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睨他一眼。

餘光不小心瞥到陳言徹，總感覺他快碎掉了。

邵雲一直待到吃完午飯才走。

其間舒言小朋友隻聞新人笑，不見舊人哭，一心一意衝他的邵叔叔耍寶，連他親爹是誰都快忘了。

眼看著陳言徹快要抑鬱，我示意兒子去哄哄他。

兒子嘴甜，抱著陳言徹就親：「爸爸，我還是最喜歡你的。」

陳言徹還是笑。

隻是那笑總讓我感覺他的內心很悲傷。

悲傷的陳言徹還是陪孩子玩了一下午。

我全程在旁邊作陪，意外發現陳言徹的脾氣是真的很好。

很多我想手動讓兒子閉麥的時刻，他都能做到耐心勸導、溫聲哄勸，直到無理取鬧的孩子恢復理智。

堪稱家長哄小孩模板。

我正想說要不他多留幾天吧，手機頂端冒出劉嫂新發來的消息。

【小晴，家裡這邊的事我已經處理好了。火車明天就能到，你再堅持堅持哈。】

我有一瞬間的怔愣。

明明是期盼已久的劉嫂要回來了，我的心底不見激動，竟還有幾分惆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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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嫂回來，那要讓陳言徹走嗎？

9

吃過晚飯，陳言徹陪著孩子看動畫片。

很溫馨的親子時刻。

我在一旁旁敲側擊：「最近你都沒什麼通告哈？」

陳言徹一秒就察覺：「你嫌我煩了嗎？」

三歲的兒子也很懂，立馬抱住他：「我不要爸爸走，我不要爸爸走！」

我沉默。

這場對話一直到舒言睡著才得以持續。

陽臺。

我和他各坐一把藤椅，共賞城市的夏夜景觀。

陳言徹先開口：「是因為他嗎？」

「什麼？」

「那個邵雲。」陳言徹扭頭看著我，表情很委屈，「他是你喜歡的人對不對？因為他回來了，所以你就想要趕我走。」

「……」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

我直白道：「是劉嫂要回來了。」

「噢，」陳言徹的表情依舊失落，「原來是我沒用了，我還是要被趕走。」

我實在看不得他這副模樣，出聲安慰：「沒有要趕你走啊，就是……你總住在我這裡也不太合適吧？」

「那為什麼邵雲能住？」

「他沒有住過啊！」我大驚。

「他說他有住過。」

「你別聽他胡說八道。」我在心裡把邵雲臭罵一頓，解釋，「他是言言的醫生，因為都在這個小區，所以關系走得比較近。但他隻是經常來串門，沒有留宿過。」

「所以隻有我留宿過？」他問。

「還有劉嫂。」

陳言徹點點頭，不再說話了。

我斟酌著措辭，努力以不傷害到他的口吻述說。

畢竟他這人看著挺脆弱的。

「我知道你很喜歡言言，以後你想他了也可以經常來看他嘛，我不會阻攔你的。又不是這次離開就老死不相往來了，還有很多機會的……」

夏夜的晚風很溫柔地在吹。

這風好似將陳言徹的心口也吹開，我聽見他在說：「我不是喜歡言言，我是喜歡你。」

我以為我聽錯了，怔愣看向他。

他的嘴角輕往上揚了揚：「很久了，在那次意外之前。

「所以我看到你推門進來的時候，我很慌，我甚至不敢多看你一眼。我躲進浴室，關死那扇門，不是怕控制不了自己，是怕我唐突了你。

「雖然還是唐突了……但我沒想到的是，你有喜歡的人。

「你隻想和他在一起。」他這樣說。

我抿抿唇，一時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原來當時他追著要我負責，是因為喜歡嗎？

「我喜歡言言，不是因為他是我的孩子，而是因為他是你的孩子。」他笑了笑，「雖然這聽起來似乎沒什麼區別，但確實是因為你才會喜歡。」

