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就是今年春天的事，我不是有一次好不容易政務不忙，就和太傅一起去御花園賞花嗎，當時你正好去宋府了，趁你不在，我就試探了一下太傅，可誰知道太傅他想都不想，直接就很堅定的拒絕了……」

後面虞衡還說了什麼話我已經記不清了，我滿腦子都是那一句話--

太傅他想都不想，直接就很堅定的拒絕了……很堅定的拒絕了……拒絕了……

所以我這是，還沒開始追呢就已經被人家否決了嗎？

「虞衡，我告訴你。」

「我並不是喜歡什麼讀書厲害的人，而是因為薄千珏是這種人，所以我才喜歡。」

說完這句話，我沒有去管已經快要掉下來的眼淚，重新躺回貴妃榻上，翻了個身，背對著他。

「娉兒，送皇上出去吧。」

我聽到虞衡嘆了口氣，接著也沒有再說什麼，轉身便走了。

直到殿內的腳步聲消失許久，我才轉過身來，看了一眼虞衡放在一旁的畫冊，心中不知為何突然就升起了一股子怨氣，於是直接拿起畫冊就丟進了一旁的廢書簍子裡。

「娉兒，待會兒把所有的廢書都拿去燒毀吧。」

娉兒有些心疼的看了我一眼，動了動嘴原本還想說什麼，最終卻什麼也沒說，點頭應下了。

親眼看著那本畫冊和廢書一起被拿去燒毀，我這才收回了視線，再次拿起了剛才的話本。

可這一次，不管我再怎麼強迫自己用心去看，過了半響，卻還是一個字都沒看進去。

嘆了口氣，我放下手中的話本，默默的在心裡告誡自己：

虞嬌嬌，你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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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看也知道，畫冊裡的那些人，個個都不如他。

薄千珏在我心裡，始終都是不一樣的。

4.

