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仿佛看見媽媽像小時候一樣,系著略微泛黃的圍裙,操著溫柔的吳儂軟語,站在白牆黑瓦的巷口朝正在玩泥巴的我招手:
「乖囡囡,快回家洗手準備吃飯了。」
……
在徹底失去意識前的最後一刻。
我聽到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阿芷,快開門,我真的可以給你一個合理的解釋。」
是裴琛的聲音。
可惜啊,已經來不及了。
我要死了。
被他和寧小煙逼成重度抑鬱症,自殺死在他這個心理醫生的面前。
以後他想起我的時候,會不會後悔,又會不會愧疚呢?
06
消毒水的味道縈繞在鼻尖。
掌心傳來一陣溫度,我的手好像被媽媽溫暖的手掌緊緊包裹著。
我努力想睜開眼。
睜開眼,我就能見到媽媽了。
Advertisement
可下一瞬,我又看到了坐在我病床邊,緊握著我的手,撐著臂膀睡著了的裴琛。
他消瘦了許多,下颌線條愈發凌厲,人反倒更俊美了幾分。
一襲單薄修整的白襯衫,更襯出他寬肩窄腰,身形高挺。
微微敞開的領口處,鎖骨凹凸分明。
我曾無數次為他這張俊臉感到心動。
可現下,我隻覺得惡心至極。
我厭煩地抽回手。
裴琛猛地被驚醒。
隨後,我眼前一暗,被他緊緊攏進了懷裡。
「阿芷,你終於醒了……」
他紊亂的呼吸噴薄在我的脖頸上,聲音顫抖嘶啞:
「你為什麼這麼傻?你為什麼不聽我解釋?」
靠得太近,獨屬於他身體的冷松香淹沒了我的嗅覺。
那冷松香裡還摻雜了一縷清清淺淺的栀子花香。
是寧小煙的味道。
我不由一陣惡心。
我雙手撐在他胸前,用力推開了他。
「滾。」
或許是因為睡了太久,我艱難發出的聲音極其沙啞難聽。
裴琛呼吸一滯,半晌沒有再靠近我。
他愧疚地看著我:
「我對小煙隻是出於哥哥對妹妹、醫生對患者的責任感。」
「我隻是為了安撫她的情緒,才不得已撒了謊。」
「小煙她也不是故意刺激你的,抑鬱症患者很多時候都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和行為。」
「你要生氣就生我的氣,別怪小煙,好不好?」
「小煙知道你自殺,病情又加重了許多,等你出院了,你能不能去安慰安慰小煙……」
不等他說完,我扯過身後的枕頭,狠狠朝他砸過去,歇斯底裡地質問他:
「你和寧小煙這對顛公顛婆想幹嗎就幹嗎,關我屁事!」
「但是,你憑什麼阻止我去死?!你憑什麼阻止我回家見媽媽?!」
隨後,我情緒瞬間崩潰,雙手抱頭,像可雲一樣癲狂地抓自己的頭發,身體不停發抖,抑制不住地慟哭出聲:
「你知不知道,隻差一點,隻差一點,我就能牽著媽媽的手回家了!」
裴琛怔住了。
作為經驗豐富的心理醫生,他幾乎是立刻就察覺到了我嚴重的情緒問題。
他上前兩步,緊攥住我的手腕,雙眼通紅地盯著我,不由分說把我從病床上拉起來。
「阿芷,我們去心理科看一看好不好?」
裴琛的語氣聽起來很平靜,可他攥著我的手在不停顫抖。
07
