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過幾個月她弟弟滿了十歲就要去西北歷練。
所以今年想和弟弟再去看一次京城除夕夜的煙火。
宮宴的事且不論,此時正常的反應,應該是怎麼能讓十歲的孩子去戍邊。
但我見過襄國公,他個子已經比皇後還高。
是個少年人的模樣了。
皮膚是經過了風吹日曬的顏色,笑容也像陽光一樣明亮。
在姐姐面前,他還是顯出了一點孩子相,纏著英嫔要和她比箭。
然後他們兩人對箭靶紅心展開了一場慘無人道的蹂躪。
所以這個任務我不能不接。
希望她們姐弟快樂地享受這個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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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今年的宮宴也沒什麼難度。
太後刁難我的時候是在裝病,隨即被兒子按頭真病。
而當榮郡王在流放之地不但不反省己身。反而私聯朝中官員的罪證被拍到明面上。
徹底削了王爵貶為庶人之後,
她就實實在在地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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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年宮宴太後在場,總會有幾家夫人推女兒孫女出來表演才藝。
太後也一直躍躍欲試,要在後宮安插幾個自己的貼心人。
雖然每次的後續都是被皇帝拒絕,但反而更激發了大家迎難而上的鬥志。
但今年就不一樣了。
我畫了個烈焰紅唇的黑化妝,端坐在上首主位。
用「讓本宮看看有哪隻小狐狸精不怕死想來爭寵」的眼神睥睨四方。
這頓飯吃得非常祥和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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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要在元宵節陪我回家省親。
我記得紅樓夢裡賈家為迎接元春建了大觀園。
就問皇帝要不要讓我爹也修個省親別墅什麼的。
皇帝用手捧住我的臉揉了揉,說回自己家還要修什麼別墅。
我辛辛苦苦擦的面霜就這樣被揉成了護手霜,氣得咬了他的手。
咬完想到他剛才說的那句「自己家」,雖然知道不能當真,還是心中一暖,又幫他吹了吹。
皇帝一直帶著縱容的笑意看著我,又伸過另外一隻手來問我要不要咬。
我毫不客氣地「吭哧」一口。
可能是想吃豬蹄了,這咬起來的感覺竟然有些親切。
說起來我和皇帝還是有那麼點默契,都選擇性無視了一個問題——
雖然我爹是丞相,但他布衣出身。
單憑自己的俸祿,省親別墅不是想修就能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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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當然是因為我爹是個奸臣。
而且他這個奸臣做得無比坦蕩,完全不介意別人唾罵。
他招權納賄,從不拒絕收禮。
並且喜怒無常,有人禮物微薄卻能達成心願。
而有人傾家蕩產換來的結果卻比原來死得更慘。
他還朋黨比周。
開國以來由皇親貴胄和清流世家共同把持的朝堂,被他硬生生撕了個口子出來。
變成了與布衣科舉入仕者的三足鼎立,並且後者已經逐漸佔了上風。
而最令世人詬病的一點,就是他假公濟私。
把自己的廢物兒子塞進了本朝最清闲的太常寺,做了個幹拿俸祿混吃等死的太平官。
如果我爹真的是個奸臣……
他怎麼會把自己的廢物兒子塞進本朝最清闲的太常寺。
做一個幹拿俸祿混吃等死的太平官。
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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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做奸臣自有做奸臣的優勢。
忠臣看到皇帝白龍魚服牽著自己女兒的手出現在府門口,定然要跪在地上老淚縱橫。
勸諫皇帝這樣不合禮法,請他趕快回宮為上。
而我爹隻是胡子微微抖了一下,隨即面不改色地把我們倆迎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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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說,今日是家宴,無需拘束。