第二天早朝結束後，小皇帝單獨留下了太傅，進行了一番深刻談話。

「你看看朕胳膊上的這些紅印，都是昨天虞嬌嬌擰的！」

小皇帝一邊說一邊撸起龍袍的袖子，將胳膊湊到薄千珏跟前。

薄千珏看了一眼，眼裡浮上笑意。

「陛下這是又如何惹得長公主生氣了？」

「太傅何必明知故問？」小皇帝被這句話氣笑了，也學著虞嬌嬌那樣翻了個白眼。

「還不都是因為太傅你，一聲不吭的就去鎮國公府提親了，連朕都被打了個措不及防，更別說是虞嬌嬌那個瘋女人了！」

「殿下慎言。」薄千珏皺了皺眉。

「哈，你還好意思讓朕慎言？那太傅你倒是慎行啊！你知不知道虞嬌嬌那個女人發起火來有多可怕！」

虞衡說到這兒就又是一把辛酸淚。

「你說你要定親，那你倒是提前知會朕一聲啊，還有，你幹嘛非得和鎮國公府的宋苑定親啊！你不知道她和虞嬌嬌是好姐妹嗎？你差點害得人家姐妹反目知不知道？」

「正是因為宋苑是鎮國公府的千金，所以臣才要和她定親。」

薄千珏說這番話的時候，語氣裡的淡然讓小皇帝覺得仿佛定親的那個人不是他似的。

「鎮國公府雖然是保皇黨，但卻不是隻忠於陛下的保皇黨，鎮國公是三朝元老，對朝中局勢早已看淡，所以哪怕今天坐在皇位上的人不是陛下，想來鎮國公也還是會忠心於他。」

「而臣要做的，就是讓鎮國公府成為隻忠於陛下一人的保皇黨。」

「宋苑是宋家年輕一輩裡唯一的女兒，從小就備受鎮國公的寵愛，但是也正因為寵愛，宋府絕不會輕易送她入宮為妃，所以，讓她嫁與臣為正妻，是目前而言最好的選擇。」

虞衡沉默了。

虞衡在心裡大罵了一聲「老陰逼！」。

所以說你別看有些人啊，表面上看著風光霽月的，實際上肚子裡的壞水都多的要溢出來了！

還是人嗎你！你這話一說出口，豈不是顯得我多對不起虞嬌嬌似的！

虞衡於是苦笑：「太傅啊，你這可真是把朕害慘了。」

而薄千珏這次卻是真的笑了。

「陛下，長公主殿下她隻是還小，不懂事。」

「待日後，她見過了更多優秀的同齡男子，自然也就不會覺得臣是最好的了。」

薄千珏說這話的時候，眼裡甚至有一絲罕見的溫柔，連帶著整個人的周身氣質也都變得溫和了不少。

「隻是在這之前，臣依舊會扮演一個合格的太傅。」

「所以長公主殿下那邊，就要勞煩陛下多費心了。」

虞衡能說什麼呢？虞衡隻是默默的長嘆一口氣。

你看這人，分明就什麼都知道，什麼都看在眼裡，但是他偏偏就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看破不說破。

「那宋苑那邊你準備怎麼辦？那可是個單純的小姑娘。」

「雖然對宋小姐有所虧欠，但是臣心中並無心愛之人，與宋小姐成親後自然也會相敬如賓……」薄千珏說到這兒頓了頓，接著又說道：「公主殿下是個明事理的人，臣相信她不會因為這件事就為難宋小姐的。」

「太傅就這麼肯定？」

「臣了解公主，她是臣一手帶大的，也是臣的第一個徒弟。」

該說什麼呢？薄千珏不愧是薄千珏，要說這世間最了解虞嬌嬌的人是誰，當屬太傅大人首當其衝。

也就隻有他，敢在對虞嬌嬌有關的事上這麼肯定。

「太傅，朕很好奇，你是真的不會對任何人動心嗎？」

薄千珏聞言卻隻是淺淺一笑。

「陛下，臣還有其他要事，就先告退了。」

等到薄千珏退下後，虞衡想了想，轉過身問身旁的小太監。

「你說太傅這個人，怎麼就這般小氣呢？」

小太監被他問的一臉懵逼。

「陛下是說薄太傅嗎？可奴才瞧著太傅大人不是那樣的人啊……」

「唉，你不懂，朕說的不是這個。」小皇帝說完，自己也忍不住嘆了口氣。

是啊，明明也不是個小氣的人。

那是為什麼就隻對虞嬌嬌一個人小氣呢？

5.

我和宋苑之間的這種微妙關系止於中秋宮宴前夕。

說是中秋賞月宮宴，實際上就是京城世家之女們的才藝大賽。

我身為長公主，師承本朝最年輕的狀元郎，自然也是有一項自己拿手的才藝的。

但是今年，我卻不打算再彈琴了。

我要跳舞，跳一個薄千珏沒有教過我的舞。

這是他唯一一個沒有教過我的東西，當然，他也教不了就是了。

而宋苑和我不同，不管是琴棋書畫還是詩詞歌賦，她樣樣都很擅長，若不是因為太過膽小也不喜歡出風頭，我覺得這京城第一才女的位置應該由她來坐才對。

薄千珏大概也就是喜歡她這點吧？畢竟他這人就挺有才的，自然也隻喜歡和自己同樣有才的人。

走在去晚宴大殿的路上，我嘆了口氣。

唉，還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公主，前方御花園裡好像有一群小姐們聚在一塊兒呢。」

