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家丁立刻把信掏出來,雙手奉上,想起什麼,忙說道:“大爺使人買了許多土儀,因馬車走得要慢些,恐怕明日才能到。”
侯夫人都懶得聽了。什麼土儀不土儀,她現在隻想把大兒子狠狠打一頓!
什麼出去玩一旬?如今一旬又一旬,都過了幾個一旬了?!
待看了信,得知大兒子仲秋節果然不回來了,侯夫人氣笑一聲,直是怒火高漲:“混賬!混賬!”
簡直是混賬!
她從沒有如此發怒過,嚇了家丁脖子一縮,不敢吱聲了。
待侯爺回來,就見愛妻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便問道:“這是怎麼了?”
“兩口子仲秋節不回來了!”侯夫人拍著桌子怒道。
她不知什麼時候養成了拍桌子的毛病,卻不習慣沒有人給揉手,此刻又痛又怒,看著站在跟前的男人便忍不住發起火來:“原隻覺得他是個好的!竟是看錯他了!”
本以為小兒子不可靠,大兒子沉著穩重,如今看著一個兩個都是沒良心的!
侯爺聽了,眉頭也皺起來:“仲秋節都不回來,實在不像話!”
夫妻兩個將大兒子一頓罵。
罵到就寢時分,侯夫人尚未出氣,愈發鬱悶起來了:“他怎是這樣叫人不省心的性子?早怎麼不知他是這樣的?我一直覺著他仔細可靠來著!”
“知人知面不知心。”侯爺也道,“早先他病怏怏的,咱們隻憐惜他,都不知道他是這樣的性子。”
侯爺心裡也有些鬱悶,對大兒子的認知出了差錯,對他來說是個不輕不重的打擊——他乃一家之主,卻連自己的兒子都看錯了!
夫妻兩個相對著抱怨了一時,然後侯夫人道:“叫璟兒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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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秋節是一家團圓的日子,老大兩口子不在,至少小兒子得在身邊。
“嗯。”侯爺點點頭。
過了一日,賀文璟回來了。
他愈發結實挺拔了,看著就是個英武的小伙子,頗有侯爺年輕時的模樣。侯夫人看著他這樣英俊,之前對他的不滿就少了幾分。
“給母親請安。”隻見賀文璟規規矩矩地行了一禮,然後就湊過來,說道:“母親,蓉蓉同我已有婚約,仲秋節叫她來家裡吃頓便飯吧?”
侯夫人:“……”
一口氣哽在胸口,上不來,下不去。
得,大兒子好歹是個愛玩的性子,小兒子卻是一心胳膊肘往外拐。
“叫來吧。”她淡淡道。
不然還能怎樣?府裡少了兩口人,本來就冷清,若是小兒子再一顆心飛去別處,這團圓飯也不要吃了。
“多謝母親!”賀文璟格外開心地說,隻覺定親後母親對蓉蓉寬容了許多,高興得不知如何是好。
他去陸家,好說歹說,請動了陸雪蓉。
於是,仲秋節這一日,侯爺、侯夫人與小兒子、小兒子未過門的妻子一起度過。
侯夫人這個仲秋節過得並不開心。
倒不是想大兒子了,那個孽障,氣得她難受,她巴不得看不見他。
但她想大兒媳。這是她親手給大兒子挑的媳婦,處處合她的心意,既溫柔又貼心。有她在身邊,侯夫人隻覺得風裡都帶著活潑的聲音。
生了一頓氣後,侯夫人到底還是放心不下,使人買了些面脂,託人往江邊捎去。
並夾帶信件一封,送到了於寒舟的手裡。
