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對了,他的雙腿是什麼時候殘疾的來著……
雨飄搖過來,濺上眉心,我如夢初醒,拽住青黛的手:「我們下去看看。」
「男女授受不親……小姐,不如您留在這裡,奴婢喚主持救他便好。」
「無妨,我精通醫理,若是叫上主持找大夫,他的命恐怕保不住。」
若我記得沒錯的話,當初我遣人將剛上好傷藥陷入昏迷的鍾黎送回府中時,就遇上了另外一頂也送人的轎子。
清風微拂轎簾,送出來一絲悶苦的藥香味。
沒過幾日,一事便轟動京城,鍾家兄弟雙雙遇襲,長子傷勢過重,雙腿從此落下病根殘廢,天才就此隕落。次子亦是重傷昏迷不醒。
受傷的日子都相近,並非不能是同一日。
若那人真是鍾肅……
心髒撲通撲通狂跳,我按捺著緊張激動,帶著青黛快步衝下瀚海亭,拔步朝著那一處走。
那人距離我們並不遠。
三兩步,我就帶著青黛停在了他的面前。
他的力氣已經所剩無幾了,掌背處的青筋暴起,大雨衝刷之下,青色的筋絡根根分明。
聽到腳步聲,他一頓,艱難抬起頭。
我便看清了那張臉,鳳眸眯著,被水泡過一樣蒼白,卻絲毫沒掩蓋那一抹俊秀冷冽的氣質,帶著一股淡淡殺氣的煞。
是他,與鍾黎有四分相似,卻比鍾黎更加卓越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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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華絕代的少年將軍,鍾肅。
鳳眸閃了閃,他說:「救我。」
這兩聲散落在雨中,被裹挾著風的雨水一淹,淡得幾乎聽不清。
似乎是真怕我聽不清,他的手指還往前伸著,一寸一寸地挪到我的鞋邊,碰了碰鞋底。
「救我……」
我往後瞥了眼,他的身後有兩道很深的印子,由身子拖拽出來的痕跡,那兩條腿一動不動地貼伏在地面上,果真是受了重傷。
我低頭看著混著泥水和血的人。
蹲下身去。
手輕輕地在他的手背上拍了拍:「放心,我會救你。」
也是救我。
「落潭,蒼月。」
我衝著空氣叫了一聲,遠處有急速的腳步聲窸窸窣窣逼近,不多時,兩人跪在我的身前。
「主子。」
「落潭將他帶去小屋,動作小心些。蒼月去準備一下傷藥器物。」
「是。」
這一刻,我無比慶幸自己擁有這一身傳承了母親衣缽的醫術。
隻要能將鍾肅的腿治好,那麼……
鍾黎,你的爵位似乎要泡湯了。
4
燈大如豆,燭影輕晃。
撤下男人身上密密麻麻的針,束好正骨綁帶,我才松了口氣。
男人躺在木架床上,雙眸緊閉,近乎赤裸。
他的側腹有一個血窟窿,是箭傷,最致命的不是傷,而是毒,也就是說,傷鍾肅的箭是毒箭。
除此之外,還有腿,腿上挨的是棍棒,本來還不嚴重,似乎從某處摔落下來之後,骨頭便斷了。
再加上這個毒運轉全身,救得再晚一點,這個男人就會再次殘廢。
好在,救治及時。
隻是……
前世救鍾黎時,他身上也是很多大大小小的傷。
其一最重的傷也是箭,隻不過是在左肩上,並沒有毒素痕跡。
從兩兄弟重傷都在附近來看,應是一起遇襲,後頭可能兵分兩路逃走。
若是一起,那為何其一有毒箭傷,其二沒有?
什麼樣的人膽敢襲擊鎮國公府之子?
難道是……
腦海裡晃過一張臉。
「小姐,好了嗎?」
我一頓,將床簾拉上,抹了抹額角的汗。
「好了,進來吧。」
青黛端著水進來,放在桌子上,揭開我蒙面的紗巾,伺候我擦臉:「小姐辛苦了,那位公子怎麼樣了?」
說到這個,我忍不住勾了勾嘴角:「人救過來了,沒什麼大礙。」
鍾黎的爵位落空了,想想就讓人高興。
「可這事始終對您聲名有影響……要是被人知道您這般救一個男子,恐怕……」青黛憂心忡忡。
上輩子就是這般,我救了鍾黎,也等於看了鍾黎半邊身子。
自古以來,女子的聲譽極其重要,怕被人非議,我才會閉門不出,與鍾黎不再相見。直至後來也是考慮到聲譽,心漸漸有失偏頗,才會喜歡上這個心盲眼瞎之人。
以前覺著鍾黎能負責便是再好不過,之後才知道自己掉入了怎樣的一個陷阱。
「無妨,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這事別宣揚出去便可。」
「你守在外頭的時候有沒有看到其他人?」我又問。
青黛搖頭:「沒有,一炷香之前隻遙遙看見二小姐的人尋去了佛寺,許是發現我們不在,很快就走了。」
「那就好。」
此處是一間林中屋,就隱匿在距離瀚海亭不遠處的小樹林裡,是母親生病後,幼年的我來給母親祈福時偶然發現的。
來天龍寺時我偶爾會來這裡歇腳看書,時間久了,也裝飾成了一個小小的可歇晌書房。
除了我之外,無人得知此地。
她秦冬月自然是尋不著我。
趕上山去找鍾黎,發現鍾黎身邊沒人時,她應該會猜到布局已經落了空。
救人要緊,她想要鍾黎活,自然不會管那許多,第一時間就想到了在寺裡祈福的我,自會來尋。
一上山卻發現我不在……
現在她大概是急得團團轉吧?
