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她遲疑一瞬,還是主動走過去,彎腰伸手去拿軟榻裡面折疊整齊的毛毯。
誰知司牧突然開口,“胭脂。”
譚柚保持著姿勢垂眸看他,司牧連眼睛都沒睜,臉在軟枕上蹭了蹭,聲音帶著困倦疲憊的鼻音,低低軟軟喊,“胭脂,我頭好疼。”
他像是認錯了人,以為主動走近的是他的貼身宮侍胭脂,“你幫我按按。”
譚柚拿過毛毯抖開,輕輕搭在司牧身上,溫聲回,“殿下,臣不是胭脂。”
司牧已經松開懷裡的枕頭,主動躺平,根本沒聽進去譚柚的話,自顧自說,“揉揉。”
他跟隻不講道理的小貓一樣,逮著誰就讓誰給他撓痒痒。
“好困,好累,頭好疼。”司牧鼻音委屈。
譚柚站在軟榻邊,留也不是,走也不是。
她輕聲喚,“殿下?”
司牧大概是覺得聒噪,已經雙手捂住耳朵,側身蜷縮著雙腿將整個人都縮進毛毯裡,隻露出半個毛絨絨的腦袋在外面,用身體表示:
不聽不聽。
譚柚懂了,沒再說話,垂眸挽起袖筒,用溫水洗過手又擦幹淨才站在軟榻那頭。
她指腹輕輕搭在司牧太陽穴位置的時候,司牧才滿意地伸展開四肢,從毛毯裡出來躺平。
司牧生得好看,眉眼精致,眼睫濃密卷長,閉著眼睛的時候,如同一把小扇子落下。他最近應該很累,眼底有淡淡的青色跟倦怠。
就算別的是假的,他的疲憊至少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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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柚視線落在司牧挺拔的鼻梁上,遲疑了一瞬,收回目光沒再往下看他形狀姣好的唇瓣。
胭脂進來的時候,看到的便是這麼一幕。
掌印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走了,殿內隻有譚柚站在軟榻一頭,眉眼低垂,神色認真專注的給躺在床上的司牧按摩太陽穴。
“譚翰林,”胭脂輕手輕腳地走過來,示意桌上熟悉的桃盒,“殿下讓我為您備下的。”
譚柚順勢收回手,輕聲道:“他將我認錯成了你,嚷著頭疼。”
胭脂福禮,“謝翰林,殿下應該是太累了,才沒分清來的人是誰。”
譚柚聞言側眸看軟榻上躺著的司牧,隨後收回目光,垂眸將挽上去的袖筒放下來。
“時辰不早,”譚柚朝門外看,“那我便先回去了。”
譚柚走前從懷裡掏出一個什麼物件,輕輕放在司牧枕頭邊,垂下眼睫溫聲道:“那臣告退。”
輕柔的聲音落在耳邊,司牧眼睫未動,連呼吸起伏都跟剛才一樣平緩,像是睡著了。
譚柚提著桃盒出去,硃砂才領著宮侍們從外面魚貫而入,進來掌燈。
擦肩而過時,硃砂好像看見譚柚抿出弧度的嘴角。
硃砂茫然,扭頭往後看,他剛才是不是看錯了?譚翰林怎麼笑了?
胭脂挽起袖筒洗完手,站在剛才譚柚的位置,準備接替譚柚給司牧按摩太陽穴。
誰知他手剛伸過去,司牧便張開眼睛,眼底一片清明,沒有半分惺忪睡意。
胭脂一愣,“殿下?”
司牧卷著毛毯像隻煮熟的蝦似的側身蜷縮起來,軟軟應了聲,“嗯。”
借著旁邊燈臺驟然亮起的光,胭脂清清楚楚的看見司牧微紅的耳廓,不由疑惑:
主子剛才是平躺著睡的吧?怎麼會壓紅了耳朵……
司牧輕輕抿唇,從毛毯裡伸出來一隻手,將枕頭邊譚柚留下來的飴糖拿過來。
胭脂在旁邊,柔聲道:“殿下剛才認錯人了,給您按摩太陽穴的是譚翰林。”
“嗯。”
司牧滿足地平躺回去,聲音帶笑,“我知道。”
他跟胭脂說,“你再按一會兒。”
胭脂領旨行事,以前主子最喜歡的就是由他按摩頭部,每每他按完主子都會覺得舒服放松許多。
而今天,他才剛按,司牧就開始拉長鼻音輕輕嗯。
司牧睜開眼睛,眼神復雜,輕聲喊,“胭脂。”
胭脂看他,以示詢問。
司牧裹著毛毯在軟榻上左右滾動,扭來扭去,“怎麼辦呢,你按的沒譚柚舒服。”
胭脂,“……”
胭脂輕笑,難得打趣他,“那我趁譚翰林這會兒還沒出宮,把她再給您叫回來?”
“可以嗎?”司牧坐起來,小臉微昂,滿眼期待。
胭脂靜靜地看著他。
這還沒大婚呢,怎麼就想著留人家在宮裡過夜了。
“那下次騙她給我再按一次。”司牧笑盈盈地低頭剝糖,這次的跟上次的不同,應該是譚柚自己買的。
他將糖推進嘴裡,眼睫落下。
譚柚應該沒看透他吧?不然為何這般配合?
