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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嫂子忙著這些,回門禮就顧不上了,都是哥哥在準備,我們還打算把從趙家拉回來的聘禮一起給送過去。
趙家跟哥哥淵源深,我們給的聘禮本就厚,但娘想起喬府的做派,還是又加了些,她想給嫂嫂做面子。
可到了喬家門口,卻連大門都沒進得去。
喬家在門口安排了好幾排的家丁,一個主人家都沒出來,就派了一個管家站在前面大聲道:「我大昭朝文武不通婚,這樁婚事我們喬家是不認的,大小姐,您但凡有一絲骨氣,就該歸家來,家裡自然會養你一輩子。」
啊呸,這樣回家除了尼姑庵還能有什麼好去處?
難怪娘不顧禮節也要讓我跟著來,她說哥到底是男人,有些場合不方便去,萬一嫂子那個繼母要作妖,我得護著嫂子,闖禍不怕,反正我們是鄉下來的粗人,不懂禮才是正常的。
我邁著步子就想衝出去,卻被哥一下拎住了後領子。
他把我往後面一捎,上前朗聲道:「文武不通婚?我聽說顧夫人前天進宮把這件事講給太後娘娘聽,當時皇上也在,陛下可是開懷大笑,稱贊這是天作的姻緣,你這個小小刁奴是在質疑聖上?」
嫂嫂有些驚訝地看著哥哥,我幹脆眼睛都瞪直了,這是我哥?我哥原來講話這麼厲害的嗎?尚書府可是大官,他也一點都不怕。
而且他的話好管用,剛說完,門裡就走出來一個男人,嫂子看見他,上前行了一禮,叫了一聲爹,哥哥也上前叫了一聲嶽父。
那位喬大人卻揮手道:「本官可當不起你這聲嶽父,這門婚事無媒無聘,我喬家不認,你也別拿顧家說事,男子有擔當是好事,可我家的是女子,她但凡懂點禮義廉恥,當天就該回家來,而不是真嫁了。」
這回我連眼睛都不瞪了,實在是這見識長得太大了,就算我還小,也懂這個親爹大庭廣眾說這些,根本是在逼嫂子去死。
嫂子就那麼靜靜地站著,連眼睛都沒紅一下,可我卻覺得她更可憐了,一定是經常被這樣對待,所以才覺得一點都不意外吧。
周圍的人議論紛紛的,我走到她身邊,輕輕抱住她,小聲說:「嫂子不怕,現在你有家了,我們會護著你的。」
剛剛沒哭的人,聽完卻砸了一滴淚在我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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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見嫂子哭了,聲音裡帶上了怒氣:「喬大人這話就讓人聽不懂了,我們成親那日是拜了天地的,我娘子當時也等著大人來給她做主,可你們府上隻想著把嫁妝急急忙忙抬回家,連個來接我娘子的人都沒有。
「她一個才十八歲的弱女子,拜錯了堂,父母不管她,除了學顧大人家將錯就錯,還能怎麼辦?」
我哥說完,方才對著嫂子指指點點的路人又恍然道:「對啊,新娘子才多大,哪裡會處理這種事,可不有樣學樣嘛,喬家要真不想結這門親,當天父母就該上門把人接回來啊。」
「這不說了嘛,光顧著嫁妝了,可憐見的,早聽說喬府這個是後娘,果然是有了後娘就有後爹。」
「這你們就不懂了,新娘子本來嫁的是顧家,為了臉面,嫁妝肯定得給多一點,這後娘還不定怎麼心疼呢,一聽嫁錯了,肯定著急往回抬啊。」
……
七嘴八舌的,噎得那個喬老頭一時都愣住了沒回話。
就在他愣住的當口,人群裡走出一個中年人,怒目對著他說:「你就是這麼對待我妹妹留下的孩子的?她成親你不請我們這些舅舅家的人,我們得到消息緊趕慢趕來了,好巧撞上這一幕,不然還不知道我外甥女得吃多少苦。」
我喜得隻搖嫂子的手,我哥畢竟是晚輩,可娘親舅大,嫂子的事,她舅舅還真說得上話。
隻見她舅舅一揮手,人群裡出來十幾個少年,都扛著綁紅綢的禮物,他朝著喬府大門嚷道:「你不認這個女婿,我這個舅舅認,你不給嫁妝我這個舅舅給。
「孝順的前提是長輩先盡到責任,你這麼個當爹法,外甥女婿,以後別上他喬家的門了,我來跟你論這個姻親。」
我哥順杆兒爬道:「各位街坊聽見了,是他喬府先不認我這個窮女婿的,我娘子嫁了我就是我家的人,不是她不孝順,是她爹先不要她這份孝順的,既然如此,我們宋家聽喬老爺的吩咐,以後都不上門了。」
說完,一拱手就迎著嫂子的舅舅轉頭往家走。
喬老頭還在後面喊著:「她娘家裡就一個女兒,她哪裡來的舅舅?」
