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想拒絕，可雞湯的香氣實在誘人，我的肚子忍不住叫了起來。

鮮美溫熱的雞湯讓我的身子暖了些，香氣在我口中回蕩，我眼睛又再次酸脹。

這個味道，我再熟悉不過了。

前世，我和姜佑宸剛結婚的時候，我身子總是不好，人也是偏瘦的厲害。

姜佑宸每隔幾天就從菜市場買回來一隻雞熬湯，他頗為自豪的說

“唯唯，我這個湯可是得了我奶奶的真傳，絕對讓你愛上這個味道”

我確實愛上了這個味道，或者說是愛上了姜佑宸懷著愛為我熬湯的味道。

隻是在生了女兒之後，姜佑宸工作越來越忙後，我再也沒有喝過這樣美味的雞湯了。

“哎喲，丫頭，這湯是不是太燙了，怎麼又哭了呢？”

姜奶奶心疼的替我擦眼淚。

我扯出笑來，搖搖頭

“不是，湯很好喝，謝謝奶奶。”

而另一個病床上的姜佑宸目光始終落在我身上

5

深夜，我縮在被子裡，一閉眼，腦海裡都是雅雅白布下那瘦小的身軀以及那張床照。

我從床上坐起，太陽穴突突直跳，眼睛腫的不像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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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唯，又做噩夢了嗎？”

姜佑宸強撐著坐起，與我平視。

“嗯”

我說完又背對著他躺下，用被子蓋住頭。

姜佑宸沉默了許久，才開口

“唯唯，你在躲我嗎？”

“我做錯了什麼嗎？唯唯，你可以原諒我嗎？”

姜佑宸語氣裡滿滿都是失落，或許這個時候的他並不清楚，他到底做錯了什麼，他隻是覺得唯唯不高興了，是因為他。

我掀開被子，新鮮的空氣撲面而來。

“姜佑宸，我們分手吧，我不喜歡你了”

姜佑宸著急了，他掙扎著想靠近我，卻扯到傷口，疼得倒吸一口涼氣，可他還是忍住痛，顫抖著說

“我喜歡你啊，我一直喜歡你”

我輕嗤一聲，他如今痛苦又悲傷的樣子和當初他不耐煩的樣子重合在一起。

“呵呵，會一直喜歡嗎？”

“會的，我發誓，唯唯，我發誓會一直喜歡你”

我猶如聽到一個天大的笑話，再也忍不住放聲大笑，寂靜的夜裡，我的笑聲是那樣突兀。

“如果我說，以後你不僅會嫌棄我厭惡我，更是會出軌愛上別人呢？”

姜佑宸立即反駁

“不可能，唯唯，我永遠不會嫌棄你，更不會出軌愛上別人！”

他目光堅定，語氣肯定，若是我沒有經歷前世的那些事，我隻怕是已經相信了他。

姜佑宸他咬牙撐著身子站起想靠近我，每走一步都痛苦萬分。

他額間全是冷汗。

“唯唯相信我，我永遠不會辜負你。”

他終於抓住了我的手，雙手緊握著我，眼神裡滿是期待。

“如果我說，我夢到了你在未來不僅厭惡我，出軌，還讓我們的女兒死在手術臺上呢？”

我一點一點抽回手，蓋上被子背對著他。

他在我床邊站了許久，我才聽到他一點點挪步回自己病床的聲音。

直到我出院，我們都未曾說過一句話。

回到學校後，我在自己的日記本上看到了自己寫下的理想大學——D大，可旁邊又重新寫了一個A大，那是我和姜佑宸約定好的地方。

我將那頁撕下，揉成團丟進垃圾桶。

許葉看得目瞪口呆。

“唯唯，你最近是怎麼了？以前你可是巴不得每節課前都要拿出來看看，你就這樣撕掉了？”

我鄭重的在日記本上寫下D大，這次我要為自己而活。，

生活裡沒了姜佑宸的影子，我夜裡的噩夢也少了，隻是偶爾還是會夢到雅雅。

她卻從不讓我靠近，與我遠遠相望。

平靜得過了一個月，這一個月我過的很充實。

每天為了自己的目標大學而奮鬥，前世那些事好像漸漸遠去了，雅雅也幾乎沒來我夢裡。

直到許葉她在我身邊欲言又止，如此反復了好幾次。

“你怎麼了？小葉？”

許葉嘆氣，

“唯唯，姜佑宸已經三天沒來上課，老師聯系不上，聽說他奶奶都哭得進了醫院。”