畢竟在這整座天龍寺之中,除了我之外,沒別的懂醫理的人了,尋不著我,她就得尋他人,他人在山下。
落雨山體滑,就算現在帶著人下山,山路顛簸,也是要受苦的。
我作為一個長姐,沒什麼好幫他們的,那就祝他們好運吧?
心中愉悅,我一面戴好面紗,一面問青黛:
「落潭呢?」
「主子,我在。」
一道身影在門後答。
正要出去,卻被人叫住。
5
後方簾子裡,男人的嗓音低啞:「多謝姑娘救命之恩,敢問姑娘為何許人也?」
我頓了頓,並未回頭,沉了嗓答:「無名人士。」
「救命之恩……」
「不用報,好好活著是最好的報答。」
「……」
說罷,我不再理會,跨出門檻,青黛於身後合上門。
落潭就候在門口,我帶著他走遠了些,才道:「你晚點下山,照看到鎮國公府來人再走。」
青黛訝然驚呼:「小姐,您知道他是誰?」
「嗯,鎮國公府世子,他得勝班師回朝時遠遠瞧見過一回。」
我輕描淡寫揭過,又吩咐落潭另外一件事,「待他回府後,你便去幫我查查,今日鎮國公府世子這一身傷之由,越細越好。」
如果如同我猜測那般的話,這一回可就有好戲看了。
「是。」
落潭領命下去。
此刻雨正好停了,我瞧著外頭驟雨初歇的幹淨天氣,翹著唇:「下山。」
下了山,我又遣了蒼月派一個人去鎮國公府報信,才回侯府。
「小姐,您回來了?」
剛下馬車,桃紅就湊了上來,不動聲色地往我身後瞧,沒看到什麼後有些失望地收回視線,小心翼翼地繼續試探我的口風。
「小姐,您今日怎麼回來得這麼晚,可是遇上了什麼事情?」
我睨她一眼,從她腦門上那一根偌大的珍珠紅瑪瑙珠花上一掃而過,問:「領完罰了?」
桃紅眸色閃了閃,登時跪下:「小姐的命令自是不敢違抗,桃紅已知錯。」
我輕飄飄地應了聲,又道了句:「珠花好看。」
她一愣,伸手想要去碰頭頂的東西,忽而像是想起了什麼,臉色一白。
我已無意看她變戲法一般的面色,越過她去了壽康園。
壽康園是祖母的住處,祖母是這世上唯一一個對我好的人。
也是祖母前世知曉我在鎮國公府過得不好,想要接我回來,卻被那毒婦攔了下來,最終氣得纏綿病榻。
後來我得知此事,祖母已經病死,而我都沒能見到她最後一面。
到園子時,有個嬤嬤守在門口,瞧見我,愣了一下。
「咦,大小姐,怎麼是您一人回來了,沒瞧見二小姐麼?」
此人面容慈和,笑起來一雙眼如新月,看著就讓人想親近,眉峰上的暗紅色印記藏在這慈和笑臉中總叫人忽略,看起來都沒那麼可怖了。
這是那人的貼身嬤嬤。
視線從她的臉上收回,我佯裝疑惑:「阿月出門了?」
「是的,二小姐見天有雨,您遲遲未歸,便出府尋您去了。」
「可我不曾瞧見阿月啊,莫不是與我錯開到別的地方玩去了?」
嬤嬤面色一變,神情有些微妙。
世人皆知,宣平侯府二小姐是個愛玩的性子,常呼朋帶友出遊,不拘男女,口裡喊著男女平等,男女來往自由。
借口外出遊玩是常事。
這等不受「世俗」牽絆的女子,尋常姑娘家豔羨,上了年紀的長輩卻背地裡暗暗唾棄其不知廉恥。
拋下引人遐想的引子,我佯裝不知:「天色也不早了,她知分寸,應是快回了。你在此處再等等吧……」
「阿姐!」
話音未落,後頭風風火火傳來一道聲音,腳步聲由遠及近。
我的胳膊肘立時被來人攥住,手勁極大,疼得我蹙了眉。
來人似乎不知,嬌媚精致的臉上都是汗,唇微微張著喘著氣,眉頭緊皺地盯著我質問:
「阿姐,你去哪裡了?!怎麼在寺廟裡沒找見你的人?!」
那是我自復生之後,隻要睡著就能夢見的臉,嬌媚的,得意的,鄙夷的,邪惡的……
每每見到,總想要手攥一把刀,一點點劃開,劃爛,毀了,廢了。
但這也太便宜她了。
於是我將自己關在自己的院子裡,花了幾天去平復情緒,直到今日復生以來第一次再見。
我垂了垂眼,不經意一瞥,眼前人半邊裙擺都湿了,腳底沾泥,細看才看出了眼前人其中的狼狽。
想必是很急吧,急得暈頭轉向,急得兵荒馬亂,急得回了府第一時間就過來質問我。
仿佛我就該出現在那天龍山,就該救鍾黎,就該乖Ṱù₎乖給她當筏子,被她搶奪人生。
可我不願。
「妹妹,你弄疼我了。」
我一寸一寸地掰開她攥著我的手指,迎著她錯愕的眸子,笑笑,「今日我給祖母祈福後,瞧著風景甚好,便外出賞景,半道落雨,雨勢過大不好下山,就在天龍寺半山腰一處山洞避了避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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