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我們已經分手了。

他憑什麼恨我。

陳嶼一怔，終於松開手後退一步。

好像有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心髒，我輕輕吐出口氣。

我是他的汙點，好不容易洗幹淨了，現在卻又把他弄髒了。

「放心。」我揉了揉手腕，「我們的 CP 會很快解綁，不會影響到你。」

他就那樣看著我，眼底湧動著我看不懂的情緒，聲音頹喪沙啞地喃喃。

「秦煙，你到底有沒有心？」

我沒有再聽，轉身離開。

12

錄制還剩下個尾巴，隻是場中的氣氛已經全然不同。

導演看我的眼神很復雜，估計怕我那些黑歷史爆出來牽連到整個節目，又想抓住這個爆點蹭一波。

於是最後的真心交談環節，我收到的問題一個比一個尖銳。

「秦煙，你上次提到初戀，能不能透露一下是什麼時候談的？」

王芷一臉單純的好奇。

我盯著她，直到她心虛地移開視線，才漫不經心開口：「記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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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來後一直沉默的陳嶼臉色隱隱發青，鋒利流暢的下颌緊繃。

王芷「啊」了一聲，半開玩笑道：

「初戀印象不都是很深的嗎？怎麼會記不清呢？該不會是因為戀愛談的太多了，才搞混了吧？」

氣氛瞬間凝結。

我還沒來得及開口，一旁的陳嶼忽然道：

「既然你這麼好奇別人的初戀，不如先說說自己的。」

王芷的臉瞬間尷尬，低下頭假裝羞澀：「我、我還沒談過的……」

她出道立的就是清純人設，怎麼可能當眾聊前男友？

程星越出來打圓場：「過去的都已經過去了，咱們不如聊聊現在啊？」

他這是一片好心，隻是這話不知道怎麼招惹到了陳嶼。

「有的事，過不去。」

素人女嘉賓大概實在是太好奇了，居然大膽開麥：

「陳老師，你、你這個……不會是說還在對初戀念念不忘吧？」

陳嶼沒說話，竟是默認了。

我撇過頭。

初戀啊，秦昭昭對他來說，就這麼不可替代麼？

王芷酸了一下：「也不知道什麼樣的女孩子，能當陳老師的女朋友啊？她居然沒有好好珍惜，太有眼無珠了。」

我低頭喝水，沒再看陳嶼，隻聽到他沉默良久後的回答。

「是我不好，把她搞丟了。」

我眨眨眼，將那杯水一飲而盡。

果然啊，男人永遠忘不掉的就是年少時候的白月光。

而我，從頭到尾都未曾入局。

13

談心之後，每個人最後一次選定自己的心動對象。

其實我覺得我寫誰都無所謂了，畢竟按照網上輿論的發酵速度，這期節目播出的時候，我一定被罵的很慘。

思來想去，我找 PD 商量。

「導演，都有誰選了我？」

PD 表情復雜：「……情書是之前就寫好的，隻有陳老師還沒寫，其他三位都是你……」

哦吼。

本來是想拍一個渣女玩弄人心的劇情，結果沒想到情書剛交過去，我那邊就爆了醜聞，關鍵是表白心聲那一 part 已經陸續錄制完成，現在再重新搞實在麻煩。

「那我還有誰沒寫過的？」

PD：「……」

我寬慰道：「這不得雨露均沾麼。」

雖然可能拍完這節目我就要退圈了，但我這人還是很有職業操守的，說好的渣女劇本，那我肯定貫徹到底。

PD 尷尬開口：「……陳老師。」

？

「我沒寫過他嗎？」好像不對啊，我記得之前——

「您來了啊。」

？？？

我僵硬著脖子回頭，看到陳嶼的瞬間，腦子裡就一個想法：完蛋了！

我一個上不得臺面的十八線，哪兒有資格對人家挑挑揀揀！

陳嶼走了過來：「跟我來，我有話和你說。」

我下意識避開，還有人在呢！拉拉扯扯像什麼話？

但陳嶼似乎打定了主意，冷著臉半強迫地將我拉走，PD 連個「不」字都不敢說，就那麼目送我們離開。

走出一段後，眼看他還沒停下的意思，我終於忍不住了：「陳嶼！你有完沒完！」

陳嶼轉身，我忽然噤聲。

——這會兒的他似乎很不好惹。

「煙姐？」程星越的聲音傳來，「你採訪完了嗎？我有點餓了，能不能幫我煮個飯？」

