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你別胡說了，是我自己痔瘡犯了，我住院的時候都是芮芮在衣不解帶照顧我，她自己這幾天都沒睡好。”

　　婆婆這才愣住了，回首看到我端著一杯茶水，面無表情遞給她。

　　她擦了擦眼淚，重新換上了一副討好的嘴臉，輕輕打了一下自己的臉。

　　“哎喲，該死，我這腦子，總把你跟你弟媳婦記混，忘了我們芮芮是最善解人意的媳婦了。”

　　她殷切地接過茶水，竟也不顧燙口，仰起頭一飲而盡。

　　我笑了笑，“媽，您唱過京戲變臉吧？這臉變得真比翻書還快。”

　　前世，在得知我失去生育能力後，她帶了老家的人敲鑼打鼓，不顧我大病初愈，逼迫我跟顧盛離婚。

　　連離婚冷靜期也不肯放過我，每天尖酸刻薄地諷刺我是不下蛋的母雞。

　　可以說，前世我抑鬱致死，跟婆婆也有脫不了的關系。

　　顧盛有些掛不住顏面，趕緊轉移話題。

　　“媽，晚上林芮在品海樓定了包間，我們一塊去吃個飯。”

　　婆婆立刻喜上眉梢。“好，那當然好啊，這回來大城市啊，我一定得好好看看。”

　　品海樓上，顧盛體諒沈倩剛出院，也邀請了她來。

　　按照前世的記憶，因為和顧盛從小青梅竹馬，打小學開始就是同校，婆婆也認識沈倩。

　　可這次見到沈倩之前，我特意偷偷對婆婆說了她已經不能生育的事實。

　　既然是扎心魔仙，這一世希望你的矛頭能對準了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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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此，酒席上，婆婆看她的表情諱莫如深。

　　沈倩臉色憔悴，看到她就訴苦了起來。

　　“阿姨！我過得苦啊，嗚嗚嗚，我被一群老男人欺負了，還好阿盛哥哥不嫌棄我，還給我租房子住。”

　　令她萬萬沒想到的是，婆婆竟然驚叫起來。

　　“兒啊，人家自己的事情你插手什麼？人家的房租你也要支？一個生不出孩子的女人和老寡婦有什麼區別，寡婦門前是非多，你是冤大頭啊你。”

　　沈倩頓時臉色一僵，委屈的眼淚也掛在了臉上。

　　在她的印象裡，自己從小就是村裡的白富美，這位阿姨更是對自己百般巴結，從前隻盼望著她能當顧盛的媳婦。

　　可她不知道，現在顧盛攀附上條件更好的我，婆婆就已經不待見她了。

　　顧盛慌了。

　　“媽，女人的貞潔不在羅裙之下，我都不介意，你有什麼好介意的？”

　　婆婆呵斥他，“低聲些，難道光彩嗎？”

【第5章】

婆婆仍在壓低了聲音喋喋不休。

　　“兒子，媽警告你，你現在是已婚的人，又跟林芮這麼好的媳婦在大城市打拼，可不能搞什麼三心二意那一套，即使是和沈倩認識也不行。”

　　“你和芮芮一起把日子過好，早點給我生個大胖孫子，比什麼都強。”

　　沈倩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可顧盛孝順，最終也隻是硬著頭皮點點頭。

　　“媽，我知道了，吃飯吧。”

　　那一場飯，他們三個人都吃得不開心，各懷鬼胎。

　　隻有我細細品嘗，覺得品海樓的廚藝又進步了。

　　入夜，我和顧盛躺在一張床上，卻同床異夢。

　　我聽到他悄悄對我說：“畫廊轉讓的事已經辦好了，那是我畢生的心血了，嶽父想怎麼經營都行……現在安頓下來，我們也該要孩子了吧？”

　　“最近我還沒好全，還得勞煩老婆你了。”

　　他不懷好意地指著自己的胯。

　　我卻扭過頭去，打了個哈欠。

　　“今天太累了，困了，睡覺吧老公。”

　　門口傳來一陣微不可察的跺腳聲，是婆婆在偷聽牆角。

　　可惜她失望得太早了。

　　她和她兒子所不該有的一切，都會慢慢消磨殆盡。

　　幾個月後，畫廊被我爸經營倒閉的事情傳到了顧盛耳中。

　　得知畫廊倒閉的消息，顧盛險些沒有站穩。

　　他顫巍巍問：“嶽父大人一向擅長經營，怎麼就馬失前蹄了？”

　　其實，畫廊並沒有倒閉，而是我爸找人制造出了被查封的假象。

　　為的就是讓這份固定財產，完完全全轉移回我家名下。

　　我的眉心愁雲不展。

　　“老公，我具體也不清楚，隻知道爸給畫廊重新精裝修，又讓我們那些畫師過度接單，賠違約金虧了不少。”

　　“現在，連我們這套別墅也抵押進去了。”

　　顧盛徹底癱坐在地上，精神世界幾乎瞬間崩塌。

　　看著這些年唯一的心血毀於一旦的滋味，大概很不錯吧，老公。

　　他一直沉迷繪畫，對於商業經營之類的事一概不懂，大包大攬全權交給了我。

　　以至於剛剛，我在飛快地讓他籤房屋過戶合同時，他都沒有懷疑。

　　他捂著臉，將手指插入發縫，哭得像頭駱駝。

　　“怎麼辦，全毀了……全都毀了啊。”

