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陷入了一股死一般的寂靜。

卻隻是表面。

實際上，我聽到符離的心聲一直在哀號。

【怎麼辦，汗流浃背了？】

我的緊張感頓消，甚至有點想笑。

【我現在該說什麼？

【或者，轉身第一秒就把她記憶消除？】

他要消除我的記憶？

我心情一下子沉入了谷底。

10

【她一定不能接受我的真面目吧？畢竟我是狐妖。

【記憶消除術的口訣怎麼背來著？】

我看著他尷尬的背影，忍不住嘴角的笑容，卻聽到他心聲。

【有點不舍得……

【今天不該是這樣的，是我沒保護好她，把她嚇傻了。】

這個瞬間，我下定了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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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怕的。」我忽然開口。

他身子肉眼可見的一僵。

我慢慢走到他的身邊，鼓起勇氣，與他對視。

他漂亮晶瑩的瞳孔裡滿是驚愕與震動。

「我早就知道你是狐妖了。」我雖然已經盡了全力，可說出口的時候，還是有些嗓音發顫。

「什麼！」符離幾乎一下子炸毛似的，腦袋上的狐狸耳朵若隱若現。

我發現，他的狐狸耳朵是白色……毛茸茸的。

跟他不似人類般漂亮的臉組合起來，可愛得令人心悸。

一瞬間，我忽然共情紂王。

什麼天下眾生，什麼狐族成年考核，他想要什麼，都拿走。

我迷蒙地看著他，輕輕地摟住了他的脖子。

符離的臉上忽然浮現起一抹不自然的紅，他打了個響指，窗簾自動拉上。

溫暖又瑰麗的光線灑在我的身上，我仿佛飄飄然在夢中。

滿心滿眼都是他那張略帶羞澀的絕美側臉。

好想欺負他啊……

這時，距離很遠的地方，仿佛聽到他模糊不清的心聲。

【沒想到，這種危急時刻自動釋放的迷幻術果然厲害。

【不過，真的要在她這麼不清醒的時候做這樣的事情嗎？

【我總覺得很不爽。】

符離把我輕輕放在床上。

我看到他的背後升起了九根白色的大尾巴，迷蒙而絕美的光線籠罩著他，他輕輕褪掉長袍，露出脫衣有肉的部分。

兩隻毛茸茸的耳朵豎在頭頂。

請問，哪個身體健全的正常人能頂得住？

一股血衝上我的腦子，我被本能支配，直接朝著他就撲了上去。

可半天都碰不到他的嘴。

我一看，才發現他揪住了我的衣領，將我控制在可控的範圍之內。

【她真的喜歡我嗎？

【我這樣是不是很過分？畢竟她現在中了迷幻術，我要是欺負她，豈不是太不是人了。

【雖然我本來就不是人，但是狐族要成年，就得做這種乘人之危的事情嗎？

【其他成年狐，明明和伴侶的感情非常好……他們都是這樣做的？

【不行，好不甘心。

【林悠這個試題，可是我從一萬份裡挑中的。】

我逐漸清醒過來，呼吸急促抱著他的脖子，臉上頓時紅得炸開。

「符離！」

剛剛他的心聲我都聽到了。

【等等，她好像能聽到我的心聲？

【那剛剛……】

我喘了幾口氣，聲音微弱。

「對，我能聽到。」

【……

【不活了。

【從現在開始什麼都不要想。

【她到底都聽去了些什麼？從什麼時候開始？

【好好奇啊，好想問。

【等等，現在她是不是也能聽到？

【好尷尬，這成年考核真的地獄模式。

【算了，自己選的，跪著也要做完。】

聽著這些過於可愛的心聲，我差點沒控制住自己的表情管理。

我們兩個木然在床邊坐著，都低著頭，雙雙紅著臉，氣氛尷尬到差點爆炸。

聽著他幾乎要發瘋的心聲，我仿佛從他的無限羞恥和臉紅中汲取了一點點力量。

最後終於鼓起勇氣，主動開口說。

「我……我從你在體育器材室開始聽到的。

「我知道你成年考核的事情，一開始一直故意躲著你。」

【我就知道！】

我差點笑出聲，聽到他的心聲，緊張和難堪仿佛在漸漸離我遠去。

果然，治愈尷尬的辦法就是看到比自己更尷尬的人。

「我能怎麼幫你？」我認真問。

「你願意幫我嗎？」符離眼睛頓時亮了。

「嗯……」我有些不好意思。

「你如果願意幫我，我可以為你做任何事。」符離玻璃珠般漂亮的眼睛裡裝滿了真誠。

「我想摸摸你的耳朵。」我到底是沒忍住。

符離臉驀然紅了，他低下頭，沉默不語。