「不理她們，咱們從旁邊走。」

這群世家小姐，指不定就等著看我笑話呢，我才不讓她們如願！

快步經過御花園時，我聽到一群女人正在嘰嘰喳喳的說些什麼，仔細一聽裡面好像還混進了一道柔柔弱弱的聲音，正在小聲的與她們爭辯什麼。

再仔細一聽，那慫了吧唧的語氣可不就是宋苑？

這丫頭什麼時候又落單了？

我於是特意放慢了腳步，在聽清楚了她們爭論的內容之後，隻覺得心中的那口氣一下子就上來了。

「本宮說今日這御花園怎麼就這麼熱鬧呢，原來是各家小姐在這兒開茶話會呢？」我故意將一隻手搭在了娉兒胳膊上，把公主派頭擺了個十成十。

「參見長公主殿下。」這群女人估計是沒想到當事人會突然出現，一個個都在短暫的愣住之後才俯身請安。

人群後的宋苑原本已經被說的氣紅了臉，在看到我後也是愣了一下，隨後也像其他人一樣俯身朝我請安。

「起來吧。」我不經意地掃視了一眼，心道沒一個眼熟的。

這些個小姐，估計個個家裡官職都不如鎮國公府，也虧得她們膽子大，竟然瞧著宋苑一個人落單，就什麼話都敢說了。

「方才本宮在御花園門口，好像聽到各位小姐在討論太傅與宋小姐定親一事？」我微笑著問道，沒有忽略角落裡的宋苑在聽到我這句話後微微一抖的身子。

這群小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站出來一個膽子大的來接我的話。

「回公主，臣女們其實也是在為公主鳴不平。」

「明明公主殿下與太傅大人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宋小姐平日裡既與公主殿下私交甚好，又為何要做出這等橫刀奪愛之事！」

我：……

這位不知是誰家的小姐，感謝你如此的義憤填膺，當然如果你能把你眼裡慢慢的算計與討好稍微收一下，就更好了。

我於是又沒忍住翻了個白眼。

「這位小姐，本宮喜歡誰，不喜歡誰，輪得到你來置喙嗎？」

那位小姐被我說的一楞，接著趁她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我又神色一正，皺著眉頭原地掃視了一圈。

「還是說在各位小姐的眼裡，本宮是什麼可以隨意編排的人嗎？「

一群小姐被我說的紛紛傻了眼，估計是沒想到拍馬屁竟然拍到了馬腿上，之前那個膽子大的張口就想解釋，誰料我再接再厲——

「藐視皇族是什麼罪，需要本宮來教你們嗎？」

「臣女不敢！」這下直接嚇得她們都跪了下來。

而我則冷哼了一聲，親自走過去將跪在最裡面的宋苑拽了起來。

「知道不敢就好，下次若再讓本宮看到你們對宋小姐不敬，就別怪本宮不客氣！」

一直到走出御花園，身後拽著的人都沒有說一句話，我好奇的轉過身，對上的就是宋苑抿著唇，一副淚眼汪汪的模樣。

「嘖，不是都跟你說了不要落單嗎？」我無奈的松開手，從娉兒手裡接過帕子，去給她擦幹淨臉上的眼淚。

剛把她臉上的眼淚擦完，她就像是反應過來似的，直接又哭著撲到了我懷裡。

「嗚嗚嗚嬌嬌……」

「嚇死我了嗚嗚嗚嗚，我還以為這群女人瘋了……」

「哎哎哎，行了啊，衣服都給你蹭髒了！」我一邊滿臉嫌棄的將她從我懷裡推開，一邊拿著帕子給她擤了一把鼻涕，「虧你還是我情敵呢，就你這沒出息的樣兒，還怎麼嫁給薄千珏？」

唉，我容易嗎我？又要給情敵撐腰，情敵哭了還要給她擦眼淚擤鼻涕！

宋苑就著我手裡的帕子擤了一把鼻涕，接著又拿那雙哭得紅紅的大眼睛看著我，認真的許諾道：「嬌嬌，你放心好了，我回去之後立馬就去求祖父解除婚約，他這次要是還不答應，我就跪在他書房外面求，求到他同意為止。」

「絕不能讓一個狗男人影響了我們姐妹之間的感情！」

我；……

打擾一下這位小姐，你口中的那位「狗男人」，好像是我的心上人。

6.

一直等到晚宴快開始的時候我才帶著重新梳妝好的宋苑來到了宴會場上。

落座的時候，虞衡朝著我這邊擠眉弄眼的，眼裡的意思很明顯：你和宋家小姐和好了？

我回了他一個「關你屁事，管好你自己」的眼神，走到自己座位前坐下，然後再一抬頭，就對上了薄千珏略帶笑意的慈祥眼神。

仿佛在看自家孩子打鬧似的。

拜託！不管是我還是虞衡，都隻比你小幾歲而已好嗎！

這人究竟什麼時候才能把我當成是個大人啊？

明明我還比宋苑大一歲呢，憑什麼你可以那頭和人家定親，這頭卻還是把我當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