　　我溫柔地蹲在顧盛的身邊，看到他的慘狀，終於覺得滔天的恨意消散了一些。

　　可我還是覺得，猶嫌不足。

　　我把一張偽造的孕檢報告單遞給他，羞澀地說：

　　“老公，別難過了，這不是絕境之中還有新生的希望嗎？我懷孕了，已經兩個月了。”

　　顧盛枯槁的目光中忽然重新煥發了生機。

　　“真的嗎？”

　　他拿起報告單，一時竟怔了半晌，喜極而泣。

　　“我要當爸爸了！這下困境就能解了，你是獨生女，將來你爸的財產肯定也是留給我們兒子的，他不會放任他外孫子不管的！”

　　我在心裡嘲諷不已，怎麼大喜大悲之下，連心裡話都藏不住了？

　　截止至今，我需要轉移的財產已經全部悄悄轉移到了海外。

　　而我給他的這份希望，也是希望他保持住精神。

　　畢竟，登高跌重的慘狀，和狗改不了吃屎的道理，我還想親眼目睹。

　　在知道我早孕反應不能同房後，顧盛按捺不住了。

　　我早已提前放置芯片，全方位監控了他的行蹤。

　　果然發現了他拿著我爸給他的黑卡，下的酒店訂單。

　　另一個同住人，正是沈倩。

　　我不免嗤笑，原來他也不是什麼憐香惜玉的人啊。

　　當初沈倩身子有了殘，醫生明確要求出院後三個月內不能行房。

　　現在剛剛出了三個月，他就等不及了。

　　男人的劣根性，果然是隻會用下半身思考的動物，談何真情？

　　他明明什麼也不愛，隻愛他自己。

【第6章】

作為知名媒體記者，我曾經被評為本地最美女記者。

　　因此，我的名字也存在一定號召力。

　　在顧盛名聲一落千丈之後，很多狗仔競相報道這一青年畫家的隕落，也順藤摸瓜發現了我們的婚姻關系。

　　這對於現在的我來說，隻會更加有利。

　　萬事俱備，隻欠東風。

　　晚上九點，我一身紅裙，氣場全開，帶著一眾媒體記者，不管不顧地衝進了顧盛提前預訂好的情侶酒店。

　　在跟前臺出示了結婚證和黑卡所屬人信息後，我順勢找到了顧盛所在的房間，推門而入。

　　那對鴛鴦並沒有如我所料在糾纏，而是早已相互依偎在了一起。

　　而這一次，攝像機再次把他們赤裸裸的身軀，暴露在了世人面前。

　　無人注意到的時刻，我勾唇輕笑。

　　沈倩不是喜歡萬眾矚目的亮相嗎？

　　一切都如你們所願。

　　“不要拍我！你們這是侵犯我和我男朋友的隱私！”

　　沈倩尖叫一聲，用被子蒙住頭，遮掩住傷痕累累的軀體。

　　如今的她，再不復從前的光鮮亮麗，倒更像是喪家之犬。

　　我笑了，一字一句問：

　　“你們的隱私？那我倒是想知道，你和我老公，除朋友之外，有什麼見不得人的隱私，需要在床上開會說？”

　　顧盛無比震驚地看著我，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恐慌。

　　“老婆，你懷孕了，我不能碰你，我喝多了就犯了點錯……你不至於這麼大動幹戈吧？”

　　我本來嚴詞拒絕，沒想到顧盛竟先斬後奏替我籤好了協議。

「現我」　　於是，我也演技驚人，惟妙惟肖地哭泣起來。

　　“所有人都罵我是戀愛腦，我這麼一心一意為你，沒想到到頭來，背叛我的那個人也是你。”

　　“老公，我們離婚吧，從此以後，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

　　顧盛嚇了一跳，穿好衣服跳下床，焦急地安撫我。

　　“是我錯了，林芮，你別拋下我，更不要動了胎氣，你和寶寶才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希望……”

　　半晌，我停止了哭泣，任由他抱住，不停地跟我道歉。

　　我輕輕附在他的耳邊，呵氣如蘭，卻說著令他最最絕望的話：

　　“胎氣？哪裡來的胎氣？老娘一個人，健康的很。”

　　當他看到我手腕上的避孕皮埋痕跡，才如夢初醒。

　　他絕望地問，“你設了這麼大一個局……就是為了引我入陷阱。林芮，我到底做錯了什麼讓你這麼恨我？”

　　我不會告訴他，那些關於重生的事實，那些我受過的傷痛。

　　而要他這一世糊裡糊塗，永遠痛苦下去。

　　後來，顧盛在輿論和我家的壓制下，被迫淨身出戶，甚至沒有畫廊敢要他。

　　曾經萬眾矚目的青年畫家，如今跌落神壇，成為了一顆黯淡無光的隕石。

　　我爸把畫廊裡曾經他給白月光創作的少女畫像，全部扔了出去。

　　在一個深夜，顧盛偷偷去了垃圾堆邊，把他的這堆寶貝全都抱了回去。

　　或許他還在天真地期許著，自己的才華終有一日還會被重新看見，死灰復燃。

　　可惜，死灰就是死灰。

　　許多年後，我已經開啟了新的感情，又一次在地鐵站外遇見了顧盛。

　　他早已滿面胡茬，不修邊幅，正淪落街頭賣藝，給人畫肖像畫。

　　畫完後，對方不滿意，不給錢就走人了。

　　徒留他在原地苦笑，孤芳自賞地對著畫說：“好畫，好畫啊……”

　　我望著他窮困潦倒的身影，忽然恍然大悟。

　　現在的他，倒像極了他曾經無數次對我描述過的，不拘一格的“自由藝術家呢”。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