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走出陰影那一瞬,頭頂的月華盡數將他籠罩。
「現在是不是該叫你謝小姐?」
他的聲音一如既往,沒什麼波瀾。
但那麼久的日夜相伴,我對他多少還是有些了解。
他在動怒。
我咬緊了舌尖,不肯開口。
陳東霆沒有走到我面前。
他和我之間,就隔著那麼兩三米的距離。
夜風挾裹著淡淡的酒香和煙味兒,撲入鼻息。
我漸漸思緒紊亂。
回到謝家以後,經歷的這一切就像是極不真實的噩夢。
但從小顛沛流離吃盡苦頭。
早已看盡人情冷暖。
我並不覺得難受或是委屈。
哪怕周啟森當場悔婚,哪怕我被人揭穿曾給人做金絲雀。
哪怕被人當眾羞辱,被人那樣出言輕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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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切其實比起快要餓死和白天黑夜的毒打,根本算不得什麼。
但這一刻,卻忽然莫名覺得心底泛酸,竟是離奇地想哭。
我終於還是轉過身,看向陳東霆。
「陳先生,剛才的事,多謝您。」
我的聲音有些嘶啞,說話間,扯動嘴角和口腔裡的傷,疼得鑽心。
忍不住地抬起手,按住了生疼的臉。
「我該回家了……」
我最後看了陳東霆一眼,就要轉身離開。
「阮清禾。」陳東霆卻忽然叫了這個名字。
我腳步微頓,垂在身側的另一隻手,無知無覺地攥緊。
「你知不知道。」
陳東霆的聲音好似比剛才更冷了一些。
「你曾經跟過我,現在被人這樣羞辱,也是在打我的臉?」
緊攥的手指竟也顫抖得厲害。
我強忍著眼眶中漲痛,不讓淚掉下來。
「可是……沒人知道過去那些事。」
「你也有辦法,不讓任何人知道的。」
陳東霆仿佛被我的話氣笑了:「阮清禾,你知道的,我從來不做自欺欺人的事。」
「陳先生……我很抱歉。」
我轉過身看向他:「很抱歉給您造成了這樣大的困擾,我會想辦法處理好……」
「打算怎麼處理?」
「我會在北京逗留大概三天,三天內,能處理好?」
我緩緩垂了視線,看著自己的腳尖:「能的。」
陳東霆沒有再說話。
我又站了一會兒。
「那我……先走了。」
「臉上的傷處理一下。」
「我回去自己擦藥就行的。」
「隨便你。」
陳東霆轉身走了。
我又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方才失魂落魄地離開。
三天,給我三十天,三百天。
我也處理不好。
連謝家我都無法擺脫,還能做什麼?
9
回去謝家的時候,夜已很深。
謝蘅坐在沙發上等我。
「妹妹,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先聽哪個?」
我不想和她廢話,直接往樓上走。
「爸爸給你挑好結婚對象,你終於能嫁出去了,這是好消息。」
謝蘅卻站起身,攔住了我。
「你的結婚對象不到四十,正值盛年,身家豐厚相貌英俊,背景煊赫,但是,傳言說他家暴,上一個老婆不是病死的,其實是被他打死的……」
謝蘅盯著我那半張紅腫的臉:「這就是壞消息。」
「不過,對妹妹來說,也未必就是板上釘釘的壞消息。」
「畢竟,妹妹長得這麼好看,人家說不定憐香惜玉呢。」
「說完了嗎?」
「唉,我這可真是好心沒好報。」
謝蘅攤攤手:「本來好心提醒你,早做準備呢。」
「多謝了。」
我繞過她,繼續往樓上走。
「今晚那個陳先生,是港城來的。」
謝蘅卻跟著我上樓,難得的喋喋不休:
「你之前在香港,見過,或是聽說過他嗎?」
「他那個小金絲雀,長的是不是很美?」
「他有沒有聯姻的對象?」
「怎麼,你喜歡他?」
我看向謝蘅。
一向走清冷自持才女路線的謝蘅,忽地臉紅了。
我覺得挺有意思的,謝蘅的眼光可高得離譜。
「勸你打消這個念頭。」
「為什麼?」
「因為,他的出身背景比你所想所知道的,還要深不可測。」
「那又怎樣,多少嫁到港城豪門的女人,出身也不過平平。」
謝蘅不為所動。
我自然也不會多嘴:「那隨便你。」
「你別告訴我,你對他沒一點想法。」
「我有自知之明。」
「其實,如果沒有從小走丟被拐賣的話,你這出身也未必配不上他。」
謝蘅再一次打量我:「真的是可惜了。」
「你也是謝家的女兒,真的喜歡的話,去試試唄。」
謝蘅若有所思:「妹妹,你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聯絡上他,或是見到他?」
「我聽宋太太說,他會在北京待三天……」
我搖搖頭:「我什麼身份,夠不上他,你另找門路吧。」
10
第二日,我見到了父親為我挑選好的結婚對象。
那人看起來十分斯文,也算得上英俊。
但卻是個家暴前妻的爛人。
顯然這在父親眼裡,根本不算什麼汙點。
他甚至對我說:「程豫章上一任妻子就是性子太倔不知變通,才會挨打。」
「你乖巧識趣,長的又漂亮,難道還抓不住他的心?」
「更何況我也看得出來,他是真心喜歡你的。」
我望著面前的親生父母。
也許沒有在他們身邊長大的緣故,親情淡薄到了極致。
他們對我沒有多少疼惜,覺得丟臉卻又要利用到底。
可我想不通,既然覺得我這樣的女兒丟臉,當初為什麼執意要找回我?