從前,裴琛常對我說,一個人有沒有抑鬱症,從那個人推開他診室的門,看到那個人眼神的那一刻,他基本就能判斷出來。
我猜,他在心裡已經偷偷給我下了診斷結果。
隻是他不願相信那個診斷結果而已。
我拼命掙扎,可裴琛還是不由分說把我帶到了心理科。
逼我接受了一系列細致的心理測試和生理檢查。
檢查結果表明,我一切正常,沒有任何抑鬱傾向。
系統說,為了防止裴琛因為我生病對我生出憐憫,這算攻略中的作弊行為,所以它暫時抹除了我的心理異常。
拿到報告單的那一刻,裴琛狠狠松了一口氣。
他一臉看穿了我小把戲的陰沉神情:
「阿芷,總是因為小煙丟下你,確實是我的錯。」
「但你真沒必要用裝抑鬱症、輕生自殺這樣卑劣的手段和小煙爭奪我的同情和關注。」
裴琛對重度抑鬱症患者明明那麼熟悉。
熟悉到根本不可能有重度抑鬱症病人能逃過他的眼睛,也不可能有正常人能裝重度抑鬱症騙過他。
哦,除了我和寧小煙。
我明明得了抑鬱症,裴琛卻不相信。
寧小煙明明是正常人裝抑鬱症,裴琛卻深信不疑。
想到這裡,我忍不住露出一個譏諷的笑:
「對啊,我在裝抑鬱呢,你說,我的抑鬱症是不是比寧小煙的更逼真一點?」
「畢竟,我隻差一點就自殺成功了,寧小煙自殺了九十九次,從來都沒有哪一次像我這麼成功吧?」
或許是聽出了我對寧小煙的冷嘲熱諷,裴琛皺了皺眉:
「小煙是我妹妹,你沒必要和她爭風吃醋。」
「不知道你們城裡人是怎麼樣的,反正我沒見過會接吻的兄妹。」
「你的思想怎麼能那麼齷齪?!我根本就沒有……」
裴琛語氣不悅,正要和我吵架,可他話還沒說完,手機就響了。
我看見屏幕顯示,是寧小煙。
電話那頭的人卻不是寧小煙,而是一個兇神惡煞的男聲:
「裴總,你妹妹在我們手裡,十分鍾內,你趕不過來,我們立馬撕票。」
隨後,是寧小煙嬌嬌弱弱的哭啼:
「哥哥,小煙好害怕,小煙的王子一定會來救小煙的,對嗎……」
她話還沒說完,電話猛地被掐斷。
裴琛眼底閃過一絲猶豫,但很快被擔憂覆蓋。
「阿芷,我必須去救小煙,這是我欠小煙的。」
「明天我再來看你。」
系統告訴我,這個綁架是寧小煙策劃的,如果這一次我能爭取讓裴琛留下來,它可以讓我繼續留在這個世界。
可我絲毫不想挽留裴琛,隻是冷冷地「哦」了一聲。
我不相信,這麼拙劣的綁架戲碼,裴琛看不出是假的。
他隻是習慣無底線縱容寧小煙罷了。
聽到我的回答後,裴琛的腳步卻頓住了。
他俊眉微蹙,臉上閃過一絲不悅。
「你還在生氣對不對?小煙都被綁架了,你為什麼還要和她爭?」
生怕他留下來繼續和我吵架,影響我自殺,我趕忙保證道:
「不爭了,以後都不爭了。」
裴琛怔愣了片刻,愈發惱怒:
「你應該知道的,以退為進這招對我不管用。」
說罷,他重重甩上房門,腳步聲漸遠。
這人,真是奇怪。
之前我不讓他去找寧小煙,他生氣。
如今我讓他趕緊去找寧小煙,他還生氣。
不過,我才沒空理他。
我還要趕緊回家呢。
環顧了一圈空蕩蕩的病房,我起身朝病房裡唯一的窗戶走了過去。
窗外的那棵大樹,葉子全落光了,隻剩光禿禿的樹枝。
灰敗得像我即將凋零的生命。
眼看裴琛那輛黑色的賓利開出醫院大門。
我深吸一口氣,閉上雙眼,翻越窗戶縱身一躍,一分鍾都不想在這個世界多停留。
