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將心向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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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書名:我曾將心向明月 字數:4352 更新時間:2024-12-26 15:57:59

父兄陣亡的消息傳回京都,母親、嫂子進宮回來,嫂子撞柱而死,母親上吊自盡。


陸家男丁死絕。


親人下葬那天,我手捧牌位跪在皇帝面前,請旨退婚太子,繼承爵位。


皇帝允諾,我與太子第二個嫡子過繼陸家,承續香火。


世人皆言,我求子幾近瘋魔。


唯有我知,至我嫁入東宮,皇室再無子嗣誕生。


皇帝病重那天,我告訴他皇室之人皆死於非命的真相。


1


嗩吶哀聲不絕於耳。


我跪在棺木前,把折疊的元寶一個一個往火盆裡放。


火苗蹿起,猶如幽靈起舞。


兩個棺椁裡,一個是我母親,一個是我嫂子。


昨日父兄陣亡消息傳回京都,母親、嫂子心急火燎進宮求證。兩個時辰後,嫂子被宮人抬回。母親神色恍惚,她依依不舍地、似有千千言、萬萬叮囑地看我一眼,眸中淚意翻滾,毅然把自己關在房間裡。


等我察覺不妙破門進去,她一身紅衣上吊自盡。


沒有留下隻言片語……


一夕之間,我失去父兄,失去母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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驀然回首,陸家男丁八十人,保家衛國,捍守疆門,皆死在邊疆。


出嫁的女眷,更是死的死,瘋的瘋。


偌大陸家,從人丁興旺到凋零,不足百年。


我悲痛欲絕,卻流不出眼淚來。


我想跟隨親人一道去,又恐陸家滅絕。


我往盆中又丟兩個元寶。


火光照亮棺椁一頭,亦照亮我的臉。


宮人說嫂子悲慟之下撞柱而亡,母親遭受不了打擊自盡。


來吊唁的人勸我節哀。


我卻知道,我的母親、嫂子絕不是一般女子。


父兄陣亡,屍骸未歸,按照她們的性子,定是要我前往邊疆,扶靈歸京。


她們在宮內遭遇了什麼?讓嫂子撞柱,母親隻言片語都不曾留下自盡?


這不合常理。


我要檢查母親、嫂子的身體。


此為大不敬。


但我更不願她們死不瞑目。


我將所有人撵出靈堂,隻留下春去,她善口技,最會模仿人聲。


我讓她放聲大哭。


我則去檢查母親、嫂子的身體。


母親的孝衣是我親手所穿,身子也是我親手擦拭。


她身上沒有暗傷,骨骼健全,並未中毒。


嫂子……


宮人送回來時,就說皇上口諭,由宮嬤清洗,著孝入殓。


這對官宦人家來說是體面。


但是這一刻,我覺得定有蹊蹺。


棺椁中的嫂子面部蓋著孝布,我伸手還未觸碰到,孝布被風吹起,她眸子凸出,眼珠子瞪得很大,額頭碗大的傷口,深可見髓。


「嫂子……」我吶吶低喚,淚水瞬間洶湧。


她似感覺到我的悲傷,腹部交握的手滑落,輕撞在棺木上。


我拿起她的手,發現手腕上瘀青一圈。


另外一隻手亦有。


我立即解開她的孝衣,她身上除了屍斑,還有大大小小不一的傷口,牙齒印十分醒目。


兩點茱萸更是不復存在。


我抖著手,壓下心中滔天憤怒,脫下她的褲子。


下身血肉模糊,無一點好肉。


「……」


我張著嘴,卻哭不出聲來。


「小姐,有人來了。」春去提醒我。


「春去。」


我幾乎站不穩,手緊緊摳住棺木。


她上前來看,眼睛瞪凸出來,死死住嘴,才沒有尖叫出聲。


「給嫂子把孝服穿好。」


「是、是。」


我對著棺椁跪下:「啊……」


2


我知道嫂子為什麼會死。


她遭受了非人侮辱,她那般驕傲的一個人,怎堪凌辱?


她與哥哥情比金堅,豈會苟活?


母親千千言、萬萬語為什麼說不出口?為什麼會自盡?


