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是風的形狀。
這夜間突如其來的風雨溫溫柔柔的,不像北地,倒很有幾分江南煙雨的旖旎。
馬冰正有些犯困,便伸手去接雨水,入手沁涼,果然消了幾分困意。
眼角餘光瞥見謝鈺也在,她一時玩性大起,竟猛地抬手一彈,“嘿!”
幾點幾乎瞧不見的水滴落在謝鈺臉,涼嗖嗖的。
謝鈺:“……”
他怎麼都想不明白,一個分明心事重重的人,又怎麼會如此鬧騰?!
馬冰哈哈大笑,笑得一路小跑摟著芝麻胡餅衝進來的元培莫名其妙。
大半夜的,笑什麼呀?
謝鈺面無表情掏出帕子抹了臉,轉身看他。
元培從懷裡掏出幾個鼓鼓囊囊的油紙包,“已經散給兄弟們吃了,我想著大人應該也餓了,二兩貪吃,索性多帶幾個過來。還熱乎著呢。”
“哇!”馬冰歡歡喜喜擦了手,吸著鼻子跑過去,“我猜著了,芝麻胡餅對不對?唔,還有肉香。”
謝鈺和元培就都以一種嘆為觀止的表情看她,這什麼鼻子?
做人可惜了!
元培自己也沒吃,又叫了那藥童提一壺熱茶進來,四人坐下加宵夜。
“時候不早了,吃茶難免走了困,”那藥童笑道,“櫃子裡倒是有一包炒面,不如我去衝了來,咱們滾滾的吃一碗。”
Advertisement
眾人都說好。
過了會兒,副廳內便彌漫開炒面茶的質樸的香,混在芝麻胡餅散發出來的醇香,以及大塊醬肉的葷香裡,竟很是勢均力敵,彼此成就了。
元培腿腳快,這芝麻胡餅還脆脆的,好似剛出爐一般。
他已提前叫人快刀切開兩半,這會兒從另一個大油紙包裡夾幾片厚實的醬肉進去,用力一壓,那油脂就滲到面餅裡去了,油閃閃亮晶晶。
馬冰狠狠咬下一口,唇齒間就充斥了復雜渾厚的香味。
再痛喝幾口炒面茶,香得人魂兒都要飛了。
大家也真是都餓了,吃頭一個時屋裡安靜地嚇人,誰都顧不上開口。
直到拿起第二隻,氣氛才悄然松快起來。
馬冰咽下去一口醬肉,“今天你們查得怎麼樣了?”
“開封的廟會很有名,這幾日出入城的人數激增,城門值守的軍士也記不清是否有類似的轎輦出入。”謝鈺道。
雖然對這個結果早有準備,但親耳聽到時,還是難免失落。
馬冰嘆了口氣,忍不住又多瞧謝鈺一眼。
哪怕隻是吃簡單的不上臺面的醬肉夾餅,他的儀態也十分賞心悅目。
甚至連一點餅渣渣都不掉哎,馬冰看著脆到不行的胡餅,怎麼都想不明白他究竟是怎麼做到的。
“稍後我準備再去張家一趟,仔細瞧瞧。”優雅而迅速地吃完第二隻夾餅後,謝鈺道。
他覺得本案關鍵仍在一點:
李家要僱轎來接張寶珠的消息,到底是怎麼漏出去的?
如果能查明這一點,或許疑犯的身份也會浮出水面。
而隻要能確定身份,就能推斷出他的行動,自然也會順藤摸瓜找到張寶珠。
元培驚訝,“大人,您不睡了啊?”
謝鈺搖頭,“即便我們等得起,張寶珠也未必等得起。”
車轎行數量何其之多?且此番不比周巡一案,疑犯可以從城內外任何一家租借,範圍太廣,光四處查證就要幾日,不能這麼幹等著。
馬冰三口兩口吞下手中醬肉,“大人是懷疑當時有人偷聽?”
見元培和那藥童仍是滿面茫然,顯然不知道話題怎麼就跳到偷聽上,謝鈺看她的眼神越發贊賞。
“對,至少目前我是這樣想的。”
如果不是兩家人主動嚷出去的,那麼最有可能的就是有人偷聽。
而既然是偷聽,白天必然不便實施,如今正是晚上,他正好可以去實地探查疑犯,設想如果自己是疑犯,會在哪裡、如何偷聽?
“既然傷者沒有大礙,那我陪大人去吧!”馬冰擦了擦手,“正好憋了一天,也該出去溜溜腿兒。”
謝鈺點頭,“也好。”
元培本想也跟著,但不知怎麼的,卻莫名覺得自己有點兒……多餘?
第45章 黃富
端午節還沒到,街上卻已熱鬧起來。
且不說那些固定的店鋪早已張燈結彩,在店外扎起高大的門樓,便是路邊攤販也早早來佔好地方,預備端午廟會大賺一筆。
張家住在城西小團花枝巷子,而開封府位於城內中軸線偏南,原本從橫向的朱雀街徑直往西最近。
奈何作為城中客流最大的四條主幹街道之一,此時早已被塞得滿滿當當,竟是寸步難行。
沒奈何,馬冰和謝鈺隻得調轉馬頭,從次一等的小街走。
那小街卻是中途與幾條花街相接,而這一帶最有名氣的幾家青樓更一連佔據了好幾個十字路口。
原本大家相安無事,誰承想途經百花樓時,竟有個窯姐兒瞧見了馬冰,立刻撲在圍欄邊,揮著香帕朝她吆喝起來,“哎呦馬大夫,今兒這裡有你愛吃的櫻桃畢羅,上來嘗嘗呀!”
這話好像起了個頭兒,許多認識馬冰的窯姐兒一窩蜂湧過來,七嘴八舌道:
“馬大夫,再來呀!”
“奴家胸口悶悶的不舒服,馬大夫您快上來給奴家揉一揉,興許就好了……”
“姑娘好幾天沒來了,可想煞奴家了!”
馬冰哈哈大笑,仰頭笑道:“這幾日忙,再說,前兒我不是才來了麼?”
因之前找張抱月問話,又順手給蒲草治了病,上回來時,便有許多窯姐兒慕名前來。