然後我哥就非常放飛自我地拎了把鐵锹去了院子。
我爹想攔,皇帝笑著說了聲不必。
我很慶幸這是古代社會,如果科技發達一點。
他拿出鐵锹那一刻就已經被遠處埋伏的保鏢給狙了。
不多時,我哥抱了個髒兮兮的壇子回來。
說是我出生那天,我爹親手埋下的女兒紅。
本朝習俗,女兒紅要作為陪嫁帶去夫家,給參加婚宴的親朋一同分享。
今天喝這壇酒雖然時間地點都不太對,但也隻能如此了。
誰讓當年埋下去的時候,我家裡根本沒想過要我入——
我爹照著我哥的後腦勺狠狠扇了一巴掌。
及時阻止了他繼續發表大逆不道的言論,又替他向皇帝請罪。
皇帝並沒有怪罪的意思,親自開啟了壇上的泥封。
一臉懷念地說還記得少傅得女後有多高興,破天荒請了七日的假。
沒錯,他說的是「少傅」,不是「丞相」。
奸臣當年也是為人師表過的。
先帝非常重視長子,延請了一位年高德劭,已經隱居了三十餘年的大儒出山做太子太傅。
大儒,意味著已經很久沒有從事過兒童啟蒙教育。
隱居三十餘年,意味著對當下時政一無所知。
而年高德劭,意味著老人家精力不濟,上課時自己比學生睡得還快。
幸好,東宮裡還有一位太子少傅。
所以——
當年嘔心瀝血誨人不倦一心撲在教學上的少傅居然能連請七天假,可見有多麼疼愛這個剛出生的女兒。
即使後來發現女兒是連飯都不會自己吃的痴兒,夫妻兩人對她的愛也沒有減少半分。
直到六年後,這具身體裡有了一個完整的靈魂。
我娘那時的身體已經很差了,但她還是硬撐著帶我去了除夕宮宴。
隻是為了讓大家看看,她的女兒是一個漂亮健康的小姑娘。
我哥說的是實話。
我的父母真的沒有想過要我入宮。
他們隻希望我美美地、開開心心地活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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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兒紅的壇子空了。
大部分是被皇帝喝掉的。
除了入宮那晚,我沒見皇帝喝過酒。
沒想到他酒量這麼好,竟然絲毫不見醉態。
隻是眼角微微泛了一點桃花,在晚間的燈影中更顯得活色生香。
我看得吞了下口水,手裡拿的那杯牛奶本來是要給我爹的,不知怎麼就遞到了皇帝手裡。
皇帝投桃報李拈了顆蜜餞喂給我,說今天是託了我的福,才能喝到這麼珍貴的酒。
十幾年而已,其實也不是很珍貴。
我哥出生的時候,我爹埋了一壇狀元紅。
那將會成為一壇百年陳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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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晚上,我爹一共也沒和我說過幾句話。
但他的視線一直落在我身上。
直到送皇帝和我出門的時候,他從懷裡取出了一個紅包。
紅包上是我爹親手用金粉畫的一柄如意和一對小柿子,像每次過年我收到的一樣。
他把紅包遞過來時,說的話也是一樣——
這是爹的一份心意,願吾兒平安順遂,喜樂無憂。
但是,現在的情況不一樣。
按規矩我爹必須自稱「臣」,而稱我「皇貴妃」。
我爹自然不會在皇帝面前喝醉。
做出如此僭越之舉,隻能是在有意試探。
他想替我,向皇帝要一個承諾。
我有點想哭,又有點想笑。
金口玉言什麼的,能讓自己親媽說病就病的皇帝,難道會在乎嗎。
隨便表示一下你的女兒是他的心肝寶貝定然會在宮裡活得事事如意,又算得了什麼呢。
可笑又可悲的是……
明知做不得準,我卻也很想聽。
我眨了兩下眼睛,把裡面的那點湿意眨了回去,伸手去接——
有人先我一步,把紅包拿到了手裡。
皇帝非常自然地把紅包收進自己的衣袖,很有禮貌地微微一笑:「謝謝爹。」
爹登時就被嚇跪了。
皇帝一把攙住了他,順便就著伸出去的手。
理直氣壯地問,另一個給他女兒準備的紅包怎麼不拿出來。
我爹呆滯了幾秒鍾。
但奸臣都是有些隨機應變在身上的,他真的又拿出了一個。
上面畫著一條頂著元寶的金色小魚。
我哥的專屬圖案。
財產權遭到無情侵犯的原主人想抗議。
不過他對我一向大方,馬上就想開了。
對著皇帝露出了一個燦爛笑容,說妹夫你一定要好好照顧我妹妹啊。
還沒等我爹抉擇好應該先跪還是先把兒子打死。
皇帝拍了拍我哥的肩膀說,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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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宮的馬車上,皇帝終於顯出了一點酒意。
他半閉著眼睛枕在我的腿上,抬起手懶洋洋地摩挲著我的臉。
問我怎麼不說話。
……自然是被你今晚當場認爹的行為給嚇到了。
無論怎麼看,皇帝的這個虧都吃得毫無意義。
難道是為了以後向我家動手的時候,感受一種大義滅親的快樂?