因為她眼睜睜看著嫂子被人侮辱至死,她無能為力,救不了,護不了。


「錦煦……」


我看著疾步而來的男子。


靈堂內的燈籠照亮他的臉,我看著他離我越來越近。


我差一點就要衝上去撕碎他,被春去緊緊抱住:「小姐,小姐……」


我驀然驚醒。


是了,他是太子,我傷他就是以下犯上。


也是暴露了我知道某些真相。


皇帝也有理由將我陸家徹底覆滅。


恨意還在眼中翻滾。


「殿下。」


我閉上眼,淚水滾滾落下。


「錦煦,對不起,孤回來遲了。」


我佯裝暈過去。


太子將我抱至隔壁屋子,放在床榻上。


他似很心疼、憐惜地擦去我眼角淚水。


然後起身去靈堂。


我睜開眼睛,看著床頂。


手緊緊抓住床褥,硬生生將其撕破。


趙氏……


母親、嫂子還未下葬,有些人就開始虎視眈眈,想要分陸家一杯羹。


更有人提議,從五服內過繼一個嗣子來摔盆打幡。


「我外祖有表哥。」


「我嫂子有親侄兒。」


我冷冷看向那幾個自以為是的老匹夫。


「這是我陸家家事,無人可以置喙。」


「你一小小女娃,你懂甚?」


我不懂什麼大道理,但我知道他們自己、子孫做下的惡事。


一人一封信函,他們看過後手直發抖,老臉沉如鍋底,眼裡更是藏不住的懼怕、慌亂。


「現在,族老們還要管陸家的事情嗎?」


「我有資格打幡、摔盆嗎?」我又問。


一個個張嘴想罵我大逆不道,想指責我肆意妄為。


但他們的把柄被我捏在手裡。


所有人都覺得我這樣子做不妥,可陸家隻有我一個人了。


「我要等父親、大哥回來,讓他們合葬。」


用冰也好,用藥也好,耗費無數金銀也罷,我一定要讓父親、母親,大哥、嫂子合葬。


我說要去邊疆扶靈,皇帝不許,朝臣不許。


他們冠冕堂皇地說邊疆路途遙遠,我這一去一來幾個月。


我父親、兄長的屍骨已經在回京的途上。


「那我也要去接一接。」


我知道,他們不敢讓我去邊疆,怕我去查探出真相,怕我節外生枝。


我一定要去,皇帝讓太子、三皇子隨行。


明面上是護送,實則是監視。


我脫下女裝,換上男孝,梳上男髻,策馬奔出京都。ẗų₅


我在半路接到了父親、兄長。


我看了他們的屍骸,七零八落、千瘡百孔,早已經認不出本來面目,但我知曉是他們。


他們忠一輩子君,守一輩子邊疆。


沒死在敵軍手裡,卻死在帝王手中,死在同袍手中。


可恨。


等我將父親、兄長迎回京都。


我剪下發絲放在父親、母親手中,來世我還做他們的女兒。


我把還未送出去的平安符放在兄長手中。


來世,我亦要做他的妹妹。


希望他們走得慢一些,看著我把趙氏一族屠盡,為他們報仇雪恨。


「起靈。」


「孝子賢孫,跪……」


我陸家就餘我一人,哪裡來的孝子賢孫……


我沒有想到皇帝會來。


他竟敢來。


「皇上口諭,死者為大,免跪。」


我卻依舊跪了下去,高聲大呼:「臣女陸氏,請旨退去與太子婚約,繼承爵位、招婿入贅,延續陸氏香火。」


3


我篤定皇帝不會同意。


陸家根基在,威望還在,陸ṭũ̂⁼家軍還在。


誰娶了我,就等於擁有這一切。


他不能讓這般大勢力落在旁人手中。


「朕體諒你一夕之間親人盡逝,免你冒犯之罪,陸氏兒郎為國盡忠,血脈不可斷。你與太子婚約依舊,嫡次子賜陸姓,繼承陸家香火。」


皇帝覺得這是天大的恩賜了。


真是笑話,我陸錦煦不稀罕他趙氏骯髒惡臭的血脈。


我陸家忠心耿耿落得這般下場。


我亦要趙家滿族死絕。


「臣女謝恩!」


我看著父兄、母嫂下葬,看著棺木被泥土覆蓋,慢慢形成墳堆。


聽著道士先生說:「孝子賢孫跪。」


我跪下去後喊了一聲:「爹、娘……」


聲音驚了林間鳥雀。


那個心善的陸家女兒,死了。


回到家中,我就病了。


春去跟我稟報,陸家那些老東西又開始不安分。


在我的吃食裡也發現毒藥。


「經手之人,皆發賣吧。」


「不審嗎?」


「這陸家也該換換血了,暗處之人總要見見光明。」


我攪拌著湯藥。


復仇之路才剛剛開始,我不急。


半月後。


皇帝最疼愛的十皇子在宮殿裡被活活燒死,火是從床帏開始燃燒,等伺候的人發現,根本來不及撲滅。


其母玲妃當場暈厥早產血崩,差點一屍兩命。


皇帝大怒,伺候十皇子的奴才悉數亂棍打死,無一幸免。


我看著那十二個陶人,伸手輕輕將其中一個推翻在地,看著它摔碎。


「小姐,太子殿下要見您。」


「告訴他,我守孝,不見任何人。」


