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一個宮人走過去,用腳踢了踢他,“三殿下,您還沒用晚膳呢,餓不餓啊?”
三皇子快要迷糊的意識又猛地清醒過來,睜開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眸點頭,他真的好餓,又餓又痛。
宮人掏出一塊幹巴巴的,不知道放了多久的糕餅,在他鼻尖上晃了晃,“你跟我來,我就給你吃,小聲點別把娘娘吵醒了。”
三皇子支著手臂想起來,可他沒有力氣,旁邊的宮人冷眼旁觀,沒有一個願意上前攙扶他。
他試了好幾次終於跪坐起來,跟著那宮人的腳步爬到外殿去。
屋裡的宮人都圍在他身邊,笑嘻嘻地誇他爬得好。
“三殿下,學狗叫兩聲,我們就給你吃。”
傻子殿下盯著那一塊糕餅,口水直流,別說讓他學狗叫了,做什麼都行。
他纖細的脖子上環著一圈指印淤青,兩邊的嘴角都被撕裂開,連吞咽一下口水都疼,但他為了宮女手裡那一塊糕餅,賣力地仰起頭,發出幾聲嘶啞的狗叫。
宮人們掩唇笑起來,將糕餅丟到他身上。
三皇子抓住糕餅往嘴裡塞,又幹又硬的糕餅入嘴一嚼就成了渣,吞咽的時候,喉嚨痛得他直流淚。
傻子殿下吃一半吐一半,眼淚鼻涕流了滿臉,讓一個本來想摸他臉的宮人嫌棄地又縮回手去。
旁邊一個年紀稍大些的宮女看出她的心思,提醒道:“別動什麼歪心思,他就算再傻,也是皇子,你要是真碰了他,等娘娘清醒過來,你看她會不會活剐了你。”
宮人們到底有所顧忌,沒有再圍著皇子戲耍,這一場雨下了許久,第二天午時才歇。
娘娘瘋癲的時候,伺候的宮人也懶怠,三皇子發燒燒得渾身通紅,嘴唇裂出一道道血口子,都沒人來看上一眼。
這麼小的孩子,燒到半死,就連這一段記憶畫面都像是著了火,透出一股灼紅色。厲廷瀾昏昏沉沉間,聽到身旁有人輕聲喊道:“三殿下,是不是渴了餓了?想要吃玉露團麼?想喝甜漿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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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啊,他好想!他又餓又渴,嗓子裡冒了煙,想要回應那個喊聲,發著高熱的身體卻怎麼也動不了,最後在急切的渴望中,靈魂從身體裡脫出。
那個聲音便繼續道:“三殿下隨我來,我帶你去吃玉露團,喝甜漿。”
厲廷瀾的魂魄隨著喊聲從窗口飄出去,飄過外間躲懶的宮人,飄出這一座四四方方的宮殿,飄進皇宮幽深的巷子。
兩邊都是高大的紅牆,巷子又深又長,不知道延伸至什麼地方。
這是他第一次走出來。
那個聲音就在不遠處,一直引領著他往前走,這是厲廷瀾的記憶,他昏沉之中無法看清前面的人,記憶畫面所呈現的也隻是一個模糊不清的輪廓。
沈丹熹認不出那個模糊的輪廓,但這個聲音聽著卻很耳熟。
是那個指引沈薇的系統聲音。
“系統”將厲廷瀾的魂引出了那一片備受冷落的偏僻宮殿,走向敞亮而光明的地方,祭祀的禮樂遙遙飄來,越來越清晰。
皇帝在天壇舉辦祭天儀式,百官雲集,兵將排列,威嚴而隆重。
三皇子看著那個應該被他稱作父皇但他卻幾乎未見過面的人,穿著一身隆重的玄衣纁裳,頭上旒冕的珠玉擋住了他威肅的眉眼,叫他依然沒能看清自己父皇的長相。
皇帝在百官注目之下,一步步往天臺上登去,在他身後還跟著諸位皇子。
厲廷瀾是在禮官的唱和中,才知道那些是皇子。
系統道:“三殿下瞧見了麼?你也是皇子,你和他們擁有同樣高貴的身份,可差別卻這樣大,你的兄弟們在這裡接受百官朝拜,而你卻躺在冷宮的窗下快要死去,每天需要當狗學狗叫,才能從那些下賤的奴婢手裡求來吃食。”
“系統”說著話,模糊的影子欺身過來,將一樣東西系在了他的腰帶上。
輝光從厲廷瀾的腰間流淌出來,為三皇子的魂魄鍍上一層五色華光。
“五色石。”沈丹熹第二次見到這塊補天之石,五色石補天之後融入天道,這一塊碎石能窺天機,有一些神秘莫測的力量。
三皇子雖然痴傻了一些,卻並非沒有感情,他也能體會到這當中的落差,他也是皇子,他也渴望能出現在這樣的場合,得到他應該有的體面。
他順著心裡的渴望飄過去,插入了那一行隊列裡,他母妃教過他算術,他能數到五,被母妃誇獎了許久,那是他第一次被誇,所以厲廷瀾記得牢牢的,一直都不曾忘記。
他知道自己排行三,該在二皇子後面,四皇子前面。
