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雨勢有些大,出租車被堵在了路上,不知為何,溫寶肆心裡莫名不安,雖然知道溫櫻不是小孩子,但翟秋臨行前的再三叮囑還是時不時浮現眼前。
她沒有見過溫櫻發病時的模樣,隻是從那經常斷斷續續的咳嗽中能窺見幾分,還有偶爾,三更半夜客廳亮起的燈光。
出租車如同蝸牛般在車流中艱難行走,抵達溫櫻要吃的那家蛋糕店時,已經過去了大半個小時。
幸好蛋糕有現做好的,溫寶肆提著精致的粉色盒子,飛快的往家裡趕。
雷聲陣陣,雨下得越發大起來,成串的雨珠子在車窗玻璃上匯成了一條小溪流,不急不緩,和她此刻焦急的心情成鮮明對比。
胸口愈發慌亂,像是有什麼不好的徵兆要脫跳而出。
溫寶肆坐在出租車裡,看著越來越近的溫家大門,情不自禁屏住了呼吸,心漸漸落定,然而就在下一秒的拐彎,她看到了門口停放的那輛救護車。
閃爍著刺目的紅藍色燈,擔架抬著雙眼緊閉臉色蒼白的纖瘦少女,醫護人員撐著雨傘神色凝重步履匆忙。
這一刻,耳邊失聰,整個人魂遊天外。
醫護人員把擔架上的人送上車後,印著十字架的白色車門被緊緊關閉,然後救護車從她眼前駛過。
“師傅,麻煩跟上去!”溫寶肆反應過來,聲音帶上了哭腔,又急又恐慌,出租車司機被她此刻的模樣嚇到,立刻調整方向跟上了前面那輛救護車。
“姑娘,你別著急,我保證不會給您跟丟,別急啊……”
師傅從車裡的前鏡裡打量著她,一邊注意著路況一邊出聲安慰,溫寶肆忙不迭地的點頭,心頭慌亂得如同一片亂麻。
一直到即將抵達醫院,她才想起來拿出手機,隻可惜已經顯示黑屏沒電了。
救護車一路呼嘯著在醫院門口停下,一行醫護人員推著車飛快進入大廳,溫寶肆付了車費,跌跌撞撞的跑了下去,眼睜睜看著溫櫻在她面前被推進了急診室。
短短幾分鍾度日如年,溫寶肆在外面焦急的等待著,整個人如同脫力般渾身發軟,連站直的力氣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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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手裡一路提著的蛋糕放到了地上,然後靠著牆,緩緩滑落了下去。
如果,萬一如果溫櫻有了什麼意外,那她這一輩子都會良心不安的。
溫寶肆閉上了眼,被極力壓迫著的心髒有些承受不住的劇痛。
面前的門被打開,穿著白卦的醫護人員走了出來,她宛如看到救星般迎了上去,隻是還未近身,便聽到身後慌亂繁雜的腳步聲。
同時,溫寶肆的身體被人用力推開,她失力歪倒在一旁,連忙伸手撐住牆壁,勉強站穩,肩膀還在隱隱作痛。
“醫生!我女兒沒事吧?!”是翟秋慌忙焦急的聲音,她頭發衣服上還沾著雨水,滿臉擔憂,溫閔行是同樣的神情。
“沒事,隻是缺氧引起的突發性昏厥,現在人已經醒過來了,最好是住院再觀察幾天。”
“好的好的,謝謝醫生!”兩人說完,立刻衝進了病房,像是全然沒有看到一旁的溫寶肆。
慘白的燈光下,她扶著牆壁慢慢站直身體,揉了揉剛才被撞痛的肩膀,然後,又伸手,輕輕揉了揉心口。
8、chapter 8
翟秋和溫閔行一直沒有出來,溫寶肆顧自坐在走廊長椅上,發呆地望著面前空氣,仿佛不知道時間流逝般。
不知過了多久,胃裡傳來隱隱飢餓,她方才從這種狀態中解脫出來,木然的起身,挪動著僵硬的步伐朝病房門口走去。
熟悉的三人立即闖入眼中,溫櫻已經醒來,雖然臉色依舊蒼白,卻不像之前在擔架上那樣可怕,毫無血色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死去。
她正在小聲和翟秋說話,看得出來是在刻意說笑哄她,翟秋端著杯子,動作溫柔地小口給她喂著水,一邊故意板著臉,一邊又忍不住被她逗笑起來。