我卻聽到他的心聲。

【想摸……摸就是了。】

我伸手碰了碰他的耳朵，柔軟又溫暖。

符離卻是微微一顫。

【……我心跳要炸了。

【難怪每個狐狸都逃離不了成年試題。

【這輩子真要折她手上……】

我手指一頓。

【要表白嗎？好難啊啊啊……

【怎麼說呢？做我女朋友？

【不行，說不出口。

【等等，又忘了她能聽見……臥槽！】

「嗯……」我點了點頭。

「好。」

「我做你女朋友。」

11

結果我答應之後，符離比我還害羞，紅著臉跟我說了句晚安就跑了。

我躺在床上翻滾了大半個晚上，心中原本的陰霾幾乎被一掃而空。

我的新生活是不是要開始了？

我似乎又有勇氣去面對別人，去跟別人說話交流。

去過一種正常人一樣的生活。

第二天我精神亢奮地去上課，卻發現氛圍有些奇怪。

認識我的、不認識我的同學都若有若無地用異樣的視線看我。

這種感覺太過熟悉，就像是一桶涼水直接澆在我的身上。

陳瀟瀟……一定是她的手筆。

我仿佛一瞬間被人從天堂一腳踹到地獄。

她究竟幹了什麼？

一晚上的時間，怎麼會這樣？

下課後我才知道，我的照片被人 AI 換臉成床照，說是勾搭老男人做小三，發到了校園論壇。

還把跟符離吃飯的照片發出去，說我嫉妒陳瀟瀟，上趕著做符離的舔狗。

偌大一個校園，四處都充斥著對我的質疑和唾棄。

誰讓清澈愚蠢的大學生每天太闲，就喜歡這種八卦。

那些罵我的帖子被人刪了又刪，卻擋不住悠悠眾口。

我再次成了眾矢之的，成為誰也不想靠近的人。

「林悠啊，去年還拿了獎學金吧，沒想到是這種人。」

「看起來老實，原來都是裝的。」

「這種人品行不端，難怪沒朋友。」

符離給我打了無數個電話，我都沒接。

我躲在體育器材室陰暗的角落裡，抱著膝蓋不出聲。

哭也哭不出來，心裡仿佛麻木了，沒有什麼感覺。

算了吧，就這樣吧。

過了一會兒，黑暗的器材室忽然有了動靜。

我已經把門反鎖……能進來的隻有一個人。

「林悠。」符離的聲音是前所未有的溫柔好聽。

「我收回昨晚的話……你還是不要跟我在一起了。」我悶聲說，聲音裡竟是不受控制地露出一絲哽咽。

「以前有過這樣的男生，他們因為幫我說話，就會被一起欺負被孤立……」

所以到了後來，我根本不敢交朋友，更不敢跟別人有什麼親密的關系。

不止是害怕自己再次受到傷害，更怕陳瀟瀟會因為看我不爽，將那些無辜的人連坐。

這回，我沒有聽到符離的心聲，卻感覺到他在篤定地走近我。

下一秒，我被摟進了他堅實又溫暖的懷抱。

沒有任何心聲傳來，隻有不間斷地，有力的心跳。

「傻姑娘，我們狐狸精，怎麼會怕這個？

「難過的話……你想摸腹肌還是耳朵？」

我沒忍住笑，笑過之後，撲進他的懷裡，嚎啕大哭起來。

我哭得很盡興。

符離不說話，隻用力摟著我，全程我隻聽見一句他的心聲。

【媽的，心疼。】

12

我仿佛重新有了力氣，第一次鼓起勇氣去了教導處。

從教導處出來的時候，我看到符離抱著手肘焦躁地在外面兜圈。

他看到我，一路小跑來到我面前，小心翼翼地看著我。

「怎麼樣？」

我朝他笑起來。

「你的心聲好吵，隔著門都聽得見。」

他一愣，耳朵上爬上幾絲紅色。

「不過，你的存在，讓我更加勇敢。」

我輕輕地捉住他溫暖的手，像是跟他說，也像是跟自己保證。

「這次我一定可以的。」

當晚，符離發了一個帖子，直接引爆整個校園論壇。

符離在帖子裡邏輯清晰地說明了他追我的過程，曝光了陳瀟瀟的小號。

這個小號非常忙碌，每天不停地帶節奏，引導校花校草戀，把我的身影說成是她，後來甚至讓人故意偷拍一些曖昧的鏡頭發在論壇上，包括在醫務室的那一次。

符離還曝光了 ai 換臉照片的技術處理，以及原版照片的來源，證明那個帖子的內容完全是對我的汙蔑和造謠。

「我們經過學校批準，調了校園監控，這裡有幾個片段可以看一下。」

符離的帖子裡放上了陳瀟瀟牛皮糖似的纏著符離不放，並且故意示意別人拍照的全過程。

他甚至在監控中看到了別的驚喜，比如陳瀟瀟霸凌其他女同學的過程。

跟以前對付我的時候如出一轍。

她找的都是家境一般，內向孤僻好拿捏的軟柿子乖乖女，往往都長得比她漂亮。

她的校花之稱，也是這麼得來的。

「以上內容皆基於事實整理，如果有異議，請直接提起上訴。

「林悠是我女神，我費好大勁才追上，別搞我好吧？」

