夏婷的珠寶公司。
趁著尚未正式離婚,趕緊做完最後的大單。
何太太看到我戴的那枚五卡完美粉鑽,豔羨地陰陽了句:「喲,你平時那麼樸素,這許董一繼任,就戴這麼貴的鑽石?」
提到許熠,心底還是抽了一下。
我神色如常地微笑:「何太,我這個粉鑽和你接下來的,可比不了。夏婷費了老勁給你找的。」
何太眼角的細紋都撐開,期待地看著我。
這枚粉鑽,獨獨被我戴了出來。
何太最喜歡攀比,這枚粉鑽雖不合手,但它可以讓我成交。
我將夏婷準備好的珠寶盒子推到她跟前,說:「五卡、緬甸、無燒、SSEF 認證鴿血紅。」
每說一個詞,她臉上的驚喜就越來越大。
我最後說出:「最頂級。一個月後的江城慈善宴會,絕對萬人矚目。」
何太立刻拿筆籤單。
江城最大的豪門宴會,萬眾矚目,多少太太每年就為了這一場。
何太走後,夏婷衝我豎起拇指:「能屈能伸,硬是憋住沒說離婚的事,牛啊。」
我笑:「為什麼要和錢過不去?」
混跡江城富太太圈十年。
我從被鄙薄,到熟識,到被捧,付出多少隻有我自己知道。
從她們身上得到利益,是應該的。
夏婷利落地把三百萬佣金打給我。
轉賬信息和許熠的信息同時跳出手機信息欄。
【舒念,知道錯了就回來。】
【×× 銀行賬戶已收到 3000000.00 元。】
我皺著眉,哼笑出聲。
許熠一如既往地高高在上,此刻就像跳梁小醜。
可我能在江城的太太圈有一席之地,又怎麼會不把退路鋪好?
6
我對他的愛,是在婚後第七年消磨殆盡的。
在此之前,我甘之如飴。
籤完苛刻的婚後協議,沒有婚禮,我無聲無息地搬進許宅,生下許言之,溫順細致地照顧他們。
許熠除了會勸阻我的不當行為,對我的態度總是不鹹不淡的。
而我因為什麼都不懂,幾次場合出糗了不少次,惹得王家、何家不快。
許熠也因此對我的目光充滿了審視。
本來娶了我,他就失去聯姻的資源,事業越來越不順,現在更讓他被笑話。
仿佛有一堵牆,立在我與他之間。
我羞臊、自卑了很久,但我的性格很樸素。
我簡單地想,融入江城豪門圈,做好「許太」,或許就能越過那堵牆。
我觍著臉求許母帶我融入江城豪門。
沒日沒夜地讀書,刷過學歷。
我二十四小時待命,凌晨聽許母的支應。
我潑辣地幫何太捉小三,借此得到太太圈延心雅集的下午茶入場券。
為能籌備慈善晚宴,輪番陪太太們打高爾夫,我做了三十天球童。
那幾年,我竭盡所能,也卑躬屈膝。
許熠有時不解地蹙眉:「你這樣的出身,為什麼要這麼費勁融入?」
我笑:「我想幫你啊。」
他輕笑了一聲。
很久以後,我才知道,他是在輕蔑地笑。
婚後第七年,終於得到了江城豪門圈的認可。
我在延心雅集的座位就在王老太太的身旁。
我可以遊刃有餘地招待名流、引薦業務,熟練地在牌桌上喂牌而拿下一個單。
許熠依舊回家時將衣服扔給我,有了不同形色但都單純倔強的秘書們。
看到我拿來王氏過億的訂單。
他的金絲眼鏡反著光也不能掩蓋眼裡嘲弄:「你真以為你隨便哄她們兩句,就幫許氏拿下單了?」
「你不要太高看自己,主要是背靠許氏,王老太太才給薄面。」
許熠的眼神蘊含著煩躁與嫌惡:「你為什麼要變得和她們一樣?一樣市侩、圓滑、柔順。」
「你知不知道很惡心?你從前那股勁兒呢?」
我站在他身邊,平靜地斂下眼眸。
七年,我那麼努力了,但那堵牆還在。
7
後來,我調走了許熠新來的秘書,他當晚把我趕出了別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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