「當初您和母親為什麼要把我找回來?」
我終於還是問出了口。
父親掸了掸煙:「說什麼呢,你是我們的親生女兒,就算找一輩子,也是要找回來的。」
「可是,如果沒有找我回來,謝家也就不用擔心名聲受損了。」
父親驀地拉了臉:「你自己做了醜事,如今卻來抱怨父母嫌你丟人?」
「我丟的時候才六歲,你們不關心我這些年吃了多少苦挨了多少打怎麼活下來的,卻隻想著我的過去讓你們丟人了?」
「吃苦挨打我們當然心疼,可你從前那些醜事……」
父親重重拍了拍桌子:「當一個不知廉恥的女人才苟活下來,那還不如選擇清清白白地死去!」
到這一刻,我終於才明白了。
他們每一年都在大張旗鼓地找我回來,興許有那麼一丁點對親生骨肉的疼惜。
但更多的卻還是沽名釣譽。
隻可惜我讓他們失望了,我有著那樣不堪的過去。
讓他們的好名聲,打了大大的折扣。
到此時,我已然對這些所謂的親人,失望到了極致。
隻是,我竟平靜到連眼淚都未曾落下一滴。
「我不會嫁給程豫章的。」
「你說什麼?」
「我也不會,再做謝家的女兒了。」
「我看你是瘋了吧!」父親揚起手就要打我。
可我卻用盡全身的力氣擋住了那一巴掌。
「謝窈!」
「您也知道,我曾在香港跟過一個男人。」
「他的背景不大幹淨,外祖父那邊有東南亞黑幫的關系,在整個香港,幾乎算得上一手遮天。」
「你想說什麼……」
「我想說的是,當初我是從他身邊逃走的,而現在,他已經查到了我的行蹤,人已到北京。」
我推開他的手,慘白著一張臉自嘲一笑:「我這次逃不掉了,如果你們謝家不想被我連累……」
「謝家當然不能被你連累!」
我看著這個我該喊一聲父親的男人,心底竟也沒有太多的難過。
十幾年未曾謀面,又能有多少舔犢情深?