突然,下墜感猛地一滯。
一隻有力的胳膊將我拉回。
一張白帕捂住我的口鼻。
我兩眼一黑,暈了過去。
08
再睜眼,我和寧小煙被綁在一座廢棄廠房內。
兩個綁匪的刀分別架在我和寧小煙的脖子上。
呵,寧小煙自己和裴琛玩綁架的戲碼還不過癮,還非得拉上我做他們愛情的見證人,簡直有病。
裴琛站在對面,神色有些疲累:
「你們要多少錢都可以,放了小煙和阿芷。」
想來,他也看出了這場綁架的蹊蹺。
綁匪冷嗤一聲:
「你隻能選一個,另一個我們要留著當人質,等五千萬到賬,我們再放另一個。」
寧小煙哭得柔弱破碎:
「哥哥,救救小煙……」
裴琛猶豫的眼神在我和寧小煙身上徘徊。
我不知道他有什麼可糾結的。
明明他最後一定會選寧小煙。
或許是覺得裴琛糾結了太久,寧小煙哭著哭著突然輕咳了兩聲。
綁匪像是得了指令,下手突然變重,一陣劇痛,刀在我的脖子上劃出一條血痕。
我轉頭看寧小煙,刀堪堪在她脖子上勒出一條紅痕。
寧小煙卻立刻嚇得渾身發抖:
「哥哥,小煙好怕,小煙不想像七歲那年一樣又被壞人抓走了……」
裴琛看向她的眼神明顯心疼了。
即使他知道是假綁架,他也不舍得寧小煙受到哪怕一點傷害。
他又一次愧疚地望向我:
「阿芷,小煙身體弱又有抑鬱症,實在不適合留下來當人質,我知道你一直很堅強……」
他話還沒說完,寧小煙就被綁匪迫不及待地松開了。
經過我身邊時,她極得意地輕笑了一聲:
「姐姐吃了那麼多安眠藥還沒死真是可惜了。」
「不過姐姐就算學小煙鬧自殺,也沒用,小煙不是告訴過姐姐嗎,哥哥心裡的第一位永遠是小煙。」
她的聲音很輕,惡意卻很重。
幾乎是恨不得我立刻死在她面前。
隨後,她像隻受傷的兔子,竄進了裴琛懷裡。
瑟瑟發抖的嬌弱摸樣,惹人憐愛。
裴琛心疼地抱著她,試圖安慰我:
「阿芷,你等我,我一定會救你的。」
我平靜地看著他。
「不用了。」
我奮力掙扎,或許是因為綁架戲碼早已結束,寧小煙僱來演戲的綁匪不知道我在演哪一出,也不敢對我下狠手,我順利搶到了他們手裡的刀。
寧小煙被我嚇得臉色一白,往裴琛懷裡縮了縮。
裴琛神色一驚,下意識側身護住了她。
「小煙她隻是貪玩,你沒必要傷害她。」
呵,他果然知道這場綁架是假的。
我笑著笑著,笑出了淚。
隨後,在他防備的目光中,我決絕舉刀,抹向自己的脖子。
死了,就能回家見到媽媽了。
不知道我昏迷的這五年,媽媽過得好不好。
是不是為了重病的我日夜奔波操勞,又蒼老了許多。
系統說,因為媽媽一直沒籤字放棄救我,所以我攻略失敗後,才有了能回到原世界的可能。
ICU 的治療費用那麼昂貴,媽媽要起早貪黑賣多少個的包子,才能一直維持我的治療呢?
鮮血飚濺到裴琛臉上的那一刻,他呼吸一滯,推開了懷裡的寧小煙,跌跌撞撞向我撲來,伸手想要阻止我。
但已經來不及了。
他紅著眼,拼命捂住我不斷滲出血的脖子,恐懼讓他的聲音止不住地發顫:
「阿芷,你……你居然真的想尋死?你……你不要我了嗎?」
「難道,難道,他們給的心理診斷結果真的都是錯的……」
都?
呵,裴琛終於肯承認寧小煙的抑鬱症是裝的了?
