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嬤嬤可讓小的好找。”小順子松了一口長氣,笑著上前,“阮嬤嬤忙乎完了?可需要小的搭把手?”
阮嬤嬤也認出了小順子,忙地迎上去,“也就過來替娘娘給五殿下送了些菜,已經忙完了,哪敢勞煩劉公公。”
平時日被人叫著小順子叫慣了,如今這一聲劉公公,叫得小順子甚是熨帖。
“那敢情好,阮嬤嬤要是忙完了,便有勞嬤嬤隨小的去一趟東宮。”明面上阮嬤嬤雖是東宮的人,可小順子心頭知道,她是唐姑娘的人,說話自然是客氣。
“行。”阮嬤嬤笑了一聲,提起手裡的燈籠,往前照了路。
*
東宮。
太子回來後,直接去了淨室沐浴更衣。
明公公打起精神守在了門外,生怕觸了他的霉頭。
見小順子進來稟報,說將阮嬤嬤帶回來了,也沒有什麼心情,隻吩咐了一聲,“讓她先且候一陣。”
小順子卻突地遞過來了一個荷包和一張信箋,悄聲同明公公道,“唐姑娘送來的。”
明公公:......
明公公正猶豫要不要接,裡屋內突地傳來了太子的聲音,“進來。”
明公公脊背一寒,趕緊將那荷包和信箋塞進袖筒,走了進去。
太子已經沐浴完了,坐在了裡間的床榻上。
明公公掀簾進去,便見太子傾身從床頭上,拾起了一隻玉簪,遞了過來,“給她送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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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走就要走得幹幹淨淨。
別試圖留著這些東西,日後好找個理由再來攀附。
明公公一愣,自然知道那簪子是誰的,上前捧著手接過,腦子裡的念頭一閃,鬼使神差地從袖筒裡拿出了那荷包和信箋,呈給了太子,“殿下,適才唐姑娘讓阮嬤嬤送來的。”
太子極為不耐地抬眼。
便見到了一隻荷包,荷包上繡著一朵綻放的荷花,底部掛了一排流蘇,能看出花了不好功夫。
太子倒是想了起來那日在龍鱗寺,她也曾來送過自己一回荷包。
但他不缺荷包。
太子沒接。
明公公遲遲不見他出聲,沒拒絕也沒接,鬥著膽子將掌心裡的信箋給露了出來,冒死道,“唐姑娘許是另有想法,殿下何不瞧瞧?”
明公公說完,便感覺到了頭頂上的凌厲目光,腰身弓得更低了,背心的冷汗都快冒了出來了,正要跪下請罪,太子卻突地伸了手。
薄薄的一張信箋“哗啦”一聲被太子抖開,兩行娟秀又不失氣概的字跡,瞬間落入了眼底。
——凌哥哥別生氣,我不能讓凌哥哥因我而陷於不義。
喜歡你。
隻有兩行字,信箋的底下用筆隱隱地勾出了一個笑臉。
太子盯著那簡單得沒有半點文採的兩行字,目光又落在彎彎扭扭的幾條線上,黑眸裡的深邃一斂,滿是諷刺。
那十年,她就學了這麼點東西?
太子突地冷嗤了一聲。
幼稚。
這一聲出來,明公公險些就跪上了。
“下去吧。”
明公公彎了一半的膝蓋,及時穩了回來,如同撿回來了一條命,轉過身趕緊往外走去。
“等一下。”
明公公心頭一跳,又折了回來,小心翼翼地問,“殿下還有何吩咐。”
“簪子先放這,今兒太晚了,覓樂殿已經下了鑰,明日再說。”
“是。”明公公心頭一片了然,垂目將簪子給他還了回去。
一隻非常普通的玉簪,沒有半點珠寶裝飾,太子接過瞧了兩眼,極為嫌棄地撂到了枕頭邊上。
果然窮酸。
想留東西,也該留個能拿得出手的。
太子坐上床榻,閉上了眼睛,外間明公公守了一陣,見其沒了動靜,以為是睡著了,輕輕地走了進來,正打算給他放下帷賬,緊閉著眼睛的太子突地出了聲,“退下。”
上回已經同她說了,不能佩戴香包,她又當成耳邊風了。
歇了一夜,他這床榻上全是一股子烏煙瘴氣的香味。
得散散。
明公公沒再落帳,然而太子鼻尖的那股子香味卻遲遲不散,甚至隨著那股香味,漸漸地演變成了活色生香的畫面。
仿佛那人就躺在自己的身旁,妙曼的身姿瑩白如玉,豐益而嬌娆。
“凌哥哥......”
