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景玉宮的後院很漂亮,舒清嫵還特地叫人把她那把躺椅搬過來,偶爾天氣好時,就躺在這裡讀書,一群小宮人圍在火爐邊烤慄子和花生,熱鬧得很。
也是重生之後,她才明白一個道理,路都是自己走的,人生也都是自己過的。
是她自己豬油蒙了心,上一輩子渾渾噩噩,白白浪費大好光陰。
周嫻寧雖然跟她時間不長,卻知道自家這位娘娘分外聰慧,許多事情她看得比他們都
長遠得多,待伺候舒清嫵在躺椅上坐下,又擺好桂花露並御膳房剛送來的新鮮蘋果,莊六也剛好趕到。
這會兒後院裡隻他們主僕三人,許多話就好說了。
莊六顯然剛剛去洗了把臉,這會兒臉上還帶了點水汽,整個人倒是幹淨清爽許多。
他先給舒清嫵行禮,然後道:“昨日的事,想必雲煙都同娘娘說了。”
舒清嫵喝了口桂花露潤了潤口,倒是沒說話。
“昨日臨走時,陛下特地叮囑小的跟嫻寧,道此事不必驚動娘娘,”莊六低眉順眼道,“可咱們都是娘娘的宮人,宮裡無論發生什麼,都得讓娘娘知曉。”
莊六剛來的時候還不會這麼多話,可見因為昨日蕭錦琛的造訪打破了他的謹慎,讓他的心思一下子倒向景玉宮來。
舒清嫵倒也不在意,看了看兩個求知若渴的宮人,她笑著放下桂花露。
“昨日裡在慈寧宮,我同太後娘娘鬧得不太愉快,說不愉快是輕的,主要是太後娘娘想要遷怒我沒成功,被陛下攔住了。”
舒清嫵淡淡道:“你們想,晚間時分陛下就看到我的綠頭牌不見了,會怎麼想?”
莊六眼睛一轉,立即就明白過來:“陛下會懷疑,是太後娘娘在敬事房插了人手。”
舒清嫵笑了,眼中閃過一絲光芒:“聰明,陛下多疑,他絕對不會懷疑是我故意裝病,反而會去懷疑是太後動的手,哪怕看到脈案和藥方,他也一定要來景玉宮看上一看,否則不能安心。”
Advertisement
所以,舒清嫵昨夜才特地叮囑周嫻寧,也提前吃了比安神湯勁更大的安神散,吃完就睡得沉沉的,什麼動靜都吵不醒。
周嫻寧的眼睛也亮起來。
“陛下過來看望娘娘,見娘娘沉睡不醒,以為娘娘真的病了,這才放心離去。”
舒清嫵道:“對,他特地叮囑你們,隻是因為不想讓外人知道他跟太後不睦,所以這事也隻咱們景玉宮中心知肚明。”
婕妤娘娘這麼一分析,周嫻寧跟莊六一下子就清醒過來,他們原本還沉浸在陛下獨獨鍾情於娘娘的假象裡,心思都有些雀躍了。
看舒清嫵比他們還冷靜,不由心中一陣愧疚,覺得自己十分不得力。
舒清嫵看他們的臉色,還安慰一句:“無妨,等以後日子長了,拋去那些不切實際的情情愛愛,你們也能看明白這些。”
她心如止水,看事情從來都能維持理智。
這一次雖然沒能讓太後載個跟頭,可懷疑的種
子一旦種下,想要根除卻難了。
莊六十分羞愧,覺得這幾年在祥公公手底下白學習了,如今比娘娘還差了這麼多,實在羞於啟齒。
舒清嫵知道他怎麼想,也不去安慰,隻問:“王選侍的事到底如何?”
說起正事,莊六精神一震。
他垂眸斂眉,神情端肅,語速很快卻吐字清晰:“回稟娘娘,前夜剛一事發,小的就直接去了後排房,多方打聽之後又去東六宮的後罩房問了一下同鄉。”
後排房在重華宮以北,比佛香閣還要靠北,位置非常偏僻,但那便是宮中的雜役黃門居所,大凡永巷的雜役黃門大多住在那邊。
若說宮中誰的消息最靈通,除了慎刑司就是後排房的黃門了。
莊六不太會巴結主子,也沒那麼多玲瓏心腸,但他忠誠細心,有宮裡那麼多年的老資歷,又有諸多同鄉,因此頗得王小祥看中。
把他調來景玉宮,也是賀啟蒼的意思。
見他如此有人脈,舒清嫵有些意外,不過想想最會做人的賀啟蒼,倒也覺得理所應當。
莊六繼續道:“娘娘想必也知道,後排房的都是些什麼人,他們日常都在宮巷裡穿行,許多事都很清楚,王選侍當日從長春宮偏門口出來,恰好有黃門瞧見。”
“不過這話他已經跟慎刑司說過了,現在拿來給小的說,就是最後一次,”莊六頓了頓,看舒清嫵點頭,就繼續道,“那人道王選侍隻穿了單薄的袄裙,並未披鬥篷,也沒帶宮人,就這麼一個人從偏門出來,一路往東六宮的後罩房行去,因著已經是傍晚時分,隻有他一個人要送水才瞧見,對她行禮也沒回音。”
莊六抿了抿嘴:“那樣子,就像是中了邪。”
舒清嫵換了個姿勢,慢條斯理吃了一塊蘋果。
一瞬間,甜脆清香的果味充斥口鼻之間,壓下了她所有的煩悶。
舒清嫵心想:這世間若真有邪祟,大抵也是她自己。
死而復生,兩世為人,世人當怕她,邪祟又算得了什麼?