他說：「因為我喜歡你。」

我徹底怔在原地。

這不是我第一次被表白，卻是我第一次被表白後不知如何自處。

被表白後該怎麼做？

接受？還是拒絕？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一點頭緒都沒有。

慌亂中，我口不擇言：「你突然表白，我很慌……」

「沒想讓你慌。」

陳言徹笑著說：「我隻是想讓你知道，我喜歡你這件事。」

「沒有孩子也喜歡，沒有意外也喜歡，」他說，「隻因為是你，所以我喜歡。」

10

陳言徹依舊睡在客臥，主臥輾轉反側不得眠的變成我自己。

我的腦子不斷閃過曾經。

意外發生後，我和他便沒再聯系。

查出懷孕時，陳言徹正處於數據全線暴漲的鼎盛期，這種時候我更不會去打擾他。

我專心待產。

懷孕生子一年，本就在娛樂圈邊緣的我更是無人問津。

復出後我四處找戲拍，四處碰壁。

《廢妃》的劇本像橄欖枝一樣向我拋過來。

女三號，一個睚眦必報、性情爽辣的小公主。我憑借這一角色成功被觀眾熟識，總算能在娛樂圈混口飯吃。

當時隻覺得是天遂人願，現在想來可能事出有因。

我給經紀人打去電話：「《廢妃》那個女三號，當初是徐芝導演推薦我上的嗎？」

「對啊，」經紀人一臉莫名，「怎麼突然問這個？」

「能幫忙問問為什麼嗎？」

「大晚上的你找事兒呢。」

話雖這麼說，但經紀人還是去幫我問了。

答案不讓我意外，徐芝導演說是陳言徹向她舉薦的。

我又想起幾處資源不合理的地方，一一向經紀人求證，結果都不意外。

都是陳言徹在暗中相助。

經紀人也被我折騰醒了，憤憤強調：「我早就說了他喜歡你！」

「我現在知道了。」

「你說他這是圖什麼呢？」經紀人很費解，「喜歡就直接追啊，怎麼還搞做好事不留名這一套？」

我想我可能知道原因。

畢竟陳言徹當時還以為我有喜歡的人，他根本就不想讓我知道是他。

我幫著陳言徹解釋，經紀人卻揶揄我：「其實你也喜歡陳言徹的對吧？不然你當時怎麼會選擇生下他的孩子，還取名舒言？」

我抿抿唇，不知道如何解釋。

選擇生孩子的原因很簡單。

我父母早逝，孤苦無依在世上太久，得知我肚子裡有新生命在萌芽的時候，我第一反應就是生下他。

我想要擁有一位家人。

事實證明這個決定做得很對。

舒言不算聰明，很多時候還笨笨的，但他會喊我媽媽，會給我這世上獨一無二的偏愛，我時常能感受到親情的溫暖。

但為什麼要給他取名舒言……我說不清。

連我自己都忘了，當初是為何一門心思地要給他取「言」這個字。

一直想到很晚。

等醒來的時候，陳言徹已經走了。

客廳幹淨整潔，空氣清新湿潤，早餐美味可口，就連孩子也衣著光鮮。

但陳言徹已經走了。

我有些想笑，他這到底算什麼？

田螺姑娘嗎？

11

再次和陳言徹碰面是在五天後。

一場早就定下的直播採訪，安排在《醉春風》重播大結局的這一天。

我和他需要實時觀看劇集，與直播間觀眾交流互動，並回答主持人的一些相關提問。

不算有意思的直播內容。

但由於我和他中途官宣隱婚，又是首次以夫妻共同體露面，直播還未開始，直播間的人數就已達到有史以來的最高。

周圍人聲嘈雜。

我緩緩靠近一絲不苟看臺本的陳言徹：「好久不見。」

他合上紙張，嘆一口氣：「不算很久。」

他低頭看表：「117 小時 46 分零 5 秒罷了。」

「……」

我不禁失笑：「既然這麼惦記，為什麼不聯系我？」

「我怕收到你拒絕的消息。」他說，「我怕你要告訴我，對不起, 你還是喜歡他。」

「……」

眼看直播就要開始，我決定先給他一點甜頭。

我悄悄說：「沒有喜歡的人, 當初是騙你的。」

在陳言徹錯愕的眼神中，直播正式開始。

無數彈幕瞬間填滿屏幕。

【我靠！終於等到這一天！】

【小兩口好般配！】

【一想到他們倆已經結婚好幾年我就忍不住嘴角上揚。】