我隻能回答,今天皇帝說的話讓我們全家都很感動。
建議以後不要再說了,我家實在當不起。
皇帝用手指在我的嘴唇上按了一下,說當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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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得起嗎?
之前說過,先帝是個重感情的人。
所以他給十四歲的新帝留下了二十三個輔政大臣。
個個都是他認定的心腹愛卿。
裡面有年老昏聩、屍位素餐的。
有挾勢弄權、肆意妄為的。
甚至還有裡勾外連、陰謀叛國的。
再加上簾子後面那位滿心盤算著把小兒子推上皇位的太後。
朝堂之上各路妖怪群魔亂舞,能寫出半本西遊記來。
按照祖制,皇帝十六歲大婚後方可親政。
但皇帝因為心悅皇後,十五歲就堅持和她成了親。
然後皇帝忽然就化身預言家,從控場的狼人團隊裡準確找出了兩個隊友。
在這一文一武的配合下,該殺的殺,該放逐的放逐。
一步步肅清了整個朝堂。
那位武將是現任西北主帥的建威將軍。
襄國公為國捐軀後,是身為副將的他力挽狂瀾,保住了西北大部分疆域。
而如今失陷的城池不僅盡數收回,還是買一贈 N。
至於文臣——想必你們已經猜到了,正是我爹。
所以無論是前面的師生之誼,還是後面的從龍之功。
他確實當得起皇帝的一聲謝。
也當得起皇帝的鳥盡弓藏兔死狗烹卸磨殺驢過河拆橋。
但是……
他肯定當不起皇帝的爹啊!
這個世界上,除了先帝,唯一勉強可以讓皇帝用上這個稱呼的。
隻有他的嶽父,皇後的父親。
小老婆的家人,算什麼正經親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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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的正經親戚正坐在我對面吃半熟芝士蛋糕。
對,這是一位穿越者在麻將和撲克之後,對這個世界的又一偉大貢獻。
蛋糕裡放了雙倍的糖,但小表妹還是苦著臉。
問我知不知道太後什麼時候走。
這些日子我基本沒怎麼關注太後——
皇帝下旨,太後病重需要靜養,免除了後宮的請安。
也就是說,在那次閉門羹之後,我連慈寧宮的院子都沒進過。
見我也不知道,她鬱悶地嘟起了嘴,嘀嘀咕咕說再不走春闱就要到了。
無論太後還是小表妹本人,好像都和春闱沒什麼關系。
沒等我發問,小表妹自悔失言地「呀」了一聲,滿臉通紅地跑了。
還沒忘記把桌上剩下的蛋糕連著盒子一起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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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恩公,小表妹的爹,太後的哥哥,當年自然也在那二十三人的名單之中。
身為霖州王氏族長的他,為了輔佐外甥可謂是鞠躬盡瘁。
具體操作就是把自己和兒子們都安排到最有油水的官位上。
不辭辛勞地親自貪汙,免得被外人佔了便宜。
被皇帝打包趕回祖籍後,他安分了一段時間。
但隨著小女兒到了婚嫁年齡,就又忍不住有了新想法。
剛好和太後一拍即合。
經過這麼久的相處,我可以確定,小表妹沒被汙染,是個單純直率的可愛妹妹。
同時我也可以確定,皇帝是真的把她當妹妹看。
所以這就讓人很疑惑。
為什麼要順了太後和王家的意思,一直留小表妹住在宮裡。
直到御前殿試,皇帝點了一名出身霖州的寒門狀元。
又雷厲風行地在接下來的瓊林宴上賜了一樁婚事。
承恩公徹底擺爛,說霖州王氏清廉傳家。
按照族規隻能拿一百兩銀子給女兒陪嫁。
皇帝表彰了王家的高潔品質,說自己視這個唯一的表妹如同親妹,嫁妝由天家來出。
同時為了更好地弘揚這種清廉風氣。
以後承恩公的食祿減少七成。
我也打算送一份添妝。
開了放首飾的櫃子讓小表妹自己挑。
小表妹難得有些扭捏,磨蹭了半天。
問我能不能把那個半熟知識蛋糕的做法教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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