她就是這樣,想討好一個人的時候誰都忍不住喜歡她,然而對於不喜歡的人時,也冷漠得讓人心寒。
溫寶肆看著面前這其樂融融的一家人,駐足良久,始終沒有勇氣進去打擾。
旁邊醫護人員進出,看到她時投來疑惑的目光,溫寶肆在她出聲之前,逃一般離開了這裡。
外面的天已經黑了下來,涼風撲面,夾雜著雨水的湿潤,漆黑的夜裡,地面湿漉漉的,遠處樹木影影綽綽,行人車輛不甚清晰。
就如同她此刻一樣,不知歸路,無處安放。
忽然無比懷念起了璃鎮的煙雨朦朧,熟悉淳樸的鄰裡,熱情單純的玩伴,還有…待她如同親生女兒的養父養母。
被刻意封存記憶一瞬間流瀉了下來。
小時候在院子裡玩樂的時光,跟著小伙伴上山下河弄得渾身髒兮兮,溫柔的夕陽中,母親一邊幫她擦臉,一邊責備時的模樣。
還有總是沉默寡言的父親,在夜色中騎著三輪車從學校接她回家時的畫面。
強烈的衝動從心底膨脹開來,溫寶肆拉緊了身上的外套,像一隻受傷的小獸,衝進了黑夜中。
髒亂的車廂,彌漫著泡面和不知名的味道。
夜裡十二點,窗外一片漆黑,車內還是亮如白晝,有些乘客昏昏欲睡,倚在晃蕩不停的車廂上打著盹,還有些睜大眼睛,茫然盯著外頭的一片濃黑。
胃早已餓得沒有知覺,匆匆出門給溫櫻買蛋糕,錢包裡沒帶幾張紙幣,幸好證件都是隨身攜帶。
走得倉促,卻正好趕上一班火車,淡季人不多,溫寶肆買到了一張硬座票,慢車,將近二十個小時的車程。
她閉上眼,靠在窗戶上,有種解脫的快感,又有種茫然的悲傷。
半夢半醒捱到天亮,此刻車程剛剛過半,去洗手間草草抹了把臉,沒坐下多久,乘務員就推著餐車過來。
第一頓飯,吃得有些幹澀,溫寶肆和著水一口口吞下去,麻木的胃總算有些舒緩。
火車一路從北向南,溫度漸漸增高,窗外也從陰雲密布變成了豔陽高照。
六月的南方,已經即將步入夏天,雲朵是潔白的,天空是蔚藍的,綠樹如茵,紅花豔麗,一切都是明亮又鮮活的樣子。
壓抑低沉到谷底的心情,也一點點緩和了上來。
溫寶肆後知後覺自己的行為有多衝動,手機已經關機一整夜了,她花了身上為數不多的錢買了一個充電寶,屏幕電量一點點上升,卻始終沒有勇氣按下開機鍵。
中午,火車抵達終點,隨著人流出站,眼前的畫面熟悉又陌生,她隻來過這裡一次,是溫閔行帶著她離開的那一次。
問了好幾個人,才找到去璃鎮的班車,老舊的小巴士,半個小時發車一趟。
溫寶肆在破了洞的椅子上坐下,脫掉了身上的外套。
t恤也皺巴巴的,潔白的顏色已經被摧殘成了淡黃,等了一會,車子終於發動,風從布滿灰塵的窗戶中灌進來,給沉悶的大腦帶來一絲清涼。
一路顛簸,一直到下午兩點,溫寶肆方才抵達璃鎮,小城磚瓦,流水風光,一切都是離開前的樣子,熟悉,溫暖,刻在骨子裡的眷戀。
她迫不及待的往爛熟如心的方向跑去。
不過短短幾分鍾,便感覺過了漫長歲月,溫寶肆望著熟悉的家門,彎腰把手抵在膝蓋上大口喘氣。
緊張,興奮,激動,近鄉情怯,一股腦的情緒在身體裡炸開,她抑制不住唇邊的笑意,正欲提步上前時,看到了從門口出來的一對夫婦。
無比熟悉的兩道身影,刻在腦海中的兩張臉。
女人看起來氣色不錯,以往帶著些滄桑的面容此刻多了某種光輝,一旁的男人緊緊扶住她,硬朗的臉上卻布滿柔和。
溫寶肆視線下滑,看到了女人已經無法忽視,高高隆起的肚子。
溫櫻出事的那一刻她沒有哭,被翟秋一把推開她也沒有流淚,就算獨自一人跨越大半個中國,歷經顛簸,溫寶肆也沒有想過脆弱哭泣。
然而在這一瞬間,淚水奔流不止,就像是源源不斷般從眼裡滑落,巨大的悲傷和難過快要奪走她的呼吸。
視線已經變得一片模糊,狼狽得不像話,溫寶肆再也支撐不住,轉身跌跌撞撞的往來路跑去,隱約間,耳邊聽到了女人熟悉的呼喚。
“肆肆——”
與來時截然不同的心情。如果說之前是陰暗谷底中小心翼翼呵護著一朵嬌豔的花,那現在就是徹底的心如死灰。