可偏偏這時舅舅找的喜樂班子吹打了起來,淹沒了他的話,大家都鄙夷地瞧了一眼喬府,然後順著喜樂的熱鬧跟我們一起走了,看著可真有給嫂嫂送嫁妝的排面。
我跟嫂子一起上馬車,臨進去前她望了哥哥的背影一眼。
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那一眼裡也冒著小星星,就像成親那晚的哥哥一樣。
7
等到家關了門,哥哥才跟我們說了實話,那位舅舅是堂舅舅,嫂嫂的親外祖家早沒人了,不然也不會讓她被苛待。
成婚那天,他看喬府的做派就怕有這遭,央了軍營裡的兄弟去接這個堂舅舅。
至於舅舅的嫁妝箱子,裡面都是湊數的,但那張嫁妝單子卻是一路唱著進我們府的,上面的東西也實打實地入了庫。
是哥哥用聘禮充進去的,他大張旗鼓地做這一出,是想讓外面的人知道,嫂嫂是有娘家人撐腰的,也是帶了嫁妝進來的,旁人取笑不著她。
還有一句話,是嫂嫂回房以後哥哥才說的,他說按喬家的家風,以後怕是要有禍事,若他家待嫂嫂好,那我們就幫一幫,若待嫂嫂不好,今日這一出也算撇清了跟喬家的關系。
我看著他,有些陌生地問道:「哥,你真的是我哥嗎?你變得好聰明,就像剛剛在喬府前的話,從前你肯定說不出來。」
他摸了摸我的頭:「傻丫頭,你以為軍營隻靠拳腳嗎?那裡還有很多玩筆杆子的老狐狸,不聰明些,我連手下的兵都喂不飽。」
我在心裡偷偷想,怪不得,現在你也像個黑皮的小狐狸。
娘聽了,有些心疼地轉移話題,直罵喬老頭不是東西,親閨女也這麼糟踐,罵著罵著,抱著我說:「還好早死的是你爹,男人都沒良心,要是我在天上看見你爹這麼對你,非一個雷劈死他。」
我趕緊捂住她的嘴呸呸呸,爹在天上保佑我跟哥長得這麼好,才不是喬家那種老渾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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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朝回門後,嫂子的精氣神明顯不一樣了,她開始騰出手來管家,我跟娘這才知道,這些日子家裡被順了不少東西。
嫂子讓所有下人都集合到院子裡,把清點的冊子擺在李嬸面前說:「庫房之前是嬸子管的,想問問嬸子,這副頭面裡的臂釧呢?」
李嬸是跟我們一起從村裡來的,娘下意識就解釋道:「她不識字,你給她看也看不懂的。」
嫂嫂對娘笑了笑:「不妨事的,媳婦兒做了圖,她們一看就能看明白。」
我伸頭去看,那冊子上每行字旁邊都配了圖,看著跟我在庫房裡看到的實物好像。
李嬸也笑著回話道:「大樹他媳婦兒,我哪懂什麼臂釧不臂釧的,是不是你這兩天在庫房搬進搬出落在哪裡了?」
陶嬤嬤站在嫂子身後,重重哼了一聲:「李嬸子,少夫人給你面子喊你一聲嬸子,可不是讓你託大充長輩的,在府裡,請稱呼主子們老夫人、將軍、小姐和少夫人。」
娘張了張嘴想說話,被我從後面拽了一把。
李嬸見娘不開口,才不情不願地說:「回少夫人的話,我也不知道這個臂釧去哪兒了。」
嫂嫂抬眼看了她一下,淡淡道:「既然嬸子不知道,那陶嬤嬤,你帶幾個人去她房間找找看吧,許是嬸子記性不好帶回去了。」
這話一出,李嬸子炸了,像在村裡一樣,一屁股坐到地上開始號:「李瓊花,當初可是你求我來的,現在你兒媳婦什麼意思,這是把我當賊啊,你宋家富貴了就是這麼糟踐鄉親的?」
李瓊花是我娘的名字,可當初上京娘並沒有求著她,是她知道哥哥要當官,天天坐在我家唉聲嘆氣日子過不下了,娘不忍心問了一句要不要來,她立馬就跟上了。
她一跟來,村裡有些膽大的也跟上了,娘不好厚此薄彼,就都安排在府裡做事。
翠環這個小辣嘴,上前就道:「你不必在這兒惺惺作態,我去搜你的屋子,搜不到東西我跪下給你磕頭道歉,但是搜到了,你跟我去見官,你敢嗎?」
李嬸一聽見官,臉都白了,癱在地上就不說話。
但翠環並不放過她,繼續道:「你不過是看臂釧這東西鄉下少見,老夫人戴不慣,才敢偷拿,又欺負老夫人信任你,潦草地就塞在房間裡,所以才不敢讓我搜吧。
「除了這,買菜的銀子,做衣的布料,你怕是已經吃得腦滿腸肥了吧。」
李嬸並不是個經嚇的人,她的臉色已經說明了一切,可到底是同鄉,娘有些求情地看著嫂子。
她答應哥哥了,嫂子管家的時候,我們不插手。