厲廷瀾隨著他們一同登上了天臺,擠入二皇子和四皇子中間,學著他們一同跪拜。皇帝在司天臺祭司的主持下,向天祭告,請賜天命。
祭禮完成的時候,天空中金日破雲,一縷金光從天降下,射入天壇之中。
“三殿下,你老是等著人施舍,是吃不到玉露團,喝不到甜漿的,你想要什麼,你就要去搶。”
所有人的目光都緊緊地追隨在那一縷金光上,厲廷瀾能從身旁的兄弟們眼中看到他們對天命加身的渴望,以及他們父皇殷切的眼神。
金光墜到近前,厲廷瀾聽到了身後四皇子加速的心跳,他那痴傻簡單的腦子裡其實並沒有什麼復雜的心思,隻是依照著那個聲音的指引,憑著本能地站起身,擋在四皇子之前,接住了這一縷金光。
他腰間的五色石光芒微閃,截下這一縷金光,使之融入了厲廷瀾的魂中。
金光入魂,厲廷瀾離體的魂魄驟然回歸身軀,冷宮窗下的皇子睜開眼睛,眼神之中再不見往日的痴傻。
隨著厲廷瀾魂歸其身,沈丹熹和漆飲光所能看見的記憶畫面也在瞬間回到了那一座冷僻的宮殿中。
漆飲光道:“看上去,天命似乎本不應該落到這個三皇子身上。”
若無攔截,看那道金光落下的走勢,應該是在四皇子身上,據他所知,大榮王朝之所以會衰敗得如此厲害,正是因為內部的權力爭奪,給了外敵趁虛而入的機會。
厲廷瀾起身之時,下意識往腰間摸去,卻什麼都沒能摸到。
他起身下了窗前那張冷硬的木榻,轉動視線,以一種全新的目光重新打量著四周。
厲廷瀾往外走去,看到蹲在院子裡談天的宮人,他們也聽說了宮裡正在舉辦的祭天儀式,可惜他們的身份地位,那樣的場合與他們無關。
“……陛下恐怕早就忘了還有這麼一個痴呆的皇子了。”
厲廷瀾聽到一句他們的私語,揉了揉幹澀的喉嚨,喊道:“我餓了,渴了,要吃玉露團,要喝甜漿。”
院子裡的話音戛然而止,全都朝他看來,其中一人撲哧一聲笑道:“唉喲,我們的三殿下渴了餓了,要吃玉露團,要喝甜漿,您還想不想吃金鈴炙,龍鳳糕?”
旁邊的宮女道:“殿下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咱們宮的份例哪一次不是去求著要來的,能有幹餅子啃就不錯了。”
厲廷瀾默不作聲地走過去,一把抓扯住她的頭發,“我要吃。”
那宮女一聲尖叫,這殿中僅有的幾名宮人都圍攏過來,想要分開他們,但厲廷瀾不知是哪來的力氣,硬生生扯掉了宮女的一片頭皮才松手,又抓上她另一把頭發。
鮮血流了宮女一臉,宛如惡鬼一樣的三皇子不再是一副痴傻呆滯的模樣,他的眼神將所有人都嚇住了,到最後,他們還是去弄來了三殿下想要的吃食。
厲廷瀾手上還沾著血,捏著玉露團,連血一起吃進嘴裡。
在天壇祭禮上,沈丹熹和漆飲光能看見厲廷瀾的魂魄,但天壇上那些凡人卻看不見三皇子的魂魄,從皇帝到下方百官,都以為天命落在了四皇子身上,不久之後,四皇子就被加封為太子,入主東宮。
這一段記憶飄散,下一段記憶裡,厲廷瀾已從冷宮裡出來,他的生母在一次雷雨天時癲症發作,跌進了水井裡淹死,伺候的下人全都被賜死。
厲廷瀾被過繼到一位無子的妃嫔膝下撫養,從此之後,他才終於享受到了皇子的待遇。
皇帝逐漸老邁,到了後期越發昏庸無能,朝政混亂,外敵入侵,厲廷瀾有天命加身,運勢大改,他像一枚磁石一樣,身邊聚集來一批能臣猛將,這些本該為太子所用之人,全站在了太子的對立面,追隨厲廷瀾和太子爭奪河山。
沈瑱的歷劫之身殷長霄,也隨著冥冥之中的天命指引到了厲廷瀾身邊,又因阿娆的介入,被厲廷瀾下令斬殺。
神君歸位,人間的大勢卻已被徹底打亂,內部的權力爭奪,互相傾軋,外部的群狼環繞,野心徵伐,迅速地將這一座本就走向頹勢的王朝拖垮了。
厲廷瀾在這一場權力爭奪中得勝,還沒登上帝位,就被攻入京師的北狄蠻族逼迫得逃出了皇宮,他沒死在敵軍之手,卻在逃亡的路上被自己最寵愛的女人用匕首刺死。
他逃離皇宮之時,連正妻都沒帶,隻帶了她。
最後卻死在了她手裡。
外面兵荒馬亂,馬車在夜色裡往外疾奔,外面護衛著馬車的兵將們還不知道車廂內發生了什麼,阿娆緊緊捂著他的嘴,整個人都壓在了他身上,用身子的重量將那一柄匕首更深地壓入他心口裡。
厲廷瀾抬手掐著她的手臂,將她白皙的皮膚掐出鮮紅的指印,他雙目圓瞪,眼睛裡布滿血絲,含糊地話音從她的指縫裡擠出來。
“你是……為、為殷長霄……”
他沒能說完,喉嚨裡湧出的鮮血堵住了口鼻,讓他喘氣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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