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而敵特問題,是從上到下,誰都有可能是的。所以這事得先用排除法, 讓確定不是敵特的人來解決。事情是政委匯報的, 聶師長就說:“演出不能停, 領導們也得馬上撤出去, 由你來想辦法, 盡快甄別出敵特來。”
政委也一頭霧水,事情是冷峻向他反映的。
他於是問題轉給了冷峻:“這事既然是你反應的,就由你來經辦吧。”
聶師長愣了一下,因為敵特問題,按理一旦發現,應該是向師級領導直接匯報,冷峻沒有給他匯報情況,就證明冷峻心裡,懷疑過他是敵特。
當然,在這種問題上沒有闲隙,猜忌,隻有努力證明自己,洗脫嫌疑,才有助於甄別出真正的敵特來,否則,一旦再發生像三年前那樣,飛行員叛逃的問題,他們全體都得吃槍子。
冷峻堅持:“演出馬上結束,通知一下前面,讓領導們先不要走,問句話而已,很快的。”
聶師長面色微青,語含慍怒:“冷峻,萬一敵特發動自殺式攻擊,坐在第一排的可都是元老,出了責任,你擔不起,我也擔不起。我建議是,把事情壓下去。”
正好外面傳來林敏紅的哭聲,政委反問:“要不然我出面去安撫林敏紅吧。她家老二想進空隊,今年沒名額,我們給壓到明年了,實在不行,我想辦法,抽個名額給她。”
如果想把事情壓下去,此刻出去,跟林敏紅談條件,安撫她,讓她閉嘴,把事件轉壓下去,慢慢排查。
但冷峻依然堅持:“公開吧。”
聶師長提醒說:“冷峻,你是我的兵,向來是個穩妥謹慎的人,但你今天是在冒險。”
“出了事我負責。”冷峻依然是堅持的態度。
不是他不謹慎,也不是他已經掌握了全局,知道敵特是誰。
而是,跟陳思雨相處了那麼久,他相信她的能力,既然她已經把準備工作全部做完,能當場揪出敵特,他就不想再浪費太多時間。
聶師長靜聽,聽到外面響起閉幕詞,一把拉開了門,這時林敏紅堵著背貼在牆上的陳思雨,正在連哭帶罵。
他當場怒斥:“林敏紅同志,你的覺悟呢,黨性呢,如此重要的晚會,不說顧全大局,你在這兒吵吵什麼吵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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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思雨是背貼著牆的,她還沒來得及卸妝,一張臉因為油彩,而呈現出一種不真實的豔麗感來,她似乎還挺得意,一臉不屑,這就激的林敏紅愈發生氣了,再聽聶師長也不向著自己,偏袒,袒護自己人,氣上加氣。
幹脆也不要曲團帶,轉身就往前衝:“好嘛,你們整個空院,飛行隊沆瀣一氣,是一丘之貉,我……我現在就去找領導反映情況!”
聶師長看曲團想追林敏紅,吼說:“都什麼時候了,還不趕緊去切信號。”
此時電臺還在向外轉播實施信號,萬一爭吵聲傳出去,傳到正收聽的戰士和群眾的耳朵裡,是會引起各種各樣的猜測的。
“我已經命人把信號給關掉了。”許主任舉起手說。
危機公關是後臺部主任的職責,就在聶師長他們開小會時,許主任甚至已經把不相幹的演職人員全清到了單獨的大練功間內,走廊上已經沒有人了。
所以雖然演職人員們猜測紛紛,但並沒有引起太大的輕動。
而這時,林敏紅已經衝動到,自己衝向前臺了。
觀眾席上,葉老自然坐在第一排,而他這個級別,但凡來觀看演出,都有一張陪同票,本來該是葉青青來陪他,可因為心情不好,葉青青沒有來,讓馮竹來了,此時馮竹拿著圍巾,大衣,也才走到前面。
林敏紅一看到葉老,就撲過來了:“葉叔,你先不要走,給我評個理。”
葉老接過馮竹手裡的圍巾,先皺眉頭:“敏紅同志,有什麼事不能下來說?”