她怕什麼呢?
莊六不知娘娘在想什麼,隻繼續說道:“那人看王選侍不理他,也沒在意,直接就走了。後排房的人前日也隻他路過東六宮,知道這麼點消息,小的打聽完就到了宵禁時,便留在後排房過夜,昨日卯時初直接去的東六宮。”
宮中每日宵禁嚴格,除非特殊情況,在亥時正到次日卯時初時實行宮禁,後宮所有人等皆不能隨意走動。
莊六即使要打探消息,也絕對不會沒頭沒腦犯了宮規,若是讓慎刑司或儀鸞衛的人抓到,定會牽扯到舒清嫵頭上,反而吃力不討好。
他謹慎慣了,最是知道要如何行事。
卯時初刻這個時候宮裡其實也沒多少人,隻有雜役宮人並雜役黃門出來掃洗宮道,給花草換水並熄滅宮燈,人不多,也都不都是熟面孔,莊六根本不必擔憂。
等到了東六宮,他就直接去了事發
的後罩房。
“因著那處往日都鎖著,行走中監也不往那邊去,根本不記得門到底有沒有鎖,小的到的時候看到裡面已經燒成了灰,黑漆漆的什麼都分辨不出來。不過說來也奇怪,東六宮的後罩房一共八間,住著人的四間沒走水,隻最把邊上的空屋平地走水,還燒死了人。”
莊六一口氣說了一大串話,緩了緩繼續道:“小的不才,正巧同昨日值守的行走中監是同鄉,平日都是叫他叔叔的,叔叔昨夜在慎刑司關了一晚上
,回到罩房害怕,也一直沒睡,等小的到的時候,就求小的在娘娘面前說些好話。”
若是後罩房走水,他也不過就是吃個掛落,調去別的地方混幾年,等這事淡忘就過去了。可王選侍這麼一死,他以後就不好說了。
能保住一條命都是最好的結果。
這人很聰明,見莊六這麼上心,就知道景玉宮的娘娘肯定也拿眼睛盯著,故而特地託莊六說了這麼一句話。
他若是真的牽扯其中,慎刑司不會放回來,他也不會求莊六帶話。
舒清嫵一聽莊六叫那人叔叔,就明白了,她點點頭:“若他能說些消息,我就讓雲桃去給素蝶姑姑說一句。”
一句話的事,妨礙不了什麼。
莊六自然是千恩萬謝,上前半步,聲音壓得更低:“娘娘,叔叔確實不知那日都發生了什麼,但他卻知道,那個後罩房在前兩日有人進去過,當時是尚宮局的一個小宮女,他不知道是什麼名字,隻知道拿了腰牌說要進去看看布置,回頭好安排人進去住。”
舒清嫵挑眉:“這小宮人的事,他可說了?”
莊六咽了咽口水:“自然是說了的,叔叔把前後幾天所有的事都交代清清楚楚,若非如此,慎刑司也不能放他出來,不過……”
“不過最後,他出來的時候,看見慎刑司的人請張桐姑姑進去了。”
舒清嫵猛地坐起身來。
“端嫔的管事姑姑?”
莊六有點緊張,又有些莫名的興奮,他使勁點點頭:“沒錯,這事悄無聲息的,張桐姑姑的頭上還蒙著鬥篷,但叔叔見過她那雙繡著綠荷的硬底鞋,一眼就認出來了。”
舒清嫵閉了閉眼睛,少頃片刻慢慢睜開。
“怎麼會呢?”