太子的喉嚨猛地一滾,翻身坐了起來。
明公公剛走出去,聽到動靜回過頭,便錯愕地看著太子大半夜地又進了一趟淨室。
*
翌日一早,明公公進來伺候,太子沒再提什麼簪子。
用過早食後,太子照例看起了奏折。
辰時一過,陸續有臣子進來,見到太子的神色又恢復了往日的溫和,明公公懸著的心也終於落了下來。
京兆府高大人,刑部尚書張大人都來了,為了唐家的案子。
昨日顧景淵便將人給押到了京兆府,親自交給了高大人。
實則大伙兒心裡都清楚,就唐家世子的德行,不可能通敵,隻不過是倒霉了些,上頭的人總得殺雞儆猴,如今被顧景淵一攪合,找回了俘虜,唐家便也不該絕。
高大人如實稟報道,“殿下,臣已經審問過那俘虜,除了那份通關文書,確實同唐家沒有什麼牽連。”
太子伸手接過呈書,看了一遍後,便交給了刑部尚書,“既如此,張大人定案吧。”
“臣這就去辦。”
午時,唐家的案子便有了結果。
唐家通敵之罪雖免,但工部尚書唐文軒濫用職權,貪汙受賄,故革去尚書一職,剝奪唐家爵位,扁為庶人。
意料中的事。
五公主收到消息後,怕唐韻心裡難受,陪著她在屋裡坐了半日,兩人捧著遊記一面看,一面討論遊記上說的是哪處。
見唐韻臉上並無悲傷之色,五公主便也放心了,“等姐姐傷好了,咱也出去走走,就在這江陵城轉轉也好,本宮都快憋瘋了。”
唐韻點頭,“好。”
五公主見她唇角露出了微笑,不由握住了她的手,輕聲道,“姐姐不用怕,往後還有本宮呢。”
唐韻知道她是因為唐家的事,在安慰自己,感激地笑著道,“多謝殿下,託殿下的福我能有今日,已經很好了。”
*
五公主因陪著唐韻看了半宿的遊記,第二日,直接睡到了巳時才起來。
眼睛還未睜開,東宮的明公公便來了,手裡拿著一摞畫像,笑著交給了五公主,“太子殿下吩咐,殿下盡管挑,這回定要挑個自己滿意的。”
五公主的瞌睡一瞬醒了,趕緊去了一趟鳳棲殿。
還未開口,皇後便先同她道,“過了這個年,宮中就得有人去西域和親,你同蔣家的婚事未成,如今幾個宮裡的人,都在打你的主意,你皇兄早上才過來了一趟,已同本宮商議好了,年前盡快許一門親事,爭取明年內完婚。”
五公主:......
她就知道。
五公主從鳳棲殿出來,又急急忙忙地去了一趟東宮,卻被明公公攔在了門外,“太子殿下正在會見臣子,五殿下先回吧。”
一連幾日,均是如此。
五公主便也明白了,是何緣故。
從她將唐韻帶出東宮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己不會有好果子吃。
果然......
*
一入深秋,天氣一夜之間涼了下來。
早上明公公推開門,見東宮門前的幾盆臘梅枝上,結了一層霜。
明公公趕緊差人過來,在檐下裝上了一排冬季擋風的竹簾,忙乎完了再進去,太子還坐在木幾旁翻著奏折。
明公公怕他凍著了,進裡屋去取大氅,目光不由又看向了床榻,那玉簪還在枕頭邊上放著。
七日了。
唐姑娘除了上回送來的那個荷包,和一封信,再也沒有半點動靜。
殿下雖也沒再提起過,但這簪子卻沒給人還回去,夜裡還有了起夜的毛病。
有些事,先前不知其中滋味,便也沒有那個念頭,如今剛嘗到了好處,突然間說沒就沒了,可不就抓心撓肺,要了人命。
明公公甚至生過派幾個姑娘進去伺候的念頭,但在瞧見太子還留著那隻簪子時,便打消了所有的念頭。
要論姿色,別說這宮裡,就算整個江陵,也難找出一個能賽過唐姑娘的。
明公公暗嘆,這頭一個姑娘便是姿色過人,也不見得就是好事。
明公公拿了大氅出去披在了太子肩上,起身伺候茶水時,便試探地提醒了一聲,“今兒天涼,殿下待會兒出去,奴才給殿下備個手爐。”
七日以來,五公主每日都會派人前來邀請殿下到她的覓樂殿去,殿下卻充耳不聞,明兒唐姑娘就要搬去逢春殿了......
一早五公主就來了話,要太子過去嘗嘗她從皇後娘娘那裡拿來的果子酒。
都這會子了,殿下穩穩地坐在那,沒說去也沒說不去。
明公公的話說得極為隱晦了,誰知的話音一落,太子的身子便往後一仰,抬起頭,看著他溫和地一笑,問道,“你是不是很闲?”
“叮鐺叮鐺”幾聲,明公公慌張地扶穩了手裡的茶壺,頭點地地跪在了太子跟前,一聲都不敢吭。
半晌過去,頭頂上沒有半點聲音,明公公身子都抖上了,悔得腸子都青了。
他多什麼嘴,殿下愛去不去,關他何事,如今這火可不就引到了自己身上。
“殿下,奴才該死.......”
太子一下撂下了手裡奏折,起身道,“去御書房。”
明公公:......
今兒皇上不在,帶著二皇子去了西郊山谷賽馬,適才他已經稟報給了殿下。
“奴才這就去準備。”明公公隻能裝聾作啞,配合著去備撵轎,一行人從東宮出來時,已經過了午時。
今日天色陰沉,風也大。
明公公跟在太子的撵橋旁,一路從東宮繞到了御書房,臉上被風吹得生疼不說,風灌進兩隻袖筒,全身上下都是一片冰涼。
到了御書房,果然大門緊閉。
明公公明知道如此,還是跑了一趟,去問了門外的公公,回來後便同太子稟報道,“殿下,今日陛下同二皇子去了西郊的峽谷賽馬了。”
太子神色一頓,“怎不早說?”
明公公:......他倒是說了啊,是他自己裝作沒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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