今天是國慶,匯演又是非常重要的節目,誰都不想鬧亂子。
但這時馮竹說:“葉老,要不咱們還是問一句吧,敏紅同志的大兒子,原來跟永健打過一架,永健還在人家額頭上留了疤的。”
而他們這一吵吵,別人也停了下來,不走了。王司令也走了過來,問:“出什麼事了?”
林敏紅堵著葉老要說法,是因為她兒子跟虞永健打過架,葉老心理上於她有點虛,當然,處理問題的時候肯定得偏向於她。
所以一股腦兒,她就開始講梅霜是如何指使陳思雨迫害自己的了。
葉老第一反應當然也不信:“敏紅同志,梅霜也是咱們的老革命戰友,她不是那樣的人,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誤會。”
馮竹也說:“林敏紅同志,我自打到葉老家,就跟梅霜同志做了鄰居,多少年了,我了解她的為人,她不是那種人。”
王司令不知道具體是發生了什麼樣的事,但也說:“林敏紅同志,梅霜比你早參加革命十多年,在老區的時候,冒著槍林彈雨,敵機轟炸,一天能跑三個戰壕,給戰士們加油打氣,她是不可能為了登臺就故意陷害你的。”
可大家這樣一說,林敏紅就起逆反心了,幹脆說:“諸位領導,你們可別忘了,梅霜從三年前去了蘇國,直到最近才回來。我聽人說過,她有非常嚴重的路線錯誤。”
她隻差喊出聲,說梅霜就是蘇修了。
陳思雨隱隱有些著急,因為在她想象中,那個真正的敵特,隻要林敏紅一出來,就會高喊著讓人搜她的包,找敵特證據。
但現場挺迷惑的,因為看得出來,領導們都沒有任何問題,而且他們都非常信任梅霜,皆在為她說話。
當然,這是總空的領導,能從戰爭中一路走到如今位置的元老,他們不可能隨隨便例就被敵特迷惑,牽著鼻子走。
那麼,敵特是誰,他不準備冒頭了嘛,今天的事隻是點開胃小菜,他不會再添油加醋,點火了?
因為沒有人支持自己,且對葉老有嚴重的不滿,林敏紅再反問:“難不成葉老您內心其實是支持修正.主義的,您跟梅霜一樣,也有路線性錯誤?”
路線錯誤隻在黨內,就像左.派和右.派,是無法調和的,也是每個人都可以對他人提出質疑,並要求他人表態的。葉老驀然被懷疑路線錯誤,特別生氣,但鑑於目前的大形勢,還是溫聲說:“林敏紅同志,我鄭重申明,我,以及我們全家,沒有任何一個人支持修正.主義。”
馮竹義憤填膺,也說:“咱空院也有小將,您要不信,上門查抄不就行了。”
林敏紅經她提醒,立刻說:“我要求組織立刻嚴查陳思雨,抄梅霜的家。”
她怎麼就沒想起來呢,現在是,誰懷疑誰有理,可以抄家的。
“抄家?敏紅同志,難道你懷疑梅霜同志是敵特?”馮竹高聲說。
人們急於求成時,總難免於不經意間,於語言方面渲染,並擴大事態,林敏紅幹脆說:“也許她就是敵特呢,不然,為什麼指使陳思雨給我下毒?”
滿場是人,因為敵特二字,氣氛緊張到,沒有一個人敢說話。
馮竹說:“葉老,這樣不好吧。思雨可是冷家剛剛找回來的娃娃親,咱們要真的大張旗鼓搞搜查,搞抄家,會不會寒了冷師長一家的心?”