第25章
“阿柚,今天長皇子沒喊你進宮嗎?”
譚柚從勤政殿出來的時候, 差不多已經酉時末。
暮色從天邊遮掩過來,兜住頭頂,隻露出些許光亮。
到底不是盛夏, 六七點鍾天就慢慢黑了。
花青一直等在殿外, 看見譚柚出來立馬迎上去,“主子。”
譚柚將手中桃盒遞給她, 花青順勢接過來,好奇地問, “又是長皇子殿下送的?”
見譚柚點頭, 花青才笑著將桃盒雙手抱在懷裡, 記起譚柚的要求,說, “殿下人真大方, 每每出宮都不讓您空著手走。”
每次發現長皇子的一個優點——今日份完成!
譚柚側眸笑著看她,“回去請你吃桃。”
“好嘞。”花青開心起來。
她跟在譚柚身邊往外走,發現向來坐有坐相站有站相的主子, 今天像是格外放松, 肩膀打開, 雙手背在身後,左手握著右手的手腕,如同漫步般,不疾不徐地朝宮外走。
譚府馬車就停在外面, 加上宮裡處處是燈,花青便沒提燈籠。
這會兒借著路邊宮燈光亮以及頭頂灰白的天空, 花青能看到譚柚嘴角淡淡的笑意。
“主子, 您是不是心情很好?”花青湊過來看她, 眼睛微亮, 陳述事實,“您笑了。”
譚柚也沒否認,甚至坦誠點頭,“嗯。”
她心情是不錯,隻是沒跟花青說為什麼。
譚柚背在身後的兩隻手,右手拇指捻了捻食指跟中指指腹,上面好像還留有司牧額角的體溫,以及凝脂白玉般的皮膚觸感。
她猜,若是將手指抵在鼻尖輕嗅,上面應該會殘留著司牧身上清幽的冷香。
輕輕淡淡的,不濃不烈不刺鼻,又帶著輕薄的藥香味道,很有辨識度,也很好聞。
明明剛才故意認錯人喚她過去的是司牧,被按摩太陽穴時呼吸不穩的還是司牧。
她臨走之前站在軟榻前,彎腰將飴糖放在他枕頭邊時,溫聲告辭,那個眼睫未動,卻慢慢紅了耳廓的人依舊是他司牧。
譚柚看見了,但沒說。
就像她知道司牧為何會送她書以及請她進宮量尺寸的原因一樣,譚柚都很清楚。
可她就這麼安靜地看著他,甚至必要時會主動配合,隻為了看看他想做什麼。
馬車回府時從街上走,正好經過一家酒肆,香味隔著車廂都能聞到。
花青仗著譚柚今日高興,試探著小聲詢問能不能帶一壺酒回去,不出意外的,譚柚默許了。
花青歡呼出聲,“長皇子真是大好人!”
她幾乎是從馬車上跳下去,掏錢袋子拿銀子買酒。心說如果不是因為長皇子殿下,自家主子不會答應她買酒答應的這麼痛快!
回譚府後,主僕兩人像對尋常朋友般,坐在臺階上將那壺酒分著喝完。
譚柚不是愛闲聊說話的人,基本都是花青在說,說各種各樣的趣事,情緒到了就會把碗端起來跟譚柚碰一下。
譚柚就這麼眉眼含笑地看著她,緩聲道:“莫要醉了。”
宿醉後有多難受譚柚可太深有體會了。
“這才哪兒到哪兒啊,”花青雙手捧著碗,輕輕跟譚柚碰,笑的傻裡傻氣,“我酒量賊好,您成親時,我幫您擋酒!”
很好,蘇虞說幫她攔著不讓人鬧洞房,花青說要幫她擋酒,離她大婚雖說還有兩個月,但譚柚已經開始有所期待。
分完那壺酒,譚柚便洗漱準備睡了。
從裡間出來,譚柚穿著中衣端著燭臺走到窗邊,這兒通風又保暖,很適合核仁發芽。
譚柚今天晚上去看,便發現她的桃仁外膜已經可以完全剝除掉,估計再等些日子便會發出新芽。
到時候估計要挑個花盆先養著,日後若是移栽到別處也比較方便。
翌日清晨,譚柚跟往常一樣前往吳府。
她到的時候蘇白蘇三人已經拉著吳嘉悅在讀書了。
瞧見譚柚提著書箱過來,四人邊嘴裡大聲背著要背的內容邊朝她頷首,示意打過招呼,沒特意停下來耽誤她們原有的背書思路。
蘇虞甚至一面背書一面從旁邊掏出一個油紙包遞給譚柚。
譚柚疑惑地接過,用眼神詢問。
“欲齊其家者先修其身……”
蘇虞嘴裡大聲背書,隻瘋狂跟譚柚使眼色示意她打開,臉上隱隱透著期待。
油紙包透著股肉餅的香味,還沒打開就已經聞到很香。
譚柚慢條斯理拆開,就發現裡面是個鍋盔燒餅。
這鍋盔應該在表層抹了豬油,酥黃噴香到讓人流口水。
譚柚其實來之前已經吃過飯了,但頂著蘇虞期待的眼神,還是咬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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