我很大度地讓太子先封側妃、納侍妾,把姿態擺得很低。


「小姐,您說他會答應嗎?」


我搖搖頭,太子也想要陸家的一切。


他可以納妾,可以有庶子庶女,但必須是我嫁進東宮,有子嗣後。


在這之前,他有所顧忌,他要偽裝。


他要把喜歡的人藏起來,把自己的心思也藏起來。


他要哄得我對他死心塌地,心甘情願把陸家一切交給他。


隻是盯著我的人可不止他一個。


想從我這裡吸血的也不隻他。


「他若是翻牆進來,便讓他進來。」


「是。」


果不其然,太子翻牆進陸府。


見到我的時候,他滿眼心疼,說我瘦了,勸我多吃飯,要看開,不要讓逝去的親人擔憂。


他說得真是輕巧。


若我的親人是壽終正寢,我自然可以釋然,但他們被昏君害死。


「殿下以後別來了。」


「可是……」


「送客。」


我不讓太子來,其他來探望的皇子、公主,那些曾經交好的閨秀,也是同樣的話。


父兄的忠勇漸漸被人忘記,朝堂上有了新貴,邊疆有了新的將軍。


當一切看似歸於平靜,我暗中見了大理寺少卿裴懷宇。


他出身不詳,手段陰狠毒辣,六親不認,是皇帝的走狗鷹犬。


就這樣子一個人,當我把手搭在他肩膀上,褪去他的官服,親吻上他的唇角時,他僵硬著微微顫抖。


「郡主……」


「我想要一個孩子,裴大人可願意成全?」


我是皎皎明月,是無數男子渴望的月光,戀慕追逐的求而不得。


早時他數次與我邂逅,裝得淡漠冷然,卻給過我幾次方便。


像他這種大忙人,別說數次偶遇,若是無心,一次都碰不上。


那麼多朝臣,我挑選了幾遍,第一個便選中他。


因為他深得皇帝信任,因為他在大理寺任職,手有實權,也知道很多官員陰私。


我要他把這些東西奉送到我面前。


還有那日凌辱嫂子的畜生……


「裴大人想好了嗎?」


4


他說能定如郡主所願。


傻瓜啊,我可不單單隻要一個孩子。


我要你手中的權為我所用,要你做我的刀,指哪殺哪。


殺人如麻的裴大人也有意亂情迷的時候,他也會溫柔似水、繾綣纏綿地喚我「錦煦」。


嘗到甜頭,也想著天天宿在我的榻上。


有了身孕後,我就讓他別來了。


翻臉比翻書還快。


他還想再來,為我做件事吧。


皇帝子嗣眾多,也該死幾個了。


他做得到,我自會給他好臉色;做不到,有什麼資格出現在我面前?


十月懷胎,我痛了兩天兩夜,才生下麟兒。


春去說是個兒子的時候,我心想,真好啊!陸家血脈終將得以延續。


裴懷宇抱著孩子,眸子裡都是疼愛:「錦煦,你看,我們的孩子,長得真好。」


是長得很好。


所以作為父親,是不是應該殺兩個皇室成員給他助助興?


裴懷宇真是一把極好用的刀。


幫我抹平了好幾處痕跡,讓我在刺殺皇室之人的路上,走得順暢極了。


我對外宣稱要過繼一個孩子、承繼陸家香火的時候,再次震驚了很多人。


若是陸家有了家主,那我和太子的嫡次子怎麼辦?


太子最是急切。


「隻是過繼一個孩子承繼香火,並未說要將陸家交給他。」


「可是……」


我輕輕嘆息:「守孝的日子,除了孤寂,是一點點欣喜歡愉都沒有,有個孩子陪伴,也能增添點樂趣。」


「多一個孩子,以後我們的孩子也多一個可以守望相助的兄弟。」


我都這麼說了,太子也隻能緘默應允。


孩子有陸家抱來的,也有父親部下的孩子,讓我從中挑選一個合眼緣、合心意的。


我早已經安排妥當,選的孩子隻能是麟兒。


陸麟的名字第一次出現在京都。


出現在皇帝龍案上。


沒被選中的陸家人大罵我胡鬧,陸家人不選,要選個外人生的孩子。


把偌大的陸家拱手相讓。


看看他們的嘴臉,之前一個個以為自己家孩子能被選中的時候,可不是這麼說的。


各家送來的賀禮,宮裡送來的賞賜,瞬間又把這些人的嘴給堵死。


裴懷宇的長命鎖倒是精巧,我特意給麟兒佩戴上。


好的東西,我有很多很多,特意戴裴懷宇所贈,自然有別的心思。


麟兒會走路、會喊姑姑的時候,我也到了出孝的日子。


孩子長得虎頭虎腦,那雙眼睛,跟裴懷宇簡直一模一樣。


他奶聲奶氣喊姑姑的時候,真的能讓人一顆心都融化。


皇後宣我進宮,她依舊溫柔,熱情地招呼我坐在身邊,言語間都是關切,臨了說起我和太子的婚事。


「全憑娘娘做主。」我微微垂下眸子,一副害羞的樣子。


皇後娘娘鄭重其事地問我,讓誰來主持我出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