【官宣後又去重刷《醉春風》的扣 1。】

【111111。】

主持人笑著提問：「《醉春風》重播後熱度一直很高呢, 兩位對此怎麼看？」

陳言徹：「挺高興的。」

我附和：「謝謝大家的喜歡。」

「畢竟是定情之作，是吧？」

「……」我窘。

這是臺本裡沒有的內容。

但彈幕顯然很興奮。

【就喜歡聊這個！就要這麼說！】

【主持小姐姐我看好你！】

【會說多說, 爭取把這倆戀愛結婚生子的料都給我挖出來！】

對話再度回到正軌。

主持人：「拍戲期間, 雙方給彼此留下最深刻的印象是什麼？」

陳言徹先答：「她挺愛睡覺的。」

主持人疑惑一挑眉。

他解釋：「坐著化妝能睡, 靠著柱子能睡，甚至吃飯都能睡……是真的很愛睡覺。」

【你小子, 每天沒事幹就知道盯老婆是吧？】

【在我的家裡能睡，在我的床上能睡，在我的懷裡能睡……是真的很愛睡覺。】

【不懂就問, 舒晴小姐姐為什麼會這麼困呢？】

【當然是……嘿嘿嘿。（我就不說, 急死你們。）】

【樓上大壞蛋！】

【孩子都生了, 還能是為什麼？（壞笑）】

眼看著彈幕越來越歪, 原先預設的答案不敢再說出口, 我徑自改了說辭。

「陳老師演技挺好的。」

主持人再挑眉：「嗯？」

「大結局這場戲, 和第一集的那場戲是同一天拍的。兩種截然不同的情緒，但他都拿捏得很好, 我當時就覺得他以後一定能火。」

「所以這種潛力股要抓緊套牢是吧？」主持人再問。

「……」這採訪進行不下去了。

【哈哈哈哈主持人真的會說！】

【怎麼還叫陳老師呢？】

【夫妻情趣，你們不懂的。】

【快聊結婚！快聊結婚！】

主持人順承著聊起結婚：「當初是怎麼想到結婚的呢？是看到他/她就覺得, 這輩子都隻能是他/她了嗎？」

我和陳言徹陷入沉默。

畢竟我和他都心知肚明, 沒有結婚, 甚至連戀愛都沒有。

沉默過後的陳言徹開口了：

「遇見她之前，我也沒想過結婚。」

他看我一眼，再說：「但遇見她之後，我沒想過和其他人。」

主持人臉上浮現欣慰的笑。

我的心底酥麻一片。

突然很想中斷這段採訪, 拉著他去角落傾訴我的愛意。

很快，主持人問到臺本上的最後一個問題：「如果還能回到過去，兩位最想做的是什麼呢？」

我和陳言徹都沒再管事先預設的答案。

他徑自答：「早點追到她，不管她有沒有喜歡的人。」

我笑著說：「早點答應他。」

在彈幕的嗚嗷亂叫中，直播採訪順利結束。

散場後的休息室，我和陳言徹在角落吻得難舍難分。

此時我才覺得我錯看了陳言徹。

他根本就不是什麼純情小白兔，他這分明是腹黑大灰狼。

一吻結束, 我和他都有些情動。

陳言徹抵在我耳邊，聲音沙啞說：「你這次會對我負責嗎？」

我三歲的兒子正晃我的腿，要像往常那樣窩到我懷裡來坐著。

「（我」「那我要獎勵你。」

他將吻落在眼角、落在眉梢，落在他能吻到的任何地方。

我心痒難耐, 直接扒開他的衣服吻上那枚小痣。

陳言徹「唔」一聲, 故作矜持：「還在休息室呢, 不好吧？」

我睨他：「三番五次當著孩子的面勾引我，你還知道不好呢？」

他笑著說：「就知道你喜歡。」

他壓低聲音在我耳邊說：「當初你也很喜歡啃這裡。」

「……」

話實在惱人, 我踮腳，重新封住他的嘴唇。

正要深入糾纏, 電話響了。

電話那端是當初意外生下的兒子。

「媽媽, 你什麼時候回家啊？」

「就回來了。」我說。

「爸爸呢, 爸爸會一起回來嗎？」他故意提起，「你說好今天把他給我帶回家的。」

我挑眉看向眼眸湿潤的陳言徹。

他順從低頭，衝電話那端說：「現在就回, 言言等我。」

電話掛斷。

陳言徹臉上是純情懵懂的表情：「寶寶，要帶我回家嗎？」

我無奈地牽住他，和他一起往家裡趕。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