溫寶肆麻木的上車,下車,買票,在天邊金色陽光的籠罩下,再次踏上了那趟火車。
風塵僕僕,眼睛紅腫,狼狽不堪。
一上車,她就把頭埋在了臂彎中,緊閉著眼,太陽穴卻在隱隱作痛,攪和著心都開始痛了起來,溫寶肆默默在外套上擦去眼底不知何時又蔓延上來的湿潤,抬手捂住了心口。
下火車已是凌晨四點,外頭夜深霧重,整個城市都在沉睡之中,一出車站,就看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不遠處巨大的柱子旁,邵鈺正倚靠在上面,雙手環在胸前,目光爍爍的望著她。
9、chapter 9
燈光清冷,他穿著白色襯衫,白皙如玉的臉在燈光下有種接近透明的瑩潤,長睫輕顫,眉眼漆黑。
說不出來是什麼感覺。
微澀,酸軟,亦或者是感動,欣喜,還有理虧和心虛。
溫寶肆一步步,慢慢地,挪到他身前,微垂著頭,盯著他褲腳沉默不語,像個犯了錯又委屈的孩子。
許久,頭頂傳來一聲細微的嘆息,接著身側的手被拉起,邵鈺牽著她,不緊不慢的往外頭走去。
溫寶肆的目光滑落,停留在兩人交握的手上。
身上的溫度透過相貼的皮膚傳了過來,他並不是簡單的拽著她手腕,而是極其自然的,握著她的手心。
根根筆直修長的手指,收緊,力度不輕不重的,牽著她的手,就像是牽著一個迷路的小孩。
“去哪了?”他的聲音平靜響起,溫寶肆頭又低了幾分,回答輕不可聞。
“璃鎮。”
“一見到人就跑回來了?”邵鈺淡淡地垂眸看她,溫寶肆立即抬起了頭,正對上他的眼。
“你怎麼知道?”
“你養母打電話過來了。”
“哦。”情緒一瞬間低落了下來,溫寶肆小聲嘟囔,“那你還問我去哪裡了...”
“大家都很擔心你。”邵鈺壓下長睫,漆黑的眼裡透出了幾分認真,溫寶肆卻瞬間沉默了下來。
被刻意忽視的記憶再次湧入腦海,那些避而不見的問題也浮現眼前,沉甸甸的,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煩亂間,根本沒注意自己跟著他走到了哪裡,直到面前出現燈火通明的酒店大廳。
邵鈺淡定自若的到前臺出示身份證,然後從服務員手裡,接過了一張房卡。
“房間都滿了,隻有一間空的,先將就幾個小時,等天亮就送你回家。”
溫寶肆頓了頓,乖乖跟在了他身後。
房間隻有一張大床,空間卻很寬敞,巨大的落地窗,淡金色窗簾厚重,嚴絲密合地遮住了外頭景色。
“去洗澡。”邵鈺拍了拍她的頭,視線有些嫌棄的從她身上滑過,溫寶肆羞窘,慌不擇路的衝進了浴室。
也難怪邵鈺要先帶她在外頭休整一番,溫寶肆看著鏡子裡那個頭發油髒,衣服皺黃,臉上也是狼狽不堪的人。難堪掩面。
熱水衝刷掉髒汙鬱氣,心情仿佛也一點點隨之幹淨起來,溫寶肆穿著酒店自帶的白色浴袍,吹幹頭發方才出來。
邵鈺正依靠在床頭閉目,像是在睡覺,溫寶肆看了眼牆上掛鍾,後知後覺現在已經將近凌晨五點。
也就是說…他一個晚上沒有睡覺,在火車站外面等著她。
後悔如同水面漣漪一般蔓延,還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感動復雜情緒。
溫寶肆輕聲叫著他。
“阿鈺。”
邵鈺立刻睜開了眼睛,黑瞳中一絲迷茫散去,恢復清明。
“洗完了?”他坐起身來,一邊解開身上襯衫扣子一邊往浴室走去,“那我去洗了,你先睡一會。”
“嗯。”溫寶肆望著他背影消失在浴室門口,看了眼被他躺過有些皺巴巴的被子,上前抬手鋪開,拉平,然後動作輕輕的鑽進去。
邵鈺出來時,房間隻有盞橘色床頭小燈開著,女孩窩在被子裡,小小的一團,已經恢復成白皙的小臉上睡意恬靜。
不安了兩天的心終於塵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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