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年少時沒能堅持自己的心……
嘉和帝滿臉怒氣突然變成了悵然。
他年少時最向往什麼?
皇位。
所以他娶了出身勳貴名門的皇後,辜負了溫柔善良隻想守著丈夫過小日子的鍾庭。
而現在他的兒子,他無心皇位,他想安安心心輔佐他輔佐太子,感情上隻守著他喜歡的女人。
他嫌棄傅容不夠好,配不上兒子的痴情,那鍾庭呢?
她隻是個普普通通的農家女,她一身小家子氣,送她一張蘇繡繡帕她都舍不得用,給她吃一顆價值幾兩白銀的果子,她都嫌他浪費銀子,除了容貌,她連大戶人家的丫鬟都不配當。
可他就是喜歡這樣小家子氣的她。
再看看面前挺直腰杆跪著拒絕側妃的兒子,嘉和帝情不自禁揚起了頭。
如果,如果當年他也能為了鍾庭做到這一步,她是不是就不會那樣決絕地死?
“來人。”
沉默半晌,嘉和帝開口喊人。
萬全貓著腰趕了進來。
“肅王抗旨不遵,拉出去打三十板子。”
“謝父皇成全。”徐晉再次朝嘉和帝叩首,不等侍衛來拿人,主動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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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萬全抹了一把汗,悄聲道:“王爺真是嚇死老奴了,今日也就是您,換個主子,皇上都不會如此輕易饒過去。”哪個主子敢抗旨啊?哪個主子抗旨後罰三十板子就完事了?要不說肅王是最得寵的皇子呢。
徐晉沒搭話。
~
芙蕖院。
眼看要到用午飯的點了,傅容一點胃口都沒有。
過得好好的突然要來個側妃,想想胸口就發堵。徐晉碰不碰側妃她先不管,傅容怕家人替她心疼,也不願見到曾經羨慕她的那些女人眼裡露出幸災樂禍。
瑧哥兒並不知道娘親的憂愁,坐在旁邊聚精會神地玩姐姐送他的小馬枕頭,雙手捧起來再用力往下砸,咿咿呀呀的。
“瑧哥兒,你爹爹要親別的女人了。”到底最煩這個,傅容將兒子抱了起來,瞅瞅兒子白嫩嫩的小臉,想到徐晉可能會在親完別的女人後又來親他們娘倆,她就不舒服。她的東西,除非她心甘情願,她一樣都不想跟人分,包括徐晉。
瑧哥兒聽到“親”字,以為娘親要親親呢,認真地撅起了小嘴兒。
傅容哭笑不得,給兒子親了一口。仔細瞅瞅面前這個像極了徐晉的小男娃,傅容再次嘆了口氣。沒有側妃時還告訴自己不用杞人憂天,如今側妃從天而降,她才發現她真的沒有想象的那麼豁達。
“王妃,王爺回來了!”蘭香突然咋咋呼呼跑了進來。
傅容有點意外徐晉回來的這麼早,但是想到他可能是為了側妃的事情回來的,頓時意興闌珊,淡淡道:“那就讓廚房多添兩道菜。”
蘭香急道:“不是,王妃你快去看看吧,王爺是被人抬回來的,聽許嘉說王爺不知為何觸怒了皇上,挨罰了三十大板呢!”
挨打了?
傅容震驚地站了起來!
腦海裡一片紛雜,想要抱起兒子一起去迎,又嫌抱著瑧哥兒走得慢,傅容語無倫次地吩咐蘭香照顧瑧哥兒,她自己先跑了。
後面傳來瑧哥兒焦急委屈的哭聲,傅容無心顧及,沿著走廊朝前院趕。
半路撞見兩個侍衛抬著人走了過來。
徐晉低著腦袋,傅容看不見他神情,隻瞧見他月白色長袍上,腰下一片刺目的紅。
真挨打了……
“王爺……”她聲音發哽,一時竟不敢走過去。
傅容記憶裡的徐晉,從來沒有如此狼狽過。他被人追殺困在那片棗山上,也是端端正正坐在草叢裡的,兩人從永泰寺上香回來遭到埋伏,他手臂上中了毒箭,依然淡定從容,穩如泰山,而此時此刻,他奄奄一息趴在那裡……
“許嘉,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太醫呢?太醫怎麼沒來!”
許嘉低頭道:“皇上賜側妃給王爺,王爺抗旨,因此罰了板子,皇上,皇上不許太醫為王爺診治。”
傅容僵住,難以置信地看向徐晉。
他,他竟然抗旨了?
感受到她的目光,徐晉真想抬頭看看傅容眼裡的驚喜,可惜他實在不願以這種狼狽樣子清醒著跟她說話,隻好繼續裝死。
☆、第 192章
徐晉傷重,震驚過後傅容暫且也沒心思想旁的,讓侍衛將徐晉抬到芙蕖院,方便她日常照顧。
許嘉稟道:“王妃,王爺昏迷前說了,他在前院養傷。”
傅容愣了愣,馬上道:“那就去前院,派人請張先生了嗎?”