於寒舟和賀文璋停駐在江邊,沒有繼續前行。前些日子下了場連綿的雨,路上不好走,兩人便停頓幾日。
加上書客們愈發越罵越狠了,罵賀文璋賺夠了銀子就不寫了,不把他們這些書客放眼裡,奸詐虛偽滿身銅臭,十足的不負責任等等。
這都不是從繡屏整理的信件裡看到的,而是他們一路行來,路過客棧、茶館時聽到的,因此賀文璋打算把新一冊書寫出來,再繼續前行。
他寫話本,於寒舟便看信。
拆信之前,她有些心慌,唯恐看到侯夫人罵她的話。沒想到,侯夫人沒有罵她一個字,通篇都是囑咐之語。
囑咐她在外仔細,外邊不比府中,仔細些為好。財不露白,待人有禮,不要與人爭執,等等。
囑咐她不要什麼都聽賀文璋的,自己也要有些主意,別委屈了自己。什麼時候想回京了,若是賀文璋不允,便悄悄寫了信寄回去,她使人接她。
隨信還送來了許多面脂,叫她仔細塗抹面部、頸部和手上,別被日頭曬黑了,別被風吹得皮膚粗糙了。
在侯夫人眼中,在外顛簸是很辛苦的事,兒媳婦一定不是自願的。哪個女子願意在外面風吹日曬,成日車馬勞頓?人都要老得快一些!所以,她隻氣賀文璋,對於寒舟還很心疼的,信中多加寬慰。
於寒舟看完信,又看看隨信而來的面脂,心虛得不行。
第131章
愧疚將於寒舟淹沒,她拿著信,蹭到賀文璋身邊,將信推給他看:“璋哥,我覺著很對不住母親。”
“寫了什麼?”賀文璋擱了筆,拿過信看起來。
看過一遍,他面上沒什麼波動,口吻如常:“有什麼對不住的?母親囑咐你仔細些,你仔細些就是了。”
於寒舟瞪大了眼睛,誇張地指著他道:“你沒有心!”
賀文璋好笑道:“是,我的心都給了你,對別人再沒有一分了。”說著,將她拉到腿上坐了,圈住她道:“我們終於出來玩了,別想那麼多,痛快一些,才不枉我們頂著不孝的名聲出來。”
他們若隻是出來一個月、半個月的,最多被教訓一頓,說幾句任性罷了。可是他們的計劃是玩半年再回去,甚至仲秋節這樣應該團圓的日子都沒有回去,不孝的名聲是逃不掉了。
既然如此,再不玩得痛快些,都對不起自己。
於寒舟偎著他肩頭,低頭玩著手,說道:“可是母親這樣疼我們。”而她和賀文璋卻騙她,不跟她說實話,就太過分了些,讓於寒舟覺得愧疚。
“舟舟,回去後我要挨打的。”賀文璋便提醒她,“你以為母親疼我們,便不會打我了嗎?你是逃得過,我卻逃不了的。”
於寒舟抬眼瞅了瞅他,見他面上仍舊無波無瀾,好似說的是件小事一般,不禁“撲哧”笑了。
“若你實在愧疚難忍,便寫封信回去,告訴母親你是騙她的。”賀文璋挑了挑眉,“告訴她,你不是被我哄出來的,你也想出來。告訴她,你從來就不乖,一直是我替你背鍋——”
他話沒說完,就被於寒舟捂住了嘴。
“我才不。”於寒舟說道,她豈會自毀長城?又說道:“就算愧疚,我也不回去。”
愧疚歸愧疚,可她不會回頭的!
“我給母親寫信去。”她從他腿上跳了下去,跑去給侯夫人寫信了。
信上,她講述了自己跟賀文璋在外面看了什麼風景,描述有多麼好看,又聽了什麼奇聞異事,雖然不可思議,但都是真的。還說自己和賀文璋一切都好,身體很好,也沒有遇到麻煩。
然後問侯夫人近來可好?身體好不好?有沒有人送上來給她解悶兒?又針對仲秋節沒回去的事道了歉,訴說了不孝,回去後任由母親責罰,等等。
她字跡規規矩矩,清秀可人,信中口吻也十分誠摯,寫了厚厚的一沓信,使人送回京中。
一共帶來了四個家丁,輪換著來回送信。
這封信落在侯夫人手裡時,侯夫人氣都氣不起來了。還能怎麼樣?兒子明擺著是不回來,山水迢迢的,她難道能把他揪回來?