左右一隻羊是趕,一群羊也是放,都是苦命人,馬冰索性便一起看了。
眾窯姐兒十分感激,又沒什麼好回報的,每每便十分熱情。
最先說話那窯姐兒哼了聲,甩著帕子酸溜溜道:“您隻知道張抱月,何曾記得我們半分?”
一幹姑娘們穿得花紅柳綠,沿著圍欄跟街上的馬冰一起慢慢往西挪。
馬冰聞言笑道:“好應娘,我哪裡不記得你們?”
應娘頓時喜上眉梢,捂著臉兒,含羞帶怯的。
旁邊幾個姑娘不幹了,奮力擠開她,嘰嘰喳喳朝下面喊:“那我呢,我呢?馬大夫你可記得我的名字?”
“還有我,還有我……”
“記得記得,都記得,從左邊第一個是簌簌姑娘,然後是小月、清雲……”馬冰一口氣數出許多名字,非常遊刃有餘的樣子。
眾姑娘便都喜氣盈腮,眸光流轉,美得不得了。
剎那間,仿佛空氣中滑膩的脂粉香都更濃了。
饒是謝鈺見慣大世面,面對此情此景也不由心神劇震。
他看著十分長袖善舞,宛若資深老嫖客的馬冰,一時心情極其復雜。
曾幾何時,他不管走到哪裡都是眾人視線的中心,也曾有窯姐兒妄圖借他之力脫離苦海,但如今……
竟都去關注一個姑娘去了!
此情此景著實有些詭異,引得許多路過的行人和嫖客紛紛駐足觀看,又不禁竊竊私語起來:
這些窯姐兒都什麼毛病,竟對著個女人搔首弄姿起來!
等終於離開百花樓的範圍,謝鈺的耳根才重新清淨下來。
他分明有許多話想說,可看著馬冰坦坦蕩蕩的模樣,竟不知該從何說起。
“謝大人不喜歡她們嗎?”馬冰忽然問。
謝鈺皺眉,這算什麼問題?
馬冰摸著大黑馬的脖頸,輕聲道:“我很喜歡她們,都是些很好的姑娘。”
謝鈺覺得現在可能自己說什麼都不對,索性閉口不言,充當合格的說客。
果然,馬冰其實也不需要他回答,繼續自顧自道:“都說婊子無情,其實她們也不是一生下來就想做婊子的,或許也有天生不想走正途的,但到底是少數……”
她們大多要麼被賣,要麼被拐,要麼糟了難家破人亡……天下之大,何曾有她們的容身之處。
或許有人嫌她們髒,但人想活著,有錯嗎?
更何況原本都是清清白白的好姑娘,就好比那幹淨饅頭掉到泥溝裡,髒了,到底是誰髒?
饅頭?泥溝?
馬冰嘆了口氣,“如果咱們不盡快找到張寶珠,她的結局恐怕也不會好到哪裡去。”
謝鈺看了她一眼,“我並沒有不喜歡她們,隻是……”
他微微蹙起眉頭,似乎在想該如何委婉地表達自己的意思。
但馬冰馬上接道:“隻是從沒留意過,對不對?”
謝鈺微怔,竟沒有否認,“是。”
馬冰笑了笑,“大人表裡如一,已經很好啦。”
她轉身往後,指著遠處影影綽綽晃動的行人,面帶譏諷道:“你看,那些出入百花樓的嫖客中多有達官顯貴,白日的他們何等清高孤傲,視那些青樓女子為草芥,如汙泥糞渠,可一入了夜,不還是巴巴兒來了?”
她知道謝鈺從沒留意過那些窯姐兒,所以談不上討厭,也談不上喜歡。
因為小侯爺出身高貴,天性淡漠,或許不光窯姐兒,除了幾個親朋之外,外頭的所有人在他眼中都沒什麼區別。
王侯貴胄如何,販夫走卒又如何?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都是一個人一條命罷了。
兩人慢慢遠離鬧市,周圍的店鋪稀少起來,方才的喧鬧聲仿佛曇花一現,漸漸被拋在身後,聽不大清了。
謝鈺陷入沉思。
從未有人對他說這樣的話,乍一聽,好似無理,可細細想來,字字句句皆是道理。
“為什麼要跟我說這些?”謝鈺問。
“因為大人您跟別的官兒不一樣,”馬冰坦然道,“我總覺得若您日後正式進了朝廷,應該會是一個很好的大官。”
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為官之利害更甚於此。
對朝廷或者官員本人而言,做好官,做壞官,做官成功與否?都不足以影響大局。
但若落在一方百姓頭上,就是天崩地陷。
謝鈺並不贊同,“如今朝廷內外多有棟梁,近在眼前的就有塗爻塗大人,徐茂才之流畢竟隻是少數。”
“是不是少數我不敢妄下斷論,塗大人也確實是個好官沒錯,”馬冰笑笑,絲毫不意外他會這樣講,“但他們都站得太高,高到隻看到天,高得看不清腳下。大局固然重要,可依我愚見,升鬥小民也很重要。”
就她所知,現今朝廷內外的高官大多出身豪門世家。
固然,他們之中不乏憂國憂民心懷天下者,但他們的出身畢竟太好了,縱然有心了解民生疾苦,也不過淺嘗輒止。
就好比塗爻,他確實已經是個難得為百姓考慮的好官了,但即便如此,不也還是從未意識到寒門學子的艱辛嗎?
不親眼見過飢荒的官員絕不會想到,人在極度飢餓時,連一捧觀音土都值得爭搶。
高瞻遠矚可以誕育神性,滋養佛性,唯獨養不出人性。
謝鈺同樣是世家子,但他和那些人有根本性的不同,就是他從來不會特別喜歡或者偏袒某一類人。
看似無情,實則最有情。
謝鈺仔細聽著,沉思良久,“多謝,受教了。”
熱門推薦

