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腰

首页 | 分類:古裝言情 | 字數:4118

第2章

書名:柳腰 字數:4118 更新時間:2024-12-23 16:39:33

方才還咄咄逼人的林小姐,此刻像隻被掐住脖子的老母雞。


張著嘴,但不敢說話。


我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


宴會之上,哪來的算盤?


而方才遞給我算盤的那個人,正站在我身後,抽出藏於我後腰的小巧槍支,一把拍在桌上。


他笑道:


「陳年舊賬,算盤哪有槍子兒算得清楚。」


燈光下,手槍折射出冰冷的光,照得人眼前白茫茫一片。


比我對面林小姐的嘴唇還要白。


13.


江望說要在宴會上幫我算賬,原來是這個意思。


那他要聊起錢,我可就不困了。


他的手指屈起,搭在扳機上,指到一個人,便問:


「你可曾欠過我太太的錢?」


那人戰慄如篩糠,險些把頭給搖斷了,江望才懶洋洋地問我:


「他可曾欠過你的錢?」

Advertisement


我老實答道:


「不曾。」


「那這個呢?」


「這個欠了的,三首曲子,算來應該是……Ṫű̂ₖ」


「三十條大黃魚,明日送來,少一條都不行。」


江望打斷我的話。


他跟個惡霸似的,逢人便開價,比我還狠。


我好歹是以銀元計,他開口就要金磚。


我掐指一算,今日這宴會是來值了,頓時喜笑顏開。


隔壁二姨太也高興,我方才聽見她在笑:


「太好了,隔幾天打麻將,狠狠宰小五一筆。」


我:「?」


江望一個一個算過去,算到最後一個時,那人不言不語,直愣愣地盯著我失了神。


「幺幺?」


我抬眸,他才活了過來。


幾步衝上前,被江望給攔下了。


「陳先生,這是我的夫人。」


在場姓陳的隻有一戶人家,來了倆人。


陳南絮,和她爹。


陳南絮不太聰明,她爹也是。


江望的槍還攥在手上呢,他不管不顧,硬是要往我跟前湊。


「幺幺?是你嗎?幺幺?」


「陳先生,你認錯人了。我叫沈青容。」


我禮貌地告知他。


也不知我哪個字又刺激到了陳南絮,她短促地發出一聲尖叫,險些嚇掉了我半條狗命。


就連江望,也忍不住蹙了蹙眉。


陳南絮指著我的耳朵:


「那是我姐姐的!你憑什麼戴她的耳墜!」


我求之不得,趕忙扒拉下來:


「還你還你還你。」


我雖不曾聽聞陳家還有第二個女兒,不過就陳南絮這啪嗒啪嗒掉眼淚的勁,我也實在招惹不起。


還了清淨,還是還了清淨。


耳墜尚未遞到她手裡,江望阻止了我們這場交易。


「這是我送給青容的,陳小姐若喜歡,大可叫你父親再買一副。」


他說起風涼話來,與我不遑多讓:


「我想陳家應該不至於連一副耳墜都買不起。」


我訕訕地縮回手。


氣氛真的很尷尬。


一個老的淚眼蒙眬,對著我一個勁地喊「幺幺」。


一個小的哭得花枝亂顫,就差指著我鼻子罵「劫匪」。


還有一個冷著一張臉,橫在我們中間,這也不讓那也不許,倒是將我護得很周全。


二姨太見狀連忙幫我們打圓場。


「時辰不早了,不如今天的宴會就先到這裡,我們改日再聚吧。」


她衝我使眼色,我扯了扯江望的衣角。


「江望,我累了。」


他臉色有所緩和,低著頭在我臉頰印下一吻:


「那你先去休息吧。」


二姨太扶著我逃離這是非之地。


我走的時候,陳先生還在對著我的背影喊:


「幺幺!你不認得爹了嗎?」


天地良心,你真不是我爹。


我也真不是幺幺。


14.


躲到房間裡,與外頭的吵鬧隔絕開來,我才松了一口氣。


二姨太看著我,滿臉欲言又止。


我也不去搭理她,掏出剛剛那把算盤,再加上我的手指,再加上我的腳趾,算我今天一頓飯的收入。


她終於忍不住,問我:


「小五,你還記得你爹的模樣嗎?」


我說:


「嗯嗯嗯嗯嗯,五十六加二十七條大黃魚。」


二姨太:「?」


她一把搶過我的算盤,把我摁在椅子上正經坐好,直視著我的眼睛。


她又問了一遍:


「小五,你爹是誰?」


「我沒有爹。


「我隻有一個阿婆和一個弟弟,弟弟被人打死了,阿婆病死了。」


我輕描淡寫地揭過。


二姨太仍不死心:


「你一點也不懷疑自己是陳家大小姐?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你與陳南絮壓根就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那陳德生也口口聲聲管你叫女兒,這天下總沒有父親錯認女兒的道理吧!」


我想說那誰知道,但是我怕挨罵。


我硬生生將這身反骨給咽回去了。


二姨太勸我:


「陳德生如今任職外交部政務次長,陳家是富貴人家,家風良好,家學淵博,況且陳家大小姐很小的時候就走丟了。他們既有意認你,你不如順水推舟。這門生意,穩賺不賠。」


她別有深意地拍了拍我的手背,起身開門。


恰好江望處理好了宴會的殘局,他倆無縫銜接,片刻不讓我清靜。


江望問我:


「在想什麼?」


我:「在想五十六加二十七等於多少。」


「別算了。」


江望捏住我的小腿,輕輕揉捏。


不得不說,江少帥雖然四處留情,但對我還算上心。


我穿著高跟鞋站了一天,正好渾身酸痛。


他手上力度適中,我舒服地半眯起眼睛。


我聽見他出了聲:


「攏共五百條大黃魚,一條都不給你。」


「?」


「???」


我一腳踹在了他的臉上。


「憑什麼不給我!那都是我一首曲子一首曲子唱出來的!你曉得我有多累嗎?」


我又急又氣,張牙舞爪地撲過去。


「給我!


「不給五百也行,給我二百五!」


江望的手不知何時搭在我的腰窩上。


他說:


「你都給他們唱過什麼曲子?也唱與我聽聽。


「唱得爺滿意了,就給你。」


15.


生活不易,我大嘆氣。


我一日比一日憔悴,江望的氣色倒一日比一日好。


他一大早,精神抖擻地出門去辦公事了。


我睡到日上三竿,眼下仍是一片烏青。


下樓去吃午飯,還出現了幻覺。


陳南絮怎麼會出現在我家的飯桌上?


當真是白日見鬼了。


二姨太嫌棄地皺了皺眉,誇我怎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邋遢模樣。


一邊又叫我趕緊坐下來吃飯,吃完飯再補個眠。


她說她們三人的自在日子全系於我一身,就指望著江少帥日日流連我房內,別去打擾她們,還給她們錢花。


我:勸刪,對我不好。


我這一頭剛坐下,那一頭的陳南絮猛地跳起來,忐忑地攥著手。


一句話未說,先紅了眼眶。


「我爹說,你就是我長姐。」


我心力交瘁。


沒有力氣反駁她,我低頭喝了一口湯。


我更加沉默。


陳南絮見我無意阻止她,愈發變本加厲。


她嘴巴一撇,嗷嗷哭:


「姐,你既然還活著,為什麼不來找我們?你可知我與爹爹有多想你,家中你的一應物件我們都不曾動過,你的房間也還和小時候一樣,你喜歡的衣服、玩具,每年我都在買新的給你。」


她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睛,像隻膽小謹慎的兔子一樣,瞥了我一眼。


「姐姐,我已經長大了,不會再惹你生氣,我會乖乖聽你話,你回家來,好不好?」


我顧左右而言他:


「渴了嗎?先喝一口湯。」


陳南絮眼睛一亮,還道是我在關心她。


她興奮捧起碗,咕咚咕咚灌了一大口進去。


不到三秒,她表情痛苦,肢體扭曲Ŧũ¹。


一副隨時都要過世的樣子。


我問她:「還說得出話來嗎?」


陳南絮艱難地搖了搖頭。


我:「剛好,你安靜一會兒。」


二姨太偏過頭來瞪了我一眼。


她應當是很不滿意我做出的選擇,覺得自己昨夜裡一番真心勸解全都喂了狗。


她哄著哭哭啼啼的陳南絮出門去了。


臨走前還不忘給我比個口型:


「回頭再找你算賬。」


我剛想起身,角落裡傳出一聲幽幽的嘆息。


聽得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三姨太坐在不起眼的桌邊,不知已看了多久熱鬧。


她適時地感嘆:


「活著真麻煩。」


「……」


自她身後,四姨太舉著個勺,探出一個腦袋:


「我照著食譜新學的湯,滋味如何?诶?怎麼人都沒了?」


三姨太:


「活是不想活了,死又不太敢死。你的湯我就先不喝了,改日想不開了再來嘗吧。」


四姨太:「?」


16.


近日來,雲城周邊並不太平。


日本人狼子野心昭昭,現在更是不加以掩飾,敢當面與各地軍閥叫板了。


江望為此忙得焦頭爛額,夜裡回來時,我多半已經睡熟。


第二天醒來,隻看見身側床單凌亂,人早已不見了。


從前他日日來擾我,我覺得他煩。


如今一連數日見不著他,反倒有些想念。


心中鬱鬱,飯也吃不太下。


直到有一天下午,二姨太來找我。


「小五,我有東西要給你。」


她拿出幾個盒子,打開來,裡面盡是華麗的珠寶首飾。


應當不是江望送的,他沒這麼好品味。


他更喜歡送我大金條子。


那種沉甸甸的安全感,才是我所需要的。


果不其然,二姨太道:


「這是陳家小姐送給你的,她想和你見一面。」


「不要。」


「隻是一起去吃頓下午茶而已,就你與她兩人,你若實在聊不下去,看一眼再回來也是可以的。」


陳南絮是個什麼性子,我不清楚,她還不清楚嗎。


粘上了怎麼甩也甩不掉的人,哪能這麼輕易「看一眼就回來」。


「不去。」


二姨太嘆了一口氣,要與我打感情牌:


「陳南絮與她姐姐,感情很好的。


「其實從小與少帥有婚約的是陳家大小姐,後來她走失了,陳南絮佔了少帥未婚妻的名頭,卻遲遲不肯與他成婚。為的就是幫長姐保管著這個位置,待長姐回來後再還給她。


「你瞧,少帥至今都未娶妻,一連納了五房姨太太,都未見陳家著急呢。」


我:「不幹。」


二姨太死活說不動我,氣得一拍桌子,威脅我今天必須給她個理由。


要不然,她就是綁,也得綁了我去與陳南絮見面。


我說:


「我有親人,我不是陳家小姐。


「我們住在雲城最東邊的巷弄裡,隔壁就是大垃圾堆,我和弟弟有時候去那裡撿殘羹剩飯吃,但更多時候,撿到的是死人骨頭。


「餓死的,病死的,吃槍子兒死的。窮人家沒錢買棺材,活著的人尚且顧不上體面,死了的人就更不在意排場,往垃圾堆裡一扔,權當他沒來過這個世上。」


我很少提我之前的經歷。


頂天了提一兩句當歌女的故事。


但在更早之前,我所受的苦難與折磨,無人知曉。


江望也不知道。


「我運氣不錯,阿婆疼我,也疼弟弟。她沒日沒夜地用編茅草,用掙來的銅板養活我們倆。


「後來,阿婆生病了。


「她病得很重很重,病到還剩一口氣的時候仍在床上編草席。弟弟要去請醫生,她不肯,罵弟弟亂花錢。你不曉得,我阿婆很兇的,她罵起人來,能把一個大男人罵哭。


「我阿婆說,等她死了,也把她丟在隔壁垃圾堆裡。」


阿婆走的那年,我才十三。


她躺在床上,臉色灰敗,面孔瘦削,眼球渾濁不堪,帶著一股子死氣。


她幹瘦幹瘦的手掌用力地握住我,反反復復地叮囑,她手裡這張草席,能賣個八文錢。


要去市場西面沈家鋪子裡找沈老板,他人善,或許會同情我們孤姐寡弟的,多施舍我們一兩個銅板。


九文錢能買半斤白面,但一定要藏好,免得鄰居家手腳不幹淨的小子來偷了去。


她還有許多事未曾交代我。


過冬的破褥子還沒準備,天花板漏了個洞沒人去修,還有當作床睡的木板也被老鼠咬壞了。


也來不及告訴我,她不在了,我和弟弟兩個人該如何才能活得下去。


阿婆手上的力氣越來越小,她喉嚨裡發出「嗬嗬」的聲音,眼睛逐漸失去了焦距。


阿婆留給我最後的話是:


「對不起,幺幺。


「阿婆是真心把你當親孫女的。」


17.


我阿婆一生要強,從沒和人低過頭。


她撒潑,耍賴,愛貪便宜,斤斤計較,是上流最看不起的市井小人。


但隻有她這樣的性子,才能從亂世中生存下來。


阿婆說,我像她。


她撿到我時那麼小一個,穿著剪裁得體的錦緞衣裙,戴著玉镯,掛著金鎖。


雖然衣衫凌亂,淚痕斑駁,但一看就是大戶人家的小姐。


不知怎的,走到貧民窟來了。


阿婆問我:「你是誰呀。」

熱門推薦

霸總的怨種醫生

我是霸總嬌妻文裡的冤種醫生。 半夜十二點,霸總的金絲雀摔下床,他一個電話就把我叫過去。 沒辦法,他給得實在太多。 我就當賺外快了。 直到某天我突然聽見他的心聲。 「老婆穿白襯衫好禁欲,好想撕爛他的衣服。」 呃……老婆,是指我?

搖歌

未婚夫和庶妹聯手給我灌下啞藥,將我送到老太監榻上。我 自毀右手,拼了命出逃。瀕死之際,撞上兇名在外、卻生得 貌美至極的景侯。

他是小白花

我把少年時期的男主當小白花養。他成 了我溫順的忠犬。後來家族面臨危機,他暴露本性,侵略性極強地掐住我的

烙在心上的白月光

綜藝直播,主持人拿著我的手機隨機連線。 通訊錄裡有個備注是「老婆」。 我想阻攔電話卻已撥通。 影後清冷的聲音在直播間響起。「怎麼,想我了嗎?」 可,可我們隻是契約夫妻啊!

我不做太子妃

我自小被父親送給太子,兢兢業業和太子過家家談戀愛。 直到成年後父親把我接回,要為我說媒。 一向對我諸多挑剔的太子趁夜黑風高把我綁了回去。 「阿寧,騙了我的心怎能全身而退?」

甄假千金

"我被富豪生父帶回家那天,假千金鎖了大門,「姐姐在小山村長大,從後門進應該更習慣些。」 我笑笑,「不用那麼麻煩。」 「大門鎖了,撞開就是。」 於是,富豪老劉的大門那天被我硬生生撞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