哥哥說,管家有管家的學問,下人們也是有小心思的,如果娘開口了,嫂子不僅難做,以後再有什麼事,那些人還會搬出娘來壓嫂子,那嫂子這個管家權就成假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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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娘沒有開口說話,但嫂子看懂了娘的眼神,她蓋棺論定道:「嬸子是夫君的家鄉人,我相信你隻是一時糊塗,我們宋府會給你、給所有人一個機會,明日日落之前,隻要把東西還回庫房的,就不再追究,若還不悔改的,那就隻能去見官了。」
我心梗地看見,聽了嫂子的話松一口氣的人好多,這是偷了我家多少東西。
等人都走了,娘才沒精打採地坐下說:「當初想著她跟我相交幾十年,信她才給她管,怎麼就成這樣了?」
嫂子聽了這話,直接跪下道:「是媳婦兒讓娘傷心了,我本該慢慢來的,可現在情況特殊,如果內宅不清理幹淨,也是會出大事的。」
嫂子說的情況特殊,是她爹參奏我哥狂妄,不敬尊長,德行不配為官,為著這個,文官跟武官們正打著嘴仗。
娘知道,隻是一時心思扭轉不過來,我悄悄對嫂嫂說,讓她別擔心,我有辦法治娘這心病。
第二天,我帶娘蹲在庫房周圍,看著一個個叔伯嬸子,丫鬟小廝不停地往庫房放東西,金釵、戒指、耳環什麼值錢的東西都有,膽子最大的一個,當初揣走的竟是個一指粗的金手镯。
把我娘心疼得呀,主動叩響嫂子的門道:「兒媳婦,管,你給我立刻把那些人管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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嫂嫂管的過程,是一路帶著我的。
她說這些東西女兒家必須學,她就是吃了沒人教的虧,這些都是偷摸著學的,跟李嬸對峙那天是她第一次真正實踐,沒人看見的地方,她的手都是抖的。
嫂嫂的十八歲,可真是不容易。
但她真的做得很好。
家裡的下人本來分了兩種,一種是我們沒來前哥哥買的,還有一種就是跟我們從村裡一起來的親友,娘說他們不是下人,隻能算來幫忙的。
嫂子把所有鄉親都送出了府,偷摸過的,她給了遣散銀送回鄉,但還有很多手腳幹淨的,嫂子就在外面開了店鋪,把他們都安置了進去。
她跟娘說在內宅待久了,不是下人也變下人了,但出去做生意,那就是憑本事賺錢,再進府,還能跟娘按老家的交情論。
至於那些身契捏在府裡的,嫂子挑了一個不承認偷的,當眾打了一頓,說再有下次就把他發賣出去,反正府裡馬上就要買新人了,大家就都老實了。
娘沒看打人的場面,她受不了,她問嫂子:「瑾娘啊,下人真的一定得用買的嗎?都是同樣的人,讓人家變成奴籍,我這心裡不落忍啊。」
娘院子裡之前都是鄉親們在幫忙,偶爾她也跟著一起做,她怕別人在她跟前自稱奴婢。
於是嫂子帶著我們去了牙行,小小的一間院子裡,站滿了老老少少的人,有些小的,看著才五六歲。
有個看著跟我一般大的女孩兒尚算機靈,拉著娘的衣角就跪下道:「老夫人,您心善,您買了我跟妹妹吧,我什麼活兒都會幹,我們不想去髒地方。」
娘掀開她的袖子,全是被上一個主家打的抽痕,她身後,還藏著一個才到她腰的小姑娘。
嫂子上前說道:「我知道娘心腸好,不願把人變成奴籍,但您不知道大宅院的腌臜事,多的是這種被磋磨賣出來的下人,我們買了,起碼保證他們在府裡不受苦,去了其他地方,可就說不準了。」
娘沉默了,我也沉默了,我們不知道大宅院的奴僕是怎麼樣的,可我們在鄉下受過窮挨過苦,見過賣兒賣女的人家,若那些人能賣來我們府上,好像真的已經算不錯的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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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買了那對姐妹,也徹底想通了,由著嫂嫂按官宦人家那套,把家裡熱熱鬧鬧地布置起來,光我院子裡就塞了好幾個丫鬟。
這麼折騰一個多月,府裡就完全變了樣,什麼都有規有矩了。
廚房裡有十二個時辰的熱湯熱水,掃院子的就幹掃院子,管衣服鞋襪的就操心衣服鞋襪,首飾放在最信任的大丫鬟那裡,保管丟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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