錯位筆記
"和許書程戀愛的第二年,我提出分手。 原因很簡單。 新生報到時,他忽略我的行李箱轉而拿了我閨蜜的。"

時遙
太子殿下年逾弱冠。宮中仍無一房侍妾。外人說他冷情冷心,不近女

拉勾,周老闆
"竹馬討厭乖乖女,而我乖得徹底。 表白被拒後,我找上了樓下酒吧的老板。 那個看臉就玩世不恭的渣男。 曖昧燈光下,我抵住那個高大身影。 故作成熟。 「教我,變不乖。 「好不好,哥哥。」"

打臉老公的極品白眼狼妹妹
"老公妹妹發帖忘屏蔽我。 【我哥女兒老是弄壞我東西,真是煩透了,剛剛氣得我一巴掌呼她臉上了,爽了。】"

不自愛
全家體檢,我被查出感染了 HPV。 爸媽說 HPV 就是艾滋,會傳染,需要隔離治療。 姐姐卻說感染 HPV 是因為不自愛,去醫院治療會傳出去敗壞我們家的名聲。 姐姐以維護我們家聲譽為由,慫恿父母把我鎖在地下室隔離後。 他們一家三口出去旅遊了。 後來,他們玩嗨把我忘了,我被活活餓死在地下室,屍體還被老鼠啃咬,全身沒有一處完好。 再睜眼,我回到了全家拿體檢報告的那一天。 這一次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誰不自愛。

新郎逃婚後,系統上位了
"顧君時逃婚後,為了避免我被抹殺,系統臨危受命,變成他的模樣,和我完成婚禮。 在擁吻我的間隙,系統對我說: 【我說過,我是金牌攻略系統,有我在,保你成功。】 後來,顧君時回來了,拉著我的手,求我相信他: 「驚月,我才是顧君時啊,你不要被他騙了!」"