我手中的鉛筆被我按斷，原先完好的筆記本上有個顯眼的破洞。

或許我應該感到慶幸，姜佑宸遭報應了。

可我心中卻還是隱隱作痛，因為這是年少的姜佑宸，最是真誠的姜佑宸。

放學後，我路過公園，一隻白色的貓貓竄出，在我腳邊蹭蹭。

從前我和姜佑宸每次放學都會帶著面包，牛奶來看望它。

它很傲嬌，隻讓我摸，姜佑宸每次要摸它，它都呲牙咧嘴的，它轉頭又乖巧的在我手下蹭了蹭。

姜佑宸那時篤定的說，

“它絕對是公貓，絕對是！”

我被他認真的模樣逗笑。

思緒拉回，我在書包裡翻了半天，卻沒找到任何吃的。

我略微抱歉的揉了揉它的頭

“抱歉啊，今天沒有帶吃的。”

一塊小面包遞到我面前，我抬頭望去，剛好看到狼狽滿臉疲憊的姜佑宸。

我的心好似被人緊緊捏住。

“你去哪了？”

姜佑宸眼下滿是烏青，眼睛布滿血絲。

“唯唯，給你”

一個檀木盒子。

這就是他消失三天的原因？

姜佑宸自顧自的拉過我的手，替我帶上檀木手鏈。

“帶上它，你就不會做噩夢了。”

不知為何，手上的檀木手鏈是如此的沉重。

姜佑宸握著我的手，目光接近哀求

“唯唯，不要再做噩夢，丟下我了，好嗎？”

十七八歲的姜佑宸眼裡心裡滿滿都是我，他哀求我不要因為未來的他而拒絕年少的他。

我口中苦澀蔓延。

“不是夢，姜佑宸，不是夢”

雅雅進手術臺時那痛苦又強裝堅強的樣子總在我腦海裡想起。

姜佑宸的不耐煩與嫌棄就好像在昨天。

我苦澀笑了笑，收回手。

“別再來找我了，不可能了。”

我將檀木手鏈取下，鄭重放到他手上。

姜佑宸拉住要離開的我，眼眶竟有些湿潤

“唯唯，我們說好要一起去A大，還做數嗎？”

我搖搖頭。

姜佑宸眼中的光，終於熄滅了。

6

“姜先生，你太太身體各項指標都正常，按理說應該很快就蘇醒，可是她卻沒有絲毫要醒的痕跡，我進一步猜測，她或許是不願意醒來。”

姜佑宸有些頹廢的應了聲“嗯”

他坐在沈唯病床邊，雙手捂住自己的臉。

他哪裡會想到，那天他隻是在氣頭上，那麼一推，沈唯就磕到了頭，成了植物人，如今這副半死不活的模樣。

他更沒有想到，他們的雅雅，那個乖巧懂事的女兒就這樣永遠的離開了。

姜佑宸想起，那些天沈唯發了瘋似的給他打電話，他卻不耐煩的掛掉，如果他接了，或許他就沒能見到女兒最後一面了。

想到這裡，他恨不得抽死自己。

病床上的沈唯安靜的閉著眼，就好像她隻是睡著了，過一會她就會醒來，甜甜的叫他一聲“阿宸”

這時，秘書的電話打進來

“佑宸，你好久都沒來看人家啦”

姜佑宸擰著眉，語氣冰冷

“不是說過，再也不許來打擾我的家庭了？”

秘書那邊卻絲毫沒有任何不滿，反而輕嗤一聲

“佑宸，現在那個家還有什麼意義，一個死一個半死不活，那樣壓抑的環境，你不如來我身邊。”

姜佑宸臉一點點沉下來，

“你想死？”

秘書忍不住捂嘴笑

“佑宸，你在床上可不是這樣說的，你說我腰軟，讓你欲罷不能，又說我年輕，比你家裡那個老太婆好一萬倍，哦對了，你還說，你覺得你老婆生了個女兒，是個賠錢貨......”

姜佑宸心虛的捂住手機，看了一眼昏迷的沈唯，生怕她聽到。

姜佑宸躲進樓梯間，再也忍不住衝秘書大罵

“你想死嗎？馬上收拾你的東西混蛋，你要是再出現在我生活，我保證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而秘書那邊卻沒有絲毫畏懼

“佑宸，你看你，還是那麼浮躁，現在沈唯也醒不過來，沒有我，誰安撫你啊？就像之前你們結婚紀念日，你受不了她嘮叨，半夜三更跑到我家向我訴苦那樣？”

姜佑宸拳頭攥得發白，額上青筋暴起

“閉嘴！”

就好像是，他做的那些齷齪事被擺到明臺上來，他一時難堪又憤怒。

“好好好，我閉嘴，可是我懷孕啦，佑宸，你要有兒子了，我可找人看過了，保證是個兒子，可不會像你那個賠錢貨一樣”