此時該陳思雨催化事態了,或者說,她該上演她的正常反應了。
她高聲說:“查就查,抄就抄,好呀,我好好一個演職人員,是來表演節目的,被你們空院的老藝術家冤枉下毒,還懷疑敵特,憑啥呀。”她高聲說:“要抄現在就抄,死也讓我死個明白。”
馮竹一直在朝著葉老搖頭。
但王司令看了眼聶師長,說:“既然出了事又找不到兇手,這樣吧,大家都不要走,讓警衛隊來細細搜查一遍,也許我們的隊伍中,還真有敵特存在呢,和平時期,沒有硝煙的諜戰才是最可怕的,搜吧,連我一起搜。”
一市級文工團的小演員,憑什麼單搜人家,王司令這就定調了,要搜,大家一起接受搜查,連他在內。
而諜戰,是沒有硝煙的戰爭。
敵人就隱藏在內部,他不用刀和槍,隻需要挑起亂子,於遠在大洋另一邊的敵人來說,就是一種勝利了。
所以當發現內部有敵特,整個空院,從司令到每一級的師長們,再到門衛,環衛工人,都會成為大家懷疑的對象,但他到底是誰。
這件事牽涉到了聶家,冷家,葉家,是哪一戶人家集體被策反了,還是哪一個人,單獨的行為?
而在聽完剛才馮竹和林敏紅的對話後,冷峻長舒了一口氣,陳思雨也是,隻差當場鼓掌。
因為在如今這個人們普遍淳樸,坦誠且熱血的年代,她頭一回,見到一個比她還厲害的語言藝術家。
聶師長當沒有問題,他隻是經組織安排,用了一個被策反的敵特做保姆。
林敏紅本身應該也沒有問題,但是,她和梅霜之間因為長期的競爭關系而有闲隙,她因為孩子多,家庭負擔大,又特別需要那份登臺補助,,所以非常害怕梅霜回來,隻要稍加離間,林敏紅就會不假思索的針對梅霜。
至於葉老,就比較麻煩了,因為陳思雨曾在很久以前,就聽馮世寶的愛人葛大娣在吵架時說過,馮竹勾引老軍幹部睡覺,搞破.鞋。
就在前段時間,馮慧想把陳念琴從海膠島調回來,也是想通過葉老。
那麼,她和葉老到底隻是單純的僱佣關系,還是說葉老七十多歲的人了,真的跟才四十出頭,尚且風韻猶存的馮竹就睡到一起了?
馮竹,一老領導家的小保姆,張嘴就在維護冷家,可也是她,一路把事情引向搜查的,所以不管葉老有沒有問題。可以肯定的是,馮竹就是敵特。
又輕輕扣了扣冷峻的手背,陳思雨在眨巴眼睛。
她該做的事全做完了,她想知道,現在是不是就可以戳穿馮竹了。
冷峻於思想上做了許久的心理鬥爭,大著膽子,握了一下陳思雨的手。
當然不是平常理節性的那種握手,他環上她的手,輕輕捏了一下。
練舞的女孩子,不但身體柔軟,她的手也特別柔軟,有一種,冷峻小時候養過的,小兔子式的觸感。
他低聲說:“暫時還不可以。”
馮竹,一小保姆,雖然語言足夠藝術,也足夠有智慧,但她不可能是敵特的頭目,要說敵特頭目是葉老吧,做為幾十年的老鄰居,冷峻不願意相信,也無法接受。但是,馮竹上面肯定還有個人,在背後操縱,並策劃一切。
而要想抓出那個真正的頭目,既馮竹自己沒有暴露,那冷峻就不能聲張,要繼續觀察,看她後續還有什麼動作,繼而,把整個敵特組織連根拔起。
而這時,警衛隊接到任務,已經進場了。
在這個年代,因為敵特活動特別頻繁,被搜身是家常便飯。
人們並沒有怨言,而且還特別配合。
要搜,就從領導們開始,大家主動上繳手裡的煙兜,火柴,就連各種票據也要拿出來,前臺後臺,兩拔人馬同時開搜,搜一個走一個,特別的快。
當然,王司令,葉老等人即使被搜完了,也不會走,要看事情的結果。
因為是當事人,且林敏紅喝到的油漆確實是不明之物,陳思雨和程麗麗,趙曉芳三人的行李被拿到了前面,就當著領導們的面來搜。
而當警衛搜她的包時,陳思雨就一直盯著馮竹在看,觀察她的面部有情。
割開的夾層,很容易警衛就摸到裡面有東西了。
警衛手一停,在場的人同時目光一聚,呼吸都停了。
林敏紅此時有點懵了,說:“陳思雨,你不會真是個敵特吧?”
要陳思雨要敵特,就意味著梅霜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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