隻是,這信的厚度卻令她有些意外。等到打開信,見到清秀的字跡,再看那乖巧的口吻,頓時明白過來是兒媳寫來的!
意外之餘,侯夫人的心情好了幾分,拿著信慢慢看起來。
於寒舟寫得很詳細,侯夫人讀著信,眼前仿佛出現一幕幕的情景,那彎彎曲曲的道路,那蒼翠的青山,那壯麗的玫瑰園,那滔滔江水。
又仿佛看到大兒子是怎麼欺負人,作勢要把兒媳丟進江裡去,兒媳被嚇得小臉發白的樣子。清秀的字裡行間,仿佛傳來了陣陣歡笑聲,讓侯夫人的神情不知不覺中放松,臉上帶了幾不可查的笑意。
待到厚厚的一沓信看完,侯夫人還有些意猶未盡。兒媳是個體貼的,兒子是個混賬的,侯夫人心想。從那句“回去後任由母親責罰”中,她愈發體會出來,兒子有多麼混賬,而兒媳又是多麼溫順。
她既恨兒媳的不爭氣,又為兒子和兒媳的感情好而欣慰。罷了,還能怎麼著?他們高興就好了。
這些日子以來,侯夫人氣也氣過了,倒十分理解兩人在外面樂不思歸。大兒子前些年實在悶得太狠了,如今瞧著與常人無異了,可從前吃的苦頭,也該補回來才是。
她放平了心,不再埋怨兩人。寫了一封信,說府中都好,叫他們也注意安危,使家丁帶回去了。
於寒舟和賀文璋在江邊住了一段日子,等到賀文璋的新一冊書寫好,使人捎回京中,才重新啟程。
兩人每到一處地方,每瞧一處人文風景,便畫一幅畫,附上於寒舟寫的厚厚的信件,外加一些土儀,使人送往京中。
始終沒有說,究竟什麼時候回去。
侯夫人也沒有問,因為她覺著,他們都出去這麼久了,總該回來了吧?
這月中旬,總該回來了吧?
下月初,總該回來了吧?
這個月底,總該回來了吧?
因著這些“總該”,侯夫人一直沒有抬筆寫下那句“什麼時候回來”。
隨著天氣一日日變涼,秋去,冬來。侯夫人好氣不已,更是不會問了——有種他們過年也別回來!
過年的時候,於寒舟和賀文璋是肯定回來的。
他們在肅縣停留了些日子,看過了安大哥和安大嫂,抱了抱軒軒,以及剛剛會走路的霖霖,便開始返程了。
返程自然不會原路返回,而是另外一條路,這樣一來就可以多看一些風景,多品嘗一些美食。
隨著天氣越來越冷,地上從白霜到積雪,馬車趕路也越來越慢。
然而再慢,也回到了京城。
早兩日,賀文璋就使家丁先一步回來報信。侯夫人知道大兒子和大兒媳今日要回來,一早就精神十足,使人備了花生米及藤鞭。
她要讓大兒子跪在花生米上,然後抽他鞭子,看他敢不敢如此任性妄為!
“母親,我們回來了。”隨著熟悉的一聲,侯夫人看到兩道身影聯袂而來。
高挑挺拔的那個,因著穿得厚,瞧不出瘦了沒有。倒是臉部輪廓愈發堅毅,隱約也有了兩分侯爺的影子。
賀文璋的容貌像侯夫人更多一些,但是出去遊歷一番,精氣神一變,瞧出了幾分他父親的影子。
黑了不少,侯夫人暗道,轉頭去瞧大兒媳。
“黑了!瘦了!”看清大兒媳的樣貌,侯夫人頓時心疼不已,上前拉住了大兒媳,打量著她瘦了兩圈的小臉,心疼得直拍大兒子,“孽障!你幹得好事!”
看把他媳婦累的!
“母親,沒有了,我減掉的是贅肉。”於寒舟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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