張先生才是肅王府建府後便請來的專用郎中,本身醫術高超,葛川在此的那幾年張先生與他辯醫辯得不亦樂乎,醫術大有精進,葛川走後,肅王府大小主子有個頭疼腦熱的,全由張先生照顧,傅容對他的本事也很信任。
許嘉還沒進門便先讓人請張先生去正房候著了。
傅容見他面面俱到,暫且平靜了下來,正要跟著一起走,後面蘭香抱著因為被娘親丟棄張嘴嚎哭的瑧哥兒過來了。瞧著兒子受了天大冤屈的可憐樣,傅容煩躁地嘆口氣,接過兒子跟在侍衛身後,指著前面趴著的徐晉道:“爹爹挨打了,爹爹渾身都疼呢,瑧哥兒不哭了好不好?”
瑧哥兒有了娘親就不哭了,一邊揉眼睛一邊茫然地盯著前面。
小孩子不懂什麼是血什麼是傷,因為徐晉低著腦袋,他甚至都沒認出那是爹爹。
傅容抱著安靜下來的兒子跟了上去。
許嘉卻將她攔在內室門外,歉然道:“王爺有命,等王爺處理完傷處再請王妃進去。王妃,王爺也是怕您見了難受,請王妃體諒王爺苦心。”
傅容默然,抱著兒子坐在了外間榻上。
前院這邊伺候徐晉的都是他從宮裡帶出來的小太監,傅容輕輕拍著懷裡還委屈著的兒子,看小太監們端著幹淨的水盆進去,再端著被血染紅的水盆出來,來回來去的,終於徹底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
嘉和帝下旨賜徐晉側妃,徐晉抗旨。
不是當面拒絕嘉和帝的口頭詢問,而是抗旨不遵。
前者更像是父子相處,後面便是君臣了。
徐晉對她有多好,成親這三年,傅容早已領教過了,徐晉也成了兩輩子對她最好的外姓男人。徐晉柔聲承諾這輩子隻有她一個,傅容聽了很舒服,也有滿足歡喜,但她從來沒有真正相信過,隻當那是床帏間的甜言蜜語。或許徐晉承諾時對她是真心的,但那不代表他以後不會變。
可是今日,他為了對她的承諾,抗旨了。
這是普通的兒子違背父親嗎?
不是,這是注定會被記在大魏史冊裡的一件事。正德二十二年九月初一,嘉和帝下旨賜華陰姚家女為肅王側妃,肅王抗旨拒受。哪怕將來徐晉得了大位,他也無法更改史冊。
傅容不知道史官會不會提及徐晉抗旨的原因,但她知道,他是為了她。
小太監們進出的次數太多,外間也彌漫了淡淡的血腥味兒,傅容抱起瑧哥兒坐到椅子上,背對那些進出的小太監,悄悄拭淚。
她自以為聰明,重生就奔著上輩子最終的新帝安王去,千方百計躲避徐晉,躲避不了就各種虛與委蛇,險些錯過徐晉這個願意為她抗旨的男人。確實,徐晉對她也有很多不堪舉止,可他為她付出的,比她給他的多了太多太多。
怨他的時候,腦袋裡記起來的都是他的壞,喜他的時候,回憶的便全是甜了。
想到懷孕時徐晉對她的各種悉心照顧和容忍,傅容眼淚越來越控制不住。
瑧哥兒看見娘親哭了,急得也要哭。
傅容連忙止住淚,輕輕地哄他,覺得自己在這邊也幫不上忙,傅容抱著瑧哥兒回了芙蕖院,喂了小家伙一頓,把他哄睡著了,才留丫鬟們照顧,她去了前院。
張先生已經走了。
許嘉見她進來,識趣地退了出去。
傅容以為她看到徐晉的傷勢後會跟著心疼的,卻無論如何都沒料到自己會笑出來。
徐晉歪頭看她呢,見她咬唇忍笑,咬牙切齒道:“再笑一聲,我養傷期間你都別想進來。”
傅容趕緊憋住,搬把椅子在床前坐下,看著徐晉身上的罩子問:“這是哪來的?剛做好的?”
卻是徐晉躺在床上,上半身跟腿都露在外面,隻有腰下大腿以上一段被一個紗罩遮住了。紗罩乍一看類似兩塊木板簡單搭起來的,四面黑紗垂下,遮住了徐晉裡面的傷勢,又不會讓紗碰到他傷口。
簡而言之,這個紗罩就是專門用來給肅王爺遮醜用的,免得讓旁人看到裡面的千金之臀,畢竟這種傷不能纏紗布,隻能晾著養。換作傅容,一天到晚露著那兒給人看,她也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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