我兩眼一黑,徹底昏死了過去。
09
再次醒來的時候。
裴琛把我囚禁在了他的別墅裡。
短時間內多次自殺、情緒極度激動悲憤、言語消極厭世……
即使所有檢查都表明我心理狀態很正常。
可裴琛,開始選擇相信他自己專業的判斷——確定我真的陷入了重度抑鬱。
他將我死死禁錮在懷裡,聲音顫抖:
「我可以救你的,我一定可以救你的,我學了那麼多年心理學,救了那麼多患者,我不可能救不了你……」
可其實,他心裡再清楚不過。
在醫學統計裡,像我這樣反復自殺的重度抑鬱症患者,一年內的死亡率,是極高的。
隻有他有一刻松懈、有一刻看不住我,我便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再次自殺。
裴琛在試圖否認他畢生所學,試圖拯救我。
怕我找到自殺的機會,他不讓我做任何事情,也不許我碰任何東西。
他給我喂飯、替我刷牙、幫我洗臉……
就連我洗澡和上廁所,他都會守在門口,死死盯著我。
夜裡睡覺,我不許他上床。
他便趴在床邊睡。
一米八八的身高,長手長腳縮成一團,像狗一樣扒著床沿。
隻要我稍微一動,他就會從床邊彈起身,立刻進入警覺狀態。
白天,裴琛最喜歡做的事,便是沉默地抱著我,聽我歇斯底裡地詛咒他不得好死。
等我罵累了,他便將稜角分明的下颌抵在我的頭頂:
「阿芷,隻要你答應我好好活著,怎麼罵我都無所謂。」
「你還肯罵我,說明你還在乎我,還在乎這個世界。」
我冷笑著刺激他:
「裴琛,你應該知道,重度抑鬱症患者如果不吃抗抑鬱藥物,勉強活著也隻是痛苦得生不如死吧?」
「你與其因為愧疚自私地把我留下,倒不如讓我死個痛快。」
自從裴琛把我帶回別墅,無論他用什麼方法,我都沒吃過一粒抗抑鬱的藥。
因為沒有藥物的幹預,我的抑鬱症逐漸加重,出現了軀體化症狀。
一旦我情緒激動,便會四肢發麻。
靜坐的時候,我的耳朵裡會突然出現一陣嗡嗡的轟鳴,然後短暫失聰。
我的心髒好像時刻被人用力攥著,疼得喘不上氣。
我還出現了非常嚴重厭食和睡眠障礙,常常一整天都滴米不進,或者一整夜都隻是呆呆地盯著天花板,睡不著覺。
我的痛苦具象化地展示在裴琛眼前。
這些抑鬱症發病的典型症狀,都是他再熟悉不過的。
我在賭。
賭裴琛心軟。
放我一條死路。
熱門推薦
霸總的怨種醫生
我是霸總嬌妻文裡的冤種醫生。 半夜十二點,霸總的金絲雀摔下床,他一個電話就把我叫過去。 沒辦法,他給得實在太多。 我就當賺外快了。 直到某天我突然聽見他的心聲。 「老婆穿白襯衫好禁欲,好想撕爛他的衣服。」 呃……老婆,是指我?
搖歌
未婚夫和庶妹聯手給我灌下啞藥,將我送到老太監榻上。我 自毀右手,拼了命出逃。瀕死之際,撞上兇名在外、卻生得 貌美至極的景侯。
他是小白花
我把少年時期的男主當小白花養。他成 了我溫順的忠犬。後來家族面臨危機,他暴露本性,侵略性極強地掐住我的
烙在心上的白月光
綜藝直播,主持人拿著我的手機隨機連線。 通訊錄裡有個備注是「老婆」。 我想阻攔電話卻已撥通。 影後清冷的聲音在直播間響起。「怎麼,想我了嗎?」 可,可我們隻是契約夫妻啊!
我不做太子妃
我自小被父親送給太子,兢兢業業和太子過家家談戀愛。 直到成年後父親把我接回,要為我說媒。 一向對我諸多挑剔的太子趁夜黑風高把我綁了回去。 「阿寧,騙了我的心怎能全身而退?」
甄假千金
"我被富豪生父帶回家那天,假千金鎖了大門,「姐姐在小山村長大,從後門進應該更習慣些。」 我笑笑,「不用那麼麻煩。」 「大門鎖了,撞開就是。」 於是,富豪老劉的大門那天被我硬生生撞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