利益面前,親生父子都能反目成仇,更何況隻是個聲名不堪的女兒。
11
「謝窈。」
「你回來謝家的日子不長,但家中上上下下都被你鬧的一團糟。」
他看向我:「就算我這個做父親的能容下你,謝家其他人也容不下。」
「我會對外公布,之前的親子鑑定弄錯了,你並不是謝家的親生女兒。」
「當然,我也會給你一筆錢,作為補償。」
我平靜地看著他,可他卻移開了視線。
「你也別怨恨我,你還有兄弟姐妹,謝家如今早就敗落了,不能再雪上加霜。」
「我們根本惹不起那樣的人。」
「還有,和程豫章的事,你自己想辦法解決。他看上你了,他這人也有背景,性子傲慢,不會輕易罷手的。」
「好。」
「謝窈啊……」
他嘆了一聲,拍拍我的肩:「以後好好保重。」
我從謝家離開的時候正是黃昏。
父母都沒有露面,隻有謝蘅送我。
她有些憐憫地看著我:「我也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
「原本你是千金小姐,我是收養的,但一轉眼,你成了假千金,我卻成了真的。」
「恭喜你。」
「你跟的那個男人,是不是很可怕?」
謝蘅這一句問,倒帶了一點真切的關心:「不管怎樣,命最重要,謝窈,好好活著啊。」
「多謝。」
我上了出租車,升起車窗。
車子平穩地向前。
車窗外是無盡繁華的街景。
洶湧熱鬧的人群,川流不息的汽車,五彩斑斓的廣告牌,一棟一棟的摩天大樓。
可這熱鬧的喧囂完全不屬於我。
這座城市有無數的高樓大廈,但卻沒有我的一個家。
其實回來謝家時,我是抱著期待的,捧著一顆忐忑而又熱烈的心回來的。
隻可惜如今期待落空,心也結成了冰。
司機師傅問我去哪裡。
「隨便去一家最近的酒店吧。」
車子匯入主路車流,宛若滄海一粟一般渺小。
我攥著手機,那一串爛熟於心的手機號碼,此時一個一個地按出來,竟是如此的艱難。
下定決心打出這一通電話,我足足用了十分鍾。
但那邊冰冷的掛斷,卻連半秒鍾都沒用。
我捏著手機,心裡卻忍不住嘲笑自己的自以為是。
大約在他眼裡,我不過是個貪圖錢財沒有良心的拜金女而已。
我把手機放回了包裡。
「小姐,我怎麼總覺得有輛車在跟著我們?」
司機忽然開了口,我下意識往後視鏡看去,卻又分辨不出。
「待會兒您還是小心點,辦入住的時候別被人尾隨了。」
「謝謝您,我會小心的。」
不知為何,心裡一陣一陣地開始發毛。
是不是程豫章?
想到傳言中程豫章死去的那個前妻,我不由越發恐懼起來。
出租車開到酒店,我辦理好入住,剛刷卡進入房間,手機卻忽然又響了。
屏幕上那一串號碼,忽然像是一根針刺入了我的心髒。
手機好似也變得滾燙,指尖根本不敢去碰觸。
直到電話快要掛斷的時候,我才慌忙按了接聽。
「阮清禾?」
陳東霆的聲音渺遠的傳來。
那一瞬間,我的眼淚忽然奪了眶。
12
「是我,陳先生。」
「什麼事?」
我靠著門,緩緩滑坐在地毯上。
張了幾次口,嗓子卻仿佛黏住了一般,發不出聲音。
「阮清禾,說話。」
「我能見你一面嗎?」
電話那邊,有很短暫的沉默。
我的心不停往下墜去,仿佛永遠落不到實處。
「晚上有應酬,結束時間不定。」
「沒關系的,我等著您。」
陳東霆直接掛了電話。
片刻後,手機上收到了一條短信。
隻是一個地址,沒有任何多餘的字。
我打起精神起身洗漱換了衣服。
手機上進來很多個未接電話。
是那個程豫章打來的。
我忍住恐懼,將號碼拉黑。
拎了包出門下樓,請前臺幫我叫了出租車,直奔陳東霆下榻的私宅而去。
車行到半路,就下起雨來。
夜色黑沉得猶如濃墨。
陳東霆的住處位於寸土寸金的市中心別墅區。
車子進不去,在別墅區最外圍的門禁處停下。
我下車時,雨仍在淅淅瀝瀝地下。
這裡很清靜,卻也十分的空曠,很久都不來一輛車。
我站在樹下躲雨,可衣衫還是湿了一層。
人凍得快要僵硬的時候,還不見陳東霆的車子回來。
我緩緩蹲下身,抱住了自己的膝蓋。
頭發也淋湿了,一張臉冰涼蒼白。
已經將近凌晨了。
也許陳東霆今晚根本不住在這兒。
也許應酬晚了直接就住酒店了。
也許他隻是在耍我報復我而已。
心裡亂七八糟地想著,遠遠,卻有雪亮的車燈穿破了雨霧,籠住了我的身體。
我忙站起身,車牌是陌生的,我並不知道是不是陳東霆的車。
直到車子放慢了速度,在我身邊停下。
後排的車窗降下了大約三分之一,我看到了陳東霆的側影。
他穿一件深色的襯衫,摘了領帶,側臉的輪廓深邃利落,一如既往的貴不可攀。
我抬起手,胡亂撩開額前湿透的發:「陳先生……」
陳東霆沒有下車的意思,也沒有讓我上車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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