就好像有人給姜佑宸當頭一棒。

他背叛沈唯的罪證，又多了一條。

他有種感覺，沈唯再也不會原諒他了。

他的心好像正在一點一點被撕裂，密密麻麻的痛楚在他身體亂竄，有一條線牽著他的神經，一點點割裂他的身軀。

姜佑宸蹲在樓梯間，電話掉落在腳邊，不管電話那頭的秘書喋喋不休，姜佑宸隻覺得頭痛欲裂，他一拳又一拳打在牆壁。

血花在潔白的牆壁蔓延開，姜佑宸最後頭抵著牆，失聲痛哭。

夜裡，他難得睡了一個好覺。

他夢到了高中的自己，那時候他滿心滿眼都是沈唯，恨不得為沈唯摘天上的星星。

那時的沈唯，臉上還帶著些許青澀，眼裡滿是光亮，和他相處時，眼睛都在笑。

他們在夕陽下一起放學回家，落日將他們的身影拉長。

一切都是那麼美好。

可年少的姜佑宸卻突然回頭，滿身冷氣朝三十歲的他走來。

年少的姜佑宸一拳打在他臉上。

年少的姜佑宸居高臨下的盯著他，眼裡滿是鄙棄

“你怎麼可以辜負她？你這個混蛋！”

一拳又一拳砸在他身上，可他身上卻不疼，心裡卻疼得喘不過氣。

“你配不上他，你這個混蛋！你不配和她結婚！你永遠永遠的失去她了！”

年少的姜佑宸嘶聲力竭的衝他大吼，隨之無力的癱倒在地，雙手捂住臉，嚎啕大哭。

而年少的沈唯隻是回頭看了他們一眼，便頭也不回的往前走。

他朝沈唯伸手，想要留住她

“唯唯，不要，不要丟下我”

年少的姜佑宸起身擋住他的視線，

“放過她吧，再也不要去打擾她。”

三十歲的姜佑宸突然嗓子難受的厲害，終於他坐在曾經的大街上，不顧形象的，放肆的痛哭。

一覺醒來，姜佑宸隻覺得自己的眼睛腫得厲害，枕頭上全是淚跡。

他拍了拍自己的臉，還好，還好隻是夢。

他胡亂抓起櫃子裡的衣服，他現在隻有一個念頭，他要去找沈唯，他要去到那個躺在床上動彈不得的沈唯身邊，他要去告訴她，他最愛的還是她。

他出門的那一刻，緊張到按不住電梯。

緊張得就像他年少時第一次和沈唯約會，緊張得左腳踩右腳。

他不斷深呼吸，告訴自己要冷靜。

在等紅綠燈的間隙，他還對著鏡子整理了發型，像羞澀的少年去見心愛的女孩一般。

可醫院的電話卻告訴他

就在剛剛，沈唯停止心跳了。

姜佑宸呆滯的掛斷電話，他靠在車椅上，原先的緊張被恐懼取代。

他瘋狂的扯著自己的頭發，一遍又一遍的問自己

“沈唯死了？！”

“沈唯不要他了？！”

“沈唯再也不會原諒他了？！”

身後的車不停打著喇叭，刺耳的車鳴此起彼伏。

有位車主不耐煩下車重重的敲窗戶。

姜佑宸推開門出去，沒等車主出言，姜佑宸就癱在地上，抱頭痛哭，三十歲的人在擁擠的車道大哭。

7

番外（年少的姜佑宸）

在高考前，姜佑宸做了一個夢。

夢見自己長大後終於娶了自己心心念念的沈唯，還生了一個可愛懂事的女兒。

女兒不願我為難，她摸著我的臉安慰。

「沈“」一覺醒來，姜佑宸隻覺得心慌。

他才明白，為什麼沈唯會突然改變對他的態度，甚至覺得他惡心，髒。

原來，他對沈唯做了那麼多混賬事。

他第一次對自己的未來，充滿了厭惡與痛恨，他更恨未來那個人渣的自己。

高考當天，他看到沈唯滿臉開心的從考場出來，然後撲進家人的懷抱。

她笑顏如花，終於考上了自己的理想大學，去過自己想要的生活了。

因為高考前那個夢，姜佑宸的高考成績一塌糊塗，姜奶奶愁的病倒了。

姜佑宸在醫院照顧姜奶奶碰到了沈唯。

他很著急的問

“你生病了嗎？”

他本以為沈唯會痛恨的讓他滾，又或是忽視他。

但她隻是淡淡一笑

“沒什麼大事，過來看看牙齒”

她平淡又疏遠的笑，讓姜佑宸心中更不好受，這就代表著，她心裡再也不會有他的一席之位了。

沈唯轉身離開的那剎，姜佑宸叫住她

“沈唯！”

“嗯？”

“對不起”這三個字在他心裡猶豫了很久，他如今終於說出口，為未來的，混蛋姜佑宸道歉。

沈唯有一瞬的遲疑，但很快反應過來，淺淺一笑，轉身離開。

前方，是她的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