第56章
聽到這個消息,舒清嫵倒是沒有特別驚訝。
相對的,她其實也並非特別確定。
蕭錦琛是個相當謹慎的人,大齊以孝治天下,但凡牽扯到張家並太後的,他都不會一意孤行肆意妄為。
哪怕偶爾太後惹他生氣,他都會盡最大的努力忍讓。
他的忍讓不是對太後本人,而是對這個以孝治天下的規則,是對平衡與安穩的妥協。
所以若王選侍的死真的牽扯張桐,慎刑司也絕對不可能直接把張桐請過去,哪怕是悄無聲息的都不會,多半是慎刑司的姜小宏親自去一趟碧雲宮,好生問幾句。
舒清嫵垂下眼眸,沉思片刻,道:“此事自己知道便好,萬萬不可再提。”
莊六行禮作揖,道:“小的省得,娘娘,那行走中監還說,王選侍平日裡很低調,大抵是因為宮女出身,性子非常敏感謹慎,寧嫔娘娘看上去脾氣似乎不好,對自己宮裡的人卻很護短,對她與趙選侍都很照顧。”
“趙選侍跟寧嫔娘娘很親近,闲來經常去陪寧嫔娘娘玩,可王選侍就自己一個人待著,也隻跟早年在望春院的幾個同鄉來往,早年張才人的事想必就是她們說的。”
舒清嫵若有所思點點頭。
她道:“你去查查王選侍的同鄉都有誰,又跟什麼人接觸過,能特地跟王選侍說這樣的事,肯定不是闲聊所致,王選侍的死絕對不是意外,肯定有什麼人暗中窺視著宮裡的一切。”
有些話舒清嫵沒有說,單憑最後的灑金箋落到她身上,就讓人忍不住多想,因著對對方的了解,舒清嫵第一個就想到了譚淑慧身上。
前世裡,譚淑慧面慈心惡,什麼壞事都幹過,也因著最後太過張揚,被慎刑司或者說是陛下盯上,於隆慶五年時被褫奪封號,貶為庶人打入冷宮,也從那個時候開始,依舊是端嫔的張採荷漸漸沉默。
譚淑慧見不得任何人比她好,哪怕是一丁點都不行,重生來過,她不過是早於譚淑慧侍寢,譚淑慧就嫉妒成狂連番陷害,說到底還是她自己不夠自信。
她不夠美,不夠嬌柔,也沒有那麼硬氣的家世,隻能靠自己往上爬。惠嫔的位置對她來說太低了,她是個野心家,不拼搏到最後決不罷休。
舒清嫵上一輩子,在宮裡的前幾年大多都是同她鬥。
後來譚淑慧一朝傾覆再無翻身之地,還特地給舒清嫵寫過一封信。
她說:你以為,你真的贏了嗎?
舒清嫵當時覺得譚淑慧可笑,現在卻發現,可笑的其實是她們所有人。
宮裡永遠隻有一個贏家,就如同天下永遠隻有一個聖主一般,最後的最後,得利者也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
然而今年才隆慶二年,如今正月還沒過,譚淑慧真的有這個能力,在宮裡手伸得這麼長嗎?
舒清嫵把這裡面的前因後果都想清楚,緩緩長舒口氣。
張桐會出現在慎刑司,就
證明這件事不是跟張家有所牽連,就是張家分外關注,無論哪一點,都需要舒清嫵謹慎。
熱門推薦
霸總的怨種醫生
我是霸總嬌妻文裡的冤種醫生。 半夜十二點,霸總的金絲雀摔下床,他一個電話就把我叫過去。 沒辦法,他給得實在太多。 我就當賺外快了。 直到某天我突然聽見他的心聲。 「老婆穿白襯衫好禁欲,好想撕爛他的衣服。」 呃……老婆,是指我?
搖歌
未婚夫和庶妹聯手給我灌下啞藥,將我送到老太監榻上。我 自毀右手,拼了命出逃。瀕死之際,撞上兇名在外、卻生得 貌美至極的景侯。
他是小白花
我把少年時期的男主當小白花養。他成 了我溫順的忠犬。後來家族面臨危機,他暴露本性,侵略性極強地掐住我的
烙在心上的白月光
綜藝直播,主持人拿著我的手機隨機連線。 通訊錄裡有個備注是「老婆」。 我想阻攔電話卻已撥通。 影後清冷的聲音在直播間響起。「怎麼,想我了嗎?」 可,可我們隻是契約夫妻啊!
我不做太子妃
我自小被父親送給太子,兢兢業業和太子過家家談戀愛。 直到成年後父親把我接回,要為我說媒。 一向對我諸多挑剔的太子趁夜黑風高把我綁了回去。 「阿寧,騙了我的心怎能全身而退?」
甄假千金
"我被富豪生父帶回家那天,假千金鎖了大門,「姐姐在小山村長大,從後門進應該更習慣些。」 我笑笑,「不用那麼麻煩。」 「大門鎖了,撞開就是。」 於是,富豪老劉的大門那天被我硬生生撞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