我剛轉身要開口，腰上忽而一緊。

緊接著陳嶼就靠了過來，將我抵在門後，一手攥緊我的手腕，另一隻手緊緊掐著我的腰，壓低的嗓音冷冽而危險。

「我怎麼不知道，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賢惠了？」

我倒抽一口涼氣：「陳嶼！你瘋了！」

他卻置若罔聞，渾身帶著難以忽視的壓迫感。

「說啊？不是會打架嗎？不是會賺錢嗎？怎麼，他讓你煮飯，你就去了？」

我看著他，忽然笑了：「陳嶼，你不是吧？就為一頓飯，發這麼大火？」

他忽然狼狽地移開視線，喉結上下滑動，臉上竟露出看得見的委屈。

我竟然心軟了一霎，也放輕了聲音。

「好了，不給他做，本來我也沒那個心思，最多教他自己煮個面——」

「他可以，他們都可以。那為什麼我不可以？」

他聲音很低，沙啞艱澀。

「阿煙，你說過的，你隻教我。」

無論是打架、逃課、接吻，亦或隻是一頓飯。

14

如果我還裝聽不懂，那未免太假。

但我又實在不是很明白。

「陳嶼，你這樣有意思嗎？」

先是對秦昭昭念念不忘，扭頭又來找我。

我湊近了些，呼吸可聞，再往前一點，就能吻上。

「還是，你覺得和我接吻更舒服？」

陳嶼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砰——！

他摔門而出。

出來的時候，程星越還懵在那。

「煙姐，你、你們剛剛吵架了？」

「沒有的事兒。」我搖頭，莫名想起之前陳嶼委屈的樣子，「不過今天比較累，飯你自己煮吧。」

程星越「哦」了一聲，左右看了看，又小聲問道：

「煙姐，網上的那些我看到了……那些都是假的對不對？」

我忽然興致缺缺。

程星越似乎也意識到問多了，連忙道歉，我卻懶得理會，揮揮手回了房。

……

這一晚意料之中的沒睡好，第二天我是被 PD 叫醒的。

「秦煙老師！你、你看手機了嗎？」

我起床氣很重，但這會兒也隻能壓著火：「沒有，怎麼了？」

PD 激動不已。

「您之前怎麼沒說，您就是陳嶼老師的初戀啊！」

我腦子宕機了三秒：「……什麼？」

他遞過來手機：「陳嶼老師早上官宣的！這會兒微博都卡了！」

的確卡了，我點了半天，才終於刷出來。

看到的一瞬間，我心髒驟停。

「陳嶼 v：不好意思，她隻霸凌過我一個人。另外，不需要搶，十七歲的陳嶼本來就是她的。」

15

所有人都看到了陳嶼的微博，他轉發營銷號的那條博文，寥寥數字，就輕而易舉掀起巨大風浪。

張姐連夜趕了過來，本來是找我算賬的，誰知道突然殺出一個陳嶼。

「你鋪天蓋地的黑熱搜全都被撤掉了！咱們這小公司可沒這樣的手筆！不是陳嶼出手還能是誰？這是官宣示愛吧？是的吧！？」

張姐話都說不利索了。

「示愛」兩個字真是怎麼聽怎麼不順耳。

「想太多了，我去找他問問。」

結果剛到門口，就迎面撞上陳嶼。

四目相對的一瞬間，我竟難得心虛得主動移開了目光，那些盤桓在心頭的話，也怎麼都問不出口了。

——陳嶼，你那天說的初戀其實是我，對不對？

那也太不要臉了。

我煩躁地皺了皺眉，還好導演及時插話。

「各位老師！今天是咱們最後一天的錄制了！」

我醒過神來，隻能走到一旁。

今天的拍攝內容很少，就是公布昨天晚上的心動嘉賓，牽手成功的就算「進入熱戀」，點個題。

但這會兒現場氣氛尷尬到爆炸。

幾位男嘉賓坐立不安，一是因為我現在臭名昭著，他們跟我表白就是自找麻煩，二是陳嶼早上那條微博。

素人女嘉賓看我的眼神滿是震驚。

「秦、秦老師，你和陳嶼老師都那種關系了，幹嘛還來這節目啊！」

……什麼叫那種關系？

但節目還得錄，在接連收到三朵玫瑰之後，王芷的臉色徹底黑了下來。

她假笑一聲，似乎很是羨慕：「秦煙老師真厲害，這麼多人都喜歡她。」

我全當沒聽見，看向陳嶼。

現在就隻剩下他的情書還沒公布。

「我沒有寫。」

陳嶼拿著麥，清俊的臉容上神色淡淡。

「我想現在當面和她說。」

現場安靜得落針可聞。

我眼皮輕輕跳了一下。

「秦煙。」

他喉結滾動，

「從十七歲到現在，隻有你。」

16

那天熱搜爆了之後，關於我和陳嶼的討論就沒有停止過。

節目組也是會搞事的，拼命剪輯我和陳嶼的鏡頭。