符離帖子裡的最後一句話，火遍了全校。

同學們沒事就來一句：「別搞我好吧？」

其他被陳瀟瀟明裡暗裡欺負過的同學也開始冒頭，發帖陳訴陳瀟瀟的種種惡行。

甚至有自媒體嗅到了流量的氣息，將整件事簡述出來，掛上了微博上了熱搜。

一時間，「學霸女大學生被造黃謠為哪般」成了大家茶餘飯後的話題。

好在符離早就把關於我和其他被欺負同學的隱私的內容全部處理幹淨，隻有陳瀟瀟的相關信息被披露出去。

一時間，她成了眾矢之的。

她發瘋似的來我的寢室找我，我果斷將她推出去鎖上門，然後聽著她在外面歇斯底裡地罵我。

「林悠，你怎麼不去死啊？

「你以為會有人喜歡你嗎？你不配！」

我還沒開口，我就聽到最近一直不好意思跟我說話的室友破口大罵。

「也不知道是誰不配！你發什麼病啊陳瀟瀟，我們林悠不說話你就蹬鼻子上臉是吧！

「什麼年代了還搞霸凌，你以為你是道明寺啊！」

差點給我逗笑了。

聽到外面尖銳的哭聲，我悠悠開口說。

「我隻知道，現在不會有人喜歡你了。」

這件事自帶熱度，自媒體自發宣傳，很多高中的老同學也聯系上我，跟我一起提供過去的相關線索。

一時間。

攻守之勢異也。

人言可畏，學校對陳瀟瀟也做出了處分。

她退學了，不知道去了什麼地方。

聽說，她爸爸的公司也因為她的事情，股價暴跌，面臨破產。

而我，終於可以抬起頭，面對真正的新人生。

校園演講比賽，我給自己做了無數次的心理建設，終於在符離溫柔的目光注視下，站上了講臺。

無數道目光的注視仿佛新生的洗禮。

我說了自己的故事。

被傷害，被欺辱，然後努力，掙扎，然後被人拯救, 再拯救自己的故事。

我看著臺下眼眶微紅的符離，被他雜亂的心聲吵得幾乎無法靜下心來。

當著所有人的面, 我對著符離說。

「感謝你，符離，我灰暗生命裡的第一抹陽光。」

13

畢業典禮那天, 符離死死地守在我的身邊，一臉暴躁。

我聽見他的心聲吵吵嚷嚷。

【一個個都要合影，都快跟林悠黏在一起了。

【氣死我了，是我主權宣誓得不夠嗎？

【沒有別的人可看了嗎？就知道看我們家林悠？自己不會去找老婆嗎？

【還有幾個隱藏在人群裡的狐狸精, 別以為老子不知道你們在覬覦我的限定 VIP 試題！

【沒辦法了, 要上大招。

【今晚跟林悠求婚。】

14

和符離領證那天晚上, 我被他帶去了狐族的領地。

剛來到領地門口，我就看到了幾年前在酒店房間看到的那個不速之客灰狐狸。

灰狐狸一看到我，就帶著身邊的美豔女人朝我走過來，一臉興奮。

「林悠, 好兒媳，第二次見面了, 我等這天太久了！」

我驚呆了，愕然看向符離, 符離紅著臉不吱聲, 半晌才說。

「是的, 這是我爸。

「那次他忍不住去偷偷看你，被我打回去。」

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實不相瞞, 我差點以為符離要失敗。」灰狐狸……不，我的狐狸公公含笑對我說。

「畢竟狐族的成年儀式大多數是選擇狐族內部的姑娘互相完成, 符離選擇了你這個高難度試題，倒是贏得了不少族人的尊敬。

我左腳絆右腳差點摔倒。

「「我」符離氣得炸毛，剛想說話, 就被我牽住了手。

「遇到他，是我的幸運。」

符離一秒被順毛，驕傲地朝爹媽挑眉。

【看我挑的老婆，狐界 top1 好吧。】

當晚，我們參加了狐族真正的成人儀式——洞房花燭夜。

直到我看到洞房裡的狐族成人手冊，我才知道, 符離當年真正的試題是什麼。

「讓你命定的姑娘真正地愛上你，並作為她的唯一伴侶, 與她白頭偕老, 永生不離不棄。」

我看向紅著臉的符離，有些無語。

當年我猜得很對, 他果然丟了個「愛」字，這意思可是天差地別！

明明是個純愛戰士種族，愣是被他歪到 po18。

符離將我抱起，放在床上, 聲音支支吾吾。

「以後……我會注意審題的。」

我順手抹了一把他油光水滑的白色毛茸茸大尾巴, 感覺他身子一激靈。

符離一直很敏感，在這些方面。

我一翻身，就將一臉蒙的他壓在了身下。

他想掙扎，卻被我捉住了耳朵, 頓時紅著臉動彈不得。

我親了親他，在他耳邊輕聲說。

「就按你當時喜歡的來，男狐狸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