然後我才發現……

「陳嶼，原來你那時候一直在偷偷看我啊？」

我偏頭看向廚房正在做飯的男人。

這是他的大平層，錄制結束後他就把我帶回來了，說外面都是敵人，哦不，都是扛著長槍短跑的記者。

他似乎一點也沒意識到作為頂流，偷拍他的人更多，就這麼把我帶回家，簡直囂張到了極點。

他端過來一碗飯。

「嘗嘗。」

番茄燉牛腩，軟爛入味。

我豎起大拇指：「真厲害，比我做的好吃多了。」

音樂響起，是收官的最後一集。

不出所料，這一集陳嶼的告白成了大爆點。

他和我的評論區都已經淪陷。

「我不信我不信！嶼哥居然真的喜歡這個女人！？他到底怎麼想的！」

「真服了，陳嶼的眼光但凡能像他挑劇本的眼光一樣好，也不至於被這種女人玩兒得團團轉。」

「他是不是被下降頭了？」

「原地脫粉！有這樣的嫂子真是丟人！」

「嶼哥，王芷多好啊！你為什麼不選她？或者其他人也可以，就是別選這個啊啊啊啊！」

我一手託腮，將手機上編輯好的微博發出去，然後轉身和陳嶼一起吃飯。

那篇微博很簡單，隻是簡單講述了一下我的原生家庭，以及我和陳嶼的過往。

當然，還有王芷私下聯系秦昭昭，串通一氣往我身上潑髒水的證據。

輿論風向迅速一邊倒。

「我的媽……秦煙的身世原來這麼慘的嗎？」

「臥槽！這什麼狗血豪門劇情？渣爹氣死親媽，扭頭就把小三扶正，還領了私生女進門！？」

「帶入一下，我要是秦煙，可能已經和那群狗東西同歸於盡了。」

「最惡心的難道不是王芷？仗著自己比秦煙紅，就把秦煙往死裡搞啊！」

「那個……當年一中同屆的來澄清一下，其實秦昭昭沒有和陳嶼在一起過，隻是她一廂情願，陳嶼去哪兒，她就跟到哪兒，很煩的。但是後來陳嶼和秦煙是真的，我還看到他替秦煙寫作業。」

「小三的女兒鳩佔鵲巢不說，還把人家正經的女兒趕出去了？？？我說秦煙十八歲的時候怎麼到處混，合著是沒人養，自己出去兼職賺生活費去了？？？」

「……該說不說，我真覺得秦煙有點慘。」

「大美人居然被欺負成這樣！還好她還有陳嶼嗚嗚嗚！」

「最後一集你們看了嗎！陳嶼當中表白，這七年，從來沒有停止過喜歡秦煙！純愛戰士應聲倒下啊啊啊啊！」

終於, 陳嶼也看到了那條微博，好看的眉頭緊緊皺起。

「你不是最不喜歡提那些事兒的嗎？」

「想說就說了, 總不能老讓你跟著我吃虧。」

不想聽他廢話，我突然湊過去，

「陳嶼哥哥, 要不要接吻？」

17

嗯……等我氣喘籲籲把人推開，我開始懷疑陳嶼這些年是不是真的一直單身了。

不然技術怎麼變得這麼好？

「喂，陳嶼。」我抵住他的肩膀，盯著他意亂情迷的眼睛，問出最後一個問題, 「你早就知道那天是我叫人堵了你？」

他急促地喘息了一聲, 卻仍然沒有喪失理智, 就那麼看著我。

良久, 他終於點頭。

我又氣又羞惱：「你有毛病啊！我那麼欺負你, 你還要跟我在一起？」

陳嶼將我抱緊，埋在我頸窩, 聲音悶悶的。

「我也沒有辦法。」

喜歡這種事，從來不由人。

「而且那時候，我看到你在偷偷攢安眠藥了。」

我渾身僵住。

原來……

「所以, 陪我打架，陪我逃課, 陪我通宵……」

一直一直, 都沒有離開過我。

那時候的秦煙渾身是刺，卻太幼稚, 滿世界找不到一個出口。

陳嶼，成了這個唯一的出口。

我忍下胸口湧動的酸漲, 握住他的手，在他耳邊低聲：

「陳嶼哥哥, 要不要做點壞事？」

「我教你啊。」

……

事實證明電視劇和小說都是假的, 理論知識放在實踐中屁用沒有。

事實還證明, 男人根本不需要教。

第二天中午, 我忍著渾身酸疼從床上爬起來, 打開手機。

王芷聲淚俱下地道歉, 可惜大家並不買賬，短短時間, 已經有三個品牌和她解約。

她的星圖走到這, 算是斷了。

至於秦昭昭麼……所有的私人信息都被曝光，甚至有人找到了她所在的公司, 給她寄了花圈。

沒多久秦昭昭就辭職了，倉惶離開。

至於她那對爹媽，也被牽連, 氣得住進了醫院搶救。

半年後, 我和陳嶼回了一中，拿著兩個小紅本本，在校門口拍照留念。

我笑眯眯：「陳嶼哥哥, 新婚快樂啊！」

他凝望我許久，低頭吻了下來。